在鄉親們的幫助下,齊伯玉和紅雨成親了。
愛慕兩人的姑娘們和小夥子們傷心了好多次。
他們的昏禮很簡單,紅雨把齊伯玉買來的紅布做成喜服,再摘些花簪在頭上,一個漂亮的新娘子就打扮好了。
他們成親的那晚,握著紅雨的雙手,齊伯玉發誓這輩子會好好照顧她的。
兩人婚後的生活平淡又幸福,齊伯玉安心地在府城裡讀書,紅雨把家裡家外收拾的乾淨利落,還繡花補貼家用。
夜晚,齊伯玉躺在寢舍的床上,雙臂交疊在腦後,回憶自己在什麼時候發現紅雨的身份。
說來也是巧,休沐日齊伯玉懷裡揣著還熱呼呼的糕點往家裡走。他在府城裡賺了點錢,買了一份從前不舍得吃的糕點帶給紅雨。
進了屋內,他發現家裡沒人,心想紅雨是不是去村裡的嬸子家了。
把懷裡的糕點放下來,齊伯玉關上家門出去尋人。
在村中問了一圈,都沒有找到紅雨,齊伯玉心想她能去哪呢?
再次路過家門口時,齊伯玉聽見裡院子裡有聲音,他以為紅雨回家了,就要推門進去。
可院子裡異常的聲音令他停住了,齊伯玉趴在門上,通過門縫往院子裡看。
院子裡蔥鬱的樹乾上不知何時纏上了紅色的花,從樹葉到枝乾,紅色的花朵幾乎快要把整顆樹給淹沒了。
齊伯玉努力回憶回家時院子裡的樹是什麼樣子,突然他注意到樹上的花朵動了動,無數朵花從樹枝上撤離,落在地麵上最後變成了一個人。
這個人的臉和紅雨的一模一樣
齊伯玉捂住嘴,眼睛緊鎖在院中人的身上。
紅雨伸了個懶腰,好久沒有曬這麼舒服的太陽了。
轉身看到堂屋的桌子上有袋東西,她拿起糕點,“難道相公回來?”,說著就要出門。
門口的齊伯玉往後走了幾步,然後又覺得不對勁,平複自己的心情,裝作從外麵回來,“娘子,你去哪了?我在村裡找了你好久”
“我到後麵園子裡了,沒聽見你的聲音”,紅雨支支吾吾的解釋。
“對了”,紅雨拿起桌上的東西,“這是相公你買的嗎?”
齊伯玉早已沒有激動和開心,“對,這是我從府城買給你的”
“謝謝相公”,紅雨捧著糕點,開心地笑,她把糕點珍重地放在衣櫥裡。
這天,齊伯玉有意無意地觀察紅雨,發現了她在許多方麵和人類不一樣,自此他的心裡存了一個疙瘩。
夜裡兩人同床共枕,齊伯玉看著紅雨熟睡的臉,內心劃過一個想法,但很快這個想法被他壓了下去。
齊伯玉的疏離是潤物細無聲的,紅雨基本上沒有察覺出來。
幸好齊伯玉的休沐隻有兩天,在還沒有想出去之前,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紅雨。
回到書院後,齊伯玉的腦子裡每天都會重複播放紅雨由妖化人的畫麵,他時刻都在思考和紅雨之間的關係。
十天,齊伯玉整整想了十天。
毋庸置疑,他是愛紅雨的,第一次見到就喜歡上了。
成親後,他再次有了家。
紅雨對自己的情況,齊伯玉能感受到,他愛紅雨,紅雨也愛他。
所以齊伯玉願意相信紅雨,想跟她長長久久地走下去。
他沒有做出決定,兩人成親幾年,除了沒有孩子,感情一如往昔。
這也就是齊伯玉不願聽靈均所言,紅雨沒錯,他也沒錯。
齊伯玉執拗的態度令靈均不放心,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就讓他來做這個壞人吧。
“道士,您又要討水喝?”,紅雨沒辦法對靈均露出笑容。
“無量天尊,善人,您應該知道我是來做什麼的?”
紅雨沉默,半晌,“您進來吧”
“道長,如果我不離開相公,您會收了我嗎?”紅雨問。
“善人,您是否想過齊善人的病為何遲遲不好?”靈均反問。
“我不知善人的本體是什麼,但齊善人的妖毒即將入五臟六腑了”
紅雨癱坐在地上,哭著說,“多謝道長告知,我會早日離開相公的”
“無量天尊”,靈均念了一句,“善人保重”
很快,院子裡隻有紅雨一人的痛哭聲,聲聲泣血。
齊伯玉滿心歡喜地回到家,接待的卻是紅雨的冷臉。
“娘子,誰惹你不開心了?”,齊伯玉握住紅雨的肩膀,她很少有這麼不開心的時候。
紅雨扭動肩膀不讓他碰,“沒有人惹我不開心”
“那你怎麼不開心啊?”齊伯玉低頭輕聲哄。
紅雨眨眨眼,將快要流出的淚水逼回去,“還不是因為你!”她氣呼呼地坐在凳子上。
他?齊伯玉摸不著頭腦,難道自己在哪個地方做錯了,才會惹紅雨生氣?
“娘子,我哪裡做錯了,你說出來,生氣對身體不好”,齊伯玉還低聲下氣地哄著。
紅雨真想抱住他狠狠地哭一場,“我們成親幾年了,你還是個秀才,我每天都要繡花補貼家用,人家都穿金戴銀,就我每天還簪花!”,她把頭上的花狠狠拔下來仍在地上。
原來是這個,他還以為是什麼事呢。齊伯玉從地上撿起花朵,溫柔地為紅雨簪上,“是為夫的錯,這幾年沒能讓你過去好日子”
紅雨咬住下唇,冷淡說,“我過不了這種苦日子,咱們和離吧”
不對,齊伯玉察覺到了不對勁,紅雨從來沒有這樣無理取鬨過,他危險地眯了眯眼睛,“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
紅雨大嚇,穩住聲音,“外麵的人都說我跟你受苦受累,我覺得他們說的對,以我的容貌肯定過的比現在好”
“看著我”,齊伯玉強把紅雨的身子轉過來,抬起她的下巴,“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紅雨強忍淚水,彆過頭,“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那你為什麼哭?”齊伯玉接住紅雨掉落了的眼淚。
紅雨一把擦掉臉上的眼淚,嘴硬地說,“想到和你和離後能過上好日子,我喜極而泣”
掏出手帕,齊伯玉溫柔地給她拭淚,“成親這些年,你從未跟我鬨過脾氣,也沒跟我叫過苦”
“我大概猜到是誰找到了你,跟你說了什麼。為夫就一句話,我們永遠不分開”
溫柔的話語帶著強大的力量,重重地擊打紅雨的心,她再也撐不住,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
齊伯玉心疼地把她抱在懷裡,溫柔地撫摸她的後背。
趴在他的肩膀上哭了一會,紅雨把他推開,盯著他的眼睛,“你可知我是,我是”,妖怪兩個字難以說出來。
齊伯玉看著她堅定地說,“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不管你是誰,今生今世我們不分開”
紅雨聽了反而更痛苦,“你會死的,你會被我害死的”
“我甘之若飴”,齊伯玉堅決不放手,“我舍不得離開你,你也舍不得離開我,對嗎?”
紅雨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呆呆地望著齊伯玉。
齊伯玉的心緒非常穩定,“娘子,我餓了,起來幫我做碗麵好嗎?”
想比紅雨的崩潰,齊伯玉的思緒極其清晰。首先,他要穩住紅雨,不能讓她輕易離開自己;第二,他要去和靈均談一談。
為了不讓靈均拆散他們,回到府城後,齊伯玉特意請了半天假。
天氣不冷不熱,日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靈均和撿兒坐在街邊“要飯”,他繼續對撿兒講述遊曆中發生的事。
聽到靈均描述大戰蛇妖的過程,撿兒的眼睛眨都不眨,心情隨故事的發展起伏,一驚一乍地叫出了聲。太刺激了,撿兒砸吧嘴唇,他在府城長這麼大都沒遇到這麼刺激的事。
“然後呢?”撿兒迫不及待聽下麵的故事。
“道長”,齊伯玉喊道。
靈均和撿兒抬頭就看見他冰冷的麵容,撿兒緊張地問,“秀才公,您有什麼事?”
靈均安撫地拍拍撿兒地手背,“找我的”
“道長,請”,齊伯玉伸手示意靈均跟他走。
靈均對撿兒笑了笑,然後起身跟齊伯玉離開。
兩人走到一間廢棄地房屋內,齊伯玉直白地靈均說,“希望道長不要再插手我們夫妻的事情,不要再去找我的妻子”
“無量天尊,貧道不能眼睜睜看著您就這樣死掉”
“這是我自願的,隻要能和我的妻子在一起,哪怕現在讓我死,我也願意”
靈均苦口婆心地勸,“人和妖在一起是沒有好下場的!”
齊伯玉伸手示意靈均住嘴,“這是我的事情,和道長無關。我再說一遍,請道長不要再去找我的妻子,不然休怪我不講情麵!”
說完,他甩袖而走。
靈均愁眉苦臉的望著他的背影,“為什麼聽不進我的話呢?”
如果紅雨是個正常人,靈均也不可能這麼大費周章地拆散兩人。
“道長!”紅雨一轉身見到靈均站在麵前,手裡的東西掉在了地上。
“善人,莫怕,我不是來收你的”,靈均繼續問,“敢問善人是什麼妖怪?”
哪有妖怪見到道士不怕的,紅雨往旁邊挪了幾步,離他遠一些,“紅雨是一顆修行了幾百年的夾竹桃”
“難怪”,靈均這才明白齊伯玉中妖毒的原因,“難怪齊善人會中妖毒。夾竹桃本身就有毒,儘管善人修煉幾百年,可您卻難以控製自己的毒素”
紅雨心中的僥幸終究被戳破了,自己已經很努力控製自己的毒素了,沒想到還是讓相公受到了傷害,“道長,我該怎麼辦?”
“齊善人不怕死”,靈均說。
紅雨跪在地上,懇求道,“道長,求您收了我吧,我不想再傷害相公了。能和相公做幾年的夫妻,紅雨心滿意足”
“你真的想清楚了?”靈均眼神複雜地看著她。
“想清楚了,隻要不傷害相公,就算付出我的的性命,紅雨也願意”,紅雨又求道,“讓我給相公留封信吧”
拿出紙筆,紅雨寫出這封道彆信,將心中的情感全傾瀉於紙張上。
“道長,我好了”,她視死如歸。
“你身上沒有過人命,我不會殺你的”,靈均雙手結印,院子裡的樹枝化作藤條將紅雨捆綁住,他念叨了幾句,藤條將紅雨困在樹上。
靈均雙手一揮,一個困住紅雨結界形成了。
“這是一個你打不開的結界,你能看見齊善人,齊善人看不見”
“幾個月,甚至幾年後,齊善人會將你遺忘。而你會永遠的困在這裡,看見他在這裡重新成親生子,你可怨我?”將紅雨困在她和齊伯玉家裡中,靈均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紅雨卻露出一抹滿足的笑容,“多謝道長心慈手軟,能見到相公,紅雨就心滿意足了”
此時,齊伯玉還不知道家中的事情,他天真地以為找過了靈均,靈均就不會再管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了。
沒想到三天後,齊家莊的一封信將他徹底打入了地獄。
“齊兄,書院門口有人找你,看樣子是你家裡人,挺著急的”,有個學子對他傳話。
齊伯玉納悶,這個時候能有誰過來找他?他走到門口,一個年輕的男人在門口站著,臉上的表情很著急。
見到齊伯玉,他將一封信塞進齊伯玉的手中,“伯玉哥,嫂子不見了,你快看這封信上寫了什麼?”
“對,我娘今天去你家找嫂子,發現嫂子不在家,她問村裡人都沒找到嫂子。後來我娘在你家的桌子上找到這封信,她懷疑和嫂子有關,讓我趕緊送過來給你。伯玉哥,你趕緊看看信上寫了什麼?”
齊伯玉雙手顫抖的打開了信,上麵的字跡他認真,就是紅雨寫的。
“相公,對不起,說好今生今世不分離,最後我還是騙了你。儘管相公知道了我不是人,我還是想親手告訴相公,我是一顆修煉百年的夾竹桃妖。很遺憾隻能用寫信的方式向你道歉,相公身上的毒都是我造成的,怪我貪戀相公,才會造成今天的惡果。我不能再繼續害相公,所以我決定離開相公。 紅雨絕筆”
齊伯玉看完,一口血悶在胸中。
身旁的小夥子還著急的問,“哥,信上寫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