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我拚了小命贏回來的!”楊歸帆不服氣的嘀咕道。
楊父氣的一巴掌拍在他的頭上,“你還好意思說!你自己跟人家打賭,拉著陳數去鬼宅乾嘛,把你陳伯父和伯母都快嚇死了”,他越說越氣,往他的頭上又打了幾巴掌。
“老楊,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就彆打他了。說到底都怪我們家的孩子,要不是他們之間打賭,兩個孩子也不會跑到鬼宅”,有個明事理的父親勸他。
其他父親也勸著生氣中的楊父。
平日裡,楊歸帆雖然是個憨憨,可這種要挨打的時候他可機靈了,二話不說拉著來道歉的小夥伴們跑到屋裡。讓想揍人的楊父也無可奈何。
家長們的心放了下來,隻要楊家孩子不生自家孩子的氣,他們再誠心道歉,這事就算翻篇了。
兩天後,楊歸帆和他的同窗們帶著一堆東西來到陳家看望陳樹。
雖然陳樹回來後沒有生病,也沒有消瘦,僅是衣服臟汙,身上散發著異味,但陳母還是認為兒子吃了大苦頭,她不喜歡兒子的同窗,更不喜歡把陳樹拐到鬼宅的楊歸帆。
可陳樹卻喜歡和他們玩耍,陳母再不願意也不行,見他們來了,把他們打發到陳樹的院子裡,眼不見為淨。
一群人呼啦啦的跑到陳樹麵前,楊歸帆大大咧咧的坐下問,“陳樹,你怎麼不找我們玩了?”
陳樹也明白母親的想法,“我母親嚇壞了,不允許我出去”,他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沒有人不不信這番話,楊歸帆得意的說,“我娘也不讓我出來,可我在家撒潑打滾,把我爹娘鬨的不可開交,我爹把我踢出來的”
陳樹大概能想到楊家伯父生氣的樣子。
“來,都放下”,楊歸帆招呼同窗們,“陳樹,這些寶貝你先挑”,他實現自己諾言。
看到這些寶貝,陳樹忍不住的咧開嘴,“你們真的願意給我?”
顏英傑拍著胸膛,“大丈夫一言九鼎,說給你就給你”
“你和歸帆再給我們說說你們在鬼宅的那些故事,我們還想聽”
“對,再給我們說說”
這些學子心疼歸心疼,但也知道闖禍了,用這些東西換一個神奇的故事也算是值了。
少年們的友情令靈均動容,他們在一起說笑的場景令他想起了撿兒。
也不知道撿兒現在如何了,靈均心想。
他的腦子裡冒出一個想法,不如去看看撿兒?
這個念頭在靈均腦子裡揮之不去,說乾就乾,他辭彆了楊歸帆和陳樹兩家人,拒絕了兩家人的盛情挽留,興衝衝的走在官路上。
被靈均念叨的撿兒也在想他,撿兒坐在地上,雙腿交叉,一隻手百無聊賴的敲著自己的破碗,另外一隻手臂拄著腮幫子,“好無聊啊”,黑溜溜的眼睛瞅著路過的人。
“也不知道靈均到哪了?沒良心的,也不知道給我寫封信來,我現在認識的字可多了”,撿兒似真似假地抱怨靈均。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時間,兩人都在在想念對方。
與府城的距離越近,靈均激動的同時還有一絲忐忑,這可能就是近鄉情怯吧。
常寧府,十幾個月後,靈均又看到了這三個字。
日頭正高,乞丐們都在內城要飯,靈均憑著記憶,找尋熟悉的街道。
在街道的另一邊,靈均看到一個乞丐坐在路邊,雙腿交叉。他對這個姿勢很熟悉,因為跟撿兒一起要飯時,他們最喜歡盤著雙腿坐在地上。
靈均一直在笑,路過的人以為他是腦子有病,都嫌棄的離他遠遠的。
撿兒無聊的亂瞟,忽然見到日思夜想的靈均。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他揉揉眼睛,人群後的靈均竟然還在那裡!
撿兒大喜,靈均真的回來了。
靈均笑著走到撿兒身旁,坐下來對他說,“我回來了”
“回來了”,撿兒裝作若無其事的轉過身偷笑,可抖動的身體掩蓋不了內心的喜悅。
打從坐下來,靈均的嘴角就沒有落下來過,“虎爺的身體還好嗎?”
“虎爺的身子骨還是那麼硬朗,能吃能睡也能罵我”
“城裡有什麼新鮮事嗎?”
“這大半年的新鮮事挺多的,甄員外死了後,他的兒子們把他的宅子,田地和商鋪都敗光了。林員外被府城裡的有錢人排斥,現^_^如今已搬離了府城”
靈均沉默了。這裡是靈均接受人們善意的開始,也是見過人們作惡的開端。
無論何時何地,他總會想起秀秀死前的場景,他也經常告誡自己,不能因為是妖就帶走偏見,也不能因為是人就心懷善意。
“也算惡有惡報了”,靈均心裡那道過不去的坎,撿兒也理解。
“靈均”,撿兒輕輕喊了靈均一聲。
“嗯?”靈均抬頭應道。
正午明媚卻不灼熱的陽光漂浮在空氣裡,細碎的金色光澤散在靈均的臉上,瞳孔裡,從他黝黑的眼睛裡,撿兒看到了自己真誠的笑容,“歡迎回來”
話落,兩人同時笑出了聲。
真正的朋友不需要太多的言語。
靈均從包袱裡掏出兩個饅頭,如同第一次見麵那樣,遞給撿兒一個,“嘗嘗?”
撿兒也不客氣,接過來兩口咬下一半,“這饅頭真好吃,你在哪裡買的?”
靈均秀氣的咬下一小口,“幫一位善人救回了兒子,臨走時他們給我的”
撿兒隨口問了一句,“從哪救的?”
“兩個小孩跟彆人打賭進鬼宅裡住一晚,誰知道在狐狸一族的結界裡住了幾天,他的父母急壞了”,提到楊歸帆和陳樹,靈均想笑。
聽完他的故事,撿兒咀嚼的動作慢了許多,“靈均,你開心嗎?”
“開心,沒有後悔走上這條路”,靈均想了想接著說,“而且我有一種和自己的道越來越近的感覺”
將最後一口饅頭咽進肚子裡,撿兒把靈均拉起來,“走,我帶你逛逛府城”
重新逛一次府城,一切都有所改變,但又是沒有什麼改變。
菜攤上,買菜的婦人依舊喜歡和菜販降價,不過旁邊沒有小道長盯著看了;賣藝的還是那些人,表演的和從前一樣精彩。
賣包子的大叔忙碌的賣著熱騰騰的包子;街上瘋瘋癲癲說人有血光之災的小道士消失了……
撿兒花了幾文錢,買了兩串糖葫蘆,“我等了很長時間,就想著你回來請你吃”
靈均咬下一顆紅彤彤的山楂,還是酸甜可口,幾個小孩流著口水抬頭看著他們,靈均仔細看,沒發現曾經被娘親拎走的小胖子。
被小孩們羨慕地望著,撿兒渾身不自在,拉著靈均就跑。
沒過多久,他們就遇到了一個熟人。
一個秀才,一個被靈均提醒被妖怪纏上的秀才。許久不見,齊伯玉眉間的黑氣越發厚重,身形也消瘦了不少,青色的衣衫穿在身上空蕩蕩的,臉色比不上從前一半的紅潤。
齊伯玉這大半年的變化,親朋好友都看在眼裡。
方知濃擔心地勸道,“伯玉,瞧瞧你的臉色跟被女鬼吸了精血似的,有沒有瞧過大夫?”
“看過了,大夫說我太操心了”,齊伯玉不在意的說。
“你找的大夫的醫術一看就不行,要不我給你介紹一個好大夫?”
齊伯玉的病因他心裡清楚,看什麼大夫都不行,“先看一段時間,實在治不好再換大夫”
方知濃拗不過他,妥協的說,“好好照顧自己,彆讓我操心”
齊伯玉剛要開口,一個道士走到兩人麵前,那張臉讓他瞳孔一縮,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請問道長有什麼事嗎?”時隔大半年,方知濃早已忘記了靈均的臉,也忘記罵過了靈均。
“無量天尊,善人”,靈均的眼睛溫和,卻讓齊伯玉緊張不已。
“去年,貧道就提醒過善人。倘若您繼續堅持,性命難保”
“伯玉謝過道長,一切後果伯玉承擔”,齊伯玉客氣的道謝。
“伯玉,你們說什麼呢?”方知濃看不懂兩人之間的官司。
齊伯玉笑著搖搖頭,“沒什麼,我們走吧”,不等方知濃就先離開了。
方知濃急忙同靈均行禮,“不好意思,道長”,快走幾步追上齊伯玉。
兩人走後,撿兒走過來,看著他們的背影問,“靈均,你又和他們說什麼呢?”,靈均不讓他摻合進來,他隻好離的遠遠的。
“無量天尊,人妖相戀,天理不容”,靈均歎息。
“妖怪?”撿兒四處尋找,“哪有妖怪?”
“沒事了,我們走吧”,靈均拍拍他的肩,“時間還早,這才逛了不到一半,我們繼續逛”
靈均不願意說,撿兒也不多問,興致勃勃的拉著他繼續在府城裡溜達。
走過府城的大街小巷,撿兒向靈均指出每一處的小變化。
到了傍晚,靈均和撿兒席地而坐,拿出兩個饅頭兩人分吃。
在夕陽的餘暉中,兩個朝著外城的破廟走著。
“靈均見過虎爺,虎爺安好”,靈均彎腰行禮。
破廟和靈均未離開時一樣,虎爺坐在神像前的椅子上,小四為他按摩。
“好孩子,你回來了”,虎爺驚喜地說。
許久未見,靈均臉上的肉沒有初見時那麼多,眼睛裡的懵懂也消失殆儘,取而代之是堅毅和勇敢,身形也更強壯了。對於這個孩子在經曆世事後,還能有一顆赤子之心,虎爺的心裡是高興的。
“小四,給靈均安排個好點的地方,要撿兒一起”
小四低頭恭敬地回,“是”
要飯的乞丐們陸陸續續回到了破廟,這些乞丐有認識靈均的,也有新來的。凡是認識靈均的乞丐見到他回來都開心,都打了聲招呼。
沒過多久,這些乞丐們都圍城一個圈,聽靈均講述他這幾個月所經曆的事情,其中驚險的情節聽的乞丐們驚呼連連。
虎爺灌了一口葫蘆裡的酒,笑嗬嗬地看著弟子們。
再說齊伯玉,方知濃第一回見到他如此失禮,路上方知濃不停的詢問靈均說這些話的原因,可齊伯玉就是不願意透露一絲消息,氣的方知濃不理他。
齊伯玉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去年僥幸逃脫了過去,如今靈均再次回來,他擔心是來捉妖的。
離開了府城,他馬不停蹄地往家裡趕。回到家,見到紅雨,他心裡的不安才冷靜了下來。
“相公,你這是怎麼了?”紅雨花容失色,焦急地扶住齊伯玉。
他的額頭上都是汗水,臉色更是差到了極點,一個不小心就像是要過去了似的。
“我沒事”,齊伯玉坐在自家的凳子上歇息會。
紅雨心疼的用帕子擦掉他額頭上的汗水,“有什麼事需要你著急的趕回家,這段時間你的身體本就不好,今天走的這麼急不知道病情會不會加重”
“我真的沒事”,齊伯玉握住紅雨擦汗的手,“府城裡來了個瘋道士,見誰說誰倒黴,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我怕萬一你來府城,這瘋道士衝撞到你”,他說的不算是假話,隻不過這些事情都發生在去年而已。
紅雨埋怨道,“知府大人就應該把這瘋道士給抓起來,省的他在外麵嚇唬人”,她又心疼起齊伯玉,“今天我沒打算去府城,你不用這麼趕回來的”
牽著紅雨手,將她拉到身旁的凳子上,齊伯玉深情地說,“我不想你受到一點傷害”
紅雨羞得雙耳通紅,“相公”
“這瘋道士太可怕了,城裡的人個個都避著她,也不知道他什麼離開府城。這段期間你還是在家吧,有什麼需要托嬸子,或者我給你捎回來”
靈均這次回來,齊伯玉的心裡惶恐不安,以防萬一,短期內他都不讓紅雨進城。
紅雨一向是齊伯玉說什麼就是什麼,況且她本身也是喜靜的人,不去熱鬨的府城對她來說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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