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絨絨的大尾巴把地板上的灰塵拍到半空中，黃梨用豪邁的嗓音說，“我是公的，公的！”

“咳咳”，灰塵嗆到了兩人的喉嚨，他們抑製不住地咳嗽。

“對不起，黃梨兄弟，我們不知道你是公的，請你原諒我們”，陳樹揮動手臂將麵前的灰塵打散，向黃梨求情。

黃梨的臉色才好看一點，“這裡是宅子的最偏遠處，不會有狐狸進來的，你們放心躲在這裡”

“謝謝黃梨兄弟”，吃過好幾次的虧，楊歸帆可記得要謝謝救命恩狐。

“你們不要隨意出去，被外麵的狐狸發現沒好果子吃。不是所有的狐狸都聽老爺的話，有的狐狸饞了可是真吃人的”

黃梨把事實誇大，外麵的狐狸不吃人，但如果被發現了，也沒有好果子吃。

楊歸帆和陳樹信了它的話，連連保證絕不會踏出這個房間的門。

黃梨走後，安全的兩人才有心思打量他們所在的房間。

整個房間用一個字概括，破，極其破舊。梁上、牆壁掛滿了蜘蛛網，桌椅上一層厚厚的灰塵。

還有床，勉強稱為床吧，隻有四個腿支撐著木板，床上空空如也，床帳上的灰塵令人分辨不出來它原本的顏色，上麵還有數不清的窟窿。

楊歸帆和陳樹嫌棄地用袖子抹去桌椅上的灰塵，這個時候他們也沒有大少爺的脾氣了。

兩人折騰了大半夜，沒了性命之憂，他們隻覺得全身酸痛，坐在椅子上沒多會就安然的睡著了。

狐狸們將破舊的宅子裝扮的燈火輝煌，紅紗纏繞在樹枝上，燈籠掛在樹梢和屋簷下，走廊每隔一步放置一個燈籠，各種各樣的金器裝飾著待客的大堂內。

狐狸侍女們慌而不亂，每隻狐的臉上都帶著笑容，狐狸男仆們也歡顏。

不能化形的狐狸們要麼在草叢裡玩耍，要麼向姐姐們作揖要糖吃；要麼跑到狐狸老爺那說些祝福的話……

“砰”的一聲把熟睡的人驚醒，楊歸帆眼睛醒了，腦子還沒跟上，“怎麼了？怎麼了？”

陳樹葉也睡眼惺忪地看著來人。

“沒事，沒事”，黃梨心虛地看著兩人，它忘記房間裡還有人。

“你們繼續睡”

黃梨關上門，不知道從哪撈出一個稻草做的窩，“我睡了，不要喊我”

楊歸帆和陳樹大眼瞪小眼，他們還怎麼能睡的著！沒辦法，昨晚還剩下些點心，兩人無聊的開始吃點心。

這些點心隻夠兩人嘗嘗味道，想要填飽肚子不容易，不到中午，兩人的肚子又叫了起來。

黃梨呼呼大睡，楊歸帆和陳樹不敢喊醒它，兩個人默默地挨餓。

窩裡的黃梨蹬著四條腿，哼哼唧唧地叫了幾聲，迷蒙的眼神望向四周，張開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黃梨兄弟，你醒了”，楊歸帆淚眼汪汪看著黃梨，“我好餓”

黃梨跌跌撞撞地窩裡爬起來，“我去給你們拿吃的”，它的大尾巴掃過兩個人的臉。它再次回來時，嘴裡咬著一個巨大的包裹，把包裹扔給楊歸帆和陳樹，又躺在窩裡睡著了。

陳樹打開包裹，裡麵是各種各樣的食物，栗子糕，綠豆糕，蘋果，梨，竟然還有饅頭和饅頭。

楊歸帆拿著一個包子就往嘴裡塞，陳樹提醒他，“慢些吃，我們沒有水，小心噎著”

楊歸帆放緩了咀嚼的速度，嘴裡嚼著包子，心裡想的是在家的生活，家裡有魚有肉，想吃什麼就是什麼，還有各種湯；家裡還有軟和的床，還能洗澡，和這裡的生活對比，他忍不住哭了出來，“嗚嗚嗚，我想回家了，我爹娘肯定想我了”，嘴裡還有沒有咽下去的食物。

到了這個鬼地方，遇到一群妖怪，幸好身邊還有人陪伴，性格內向的陳樹還不算太悲觀。誰料楊歸帆的哭泣像是打開閘門的鑰匙，陳樹也崩潰的哭泣，“嗚嗚嗚嗚，我想爹娘了”

把整個身體團在窩裡，黃梨把耳朵蓋子毛發下，還是能聽見慘烈的哭聲，它乾脆用尾巴把頭裹緊，這個方法又失敗了，“你們彆哭了行不行？”

楊歸帆和陳樹沉浸在回不去家的痛苦中，不想聽彆人說話。

“隻要你們不哭，晚上我就帶你去看昏禮”，黃梨拿出昏禮誘惑他們。

二人還是不搭理他。

“難道你們不想看狐狸出嫁嗎？”

狐狸出家對沒見過世麵的兩人真有誘惑力，楊歸帆抽著鼻子問，“你不是讓我們不要隨意出去的嗎？”

“有我帶著你們出去，不會出問題的”

有熱鬨可以看，楊歸帆覺得心情好像也不是那麼差了，他扯了扯陳樹的衣服，“陳樹，彆哭了，晚上我們去看熱鬨，我還沒看見狐狸結婚呢，肯定有意思”

“你”，陳樹打嗝打的停不下來，“你不想家了？”

楊歸帆有他的想法，“來都來了，不看狐狸結婚是不是太虧了，而且黃梨也保證一定會好好保護我們的”

這句話好像有些道理，陳樹琢磨著琢磨著就忘記了哭泣。

“這有這麼多好吃的，快點吃”，楊歸帆把綠豆糕遞給陳樹，“哭了這麼厲害，肯定消耗了不少體力”

兩個人就這樣自己把自己哄好了，黃梨豎起耳朵聽到沒有了哭聲又重新把頭埋進窩裡。

到了晚上，黃梨睡醒了，四腳朝天地伸個懶腰，懶散地從窩裡走出來，“睡得好舒服啊”

“黃梨兄弟，你醒了？”楊歸帆討好的走過來，笑著對它說，“我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忙？”

“你是會法術的妖怪，我們身上臟兮兮的，能不能請你用法術把我們變得乾淨一些”，楊歸帆邊說邊比劃著，“就像話本裡的什麼清潔術啊之類的”

“我不會”，這真難為黃梨了，它連化形都不會，更彆提什麼清潔術了。

輪到陳樹好奇了，“你不是妖怪嗎？”

“妖怪就會法術啊，我才活了五十年，在妖怪中還沒成年呢”，黃梨咬著一個果子解釋說。

楊歸帆樂了，“你們妖怪真好玩”

黃梨吃了幾個果子解渴，“我要帶你們出去了”，它站直身子，使了一把勁，變成了超大的毛絨絨的狐狸。

楊歸帆和陳樹的嘴巴變成了喔的形狀，“你為什麼要變的這麼大啊？”

“帶你們出去啊”，黃梨把他們摟在懷裡，基本上看不出來黃色的毛發下藏著兩個人。

黃梨的毛發油光水滑的，腹部的毛還帶著它的溫度，楊歸帆和陳樹用自己的臉擠壓它的毛發，心裡有一種神秘的滿足感。

變大後，黃梨直立著身子走出房門，朝舉行昏禮的地方前進。

花園逐漸向兩位人類展露出它的美麗，紅紗，燈籠，還有頭上有耳朵的狐狸侍女和男仆，楊歸帆和陳樹的眼睛都快看不過來了。

“陳樹，快看，那個身後有尾巴”

“那裡有好多的狐狸”

“原來妖怪也有老人家啊”他兩的驚訝聲一個比一個響。

黃梨走到一個狐狸侍女麵前，朝它甜膩地說，“姐姐，給我些糖吃好不好？”

狐狸侍女給了它一把糖，“小黃梨不要吃太多，等會宴席開了，還有很多好吃的”

“謝謝姐姐，我知道了”，拿到了糖，黃梨跑到狐狸崽子較少的地方，慢慢品嘗喜糖的美味。

離狐狸侍女的距離不到一米，在黃梨懷裡的兩人緊張的放慢了呼吸，生怕自己被發現。黃梨走了，他們也被迫跟著黃梨離開。

頭頂上是黃梨吃糖的聲音，楊歸帆的饞蟲上來了，“黃梨兄弟，你能不能也給我點嘗嘗，我還沒吃過狐狸吃過的糖呢。”

黃梨不是一個小氣的狐狸，它剝開糖紙給他們兩個一個人喂了一顆糖果。

楊歸帆砸吧著嘴裡的糖果，發現和府城的糖果店的味道差不多，“黃梨兄弟，還有彆的好吃的嗎？”

糖這東西，黃梨不是常常能吃到的，它把糖果藏在一個隻有自己能找到的地方，“有好多好吃的，聽說還有酒呢，我還沒嘗過酒的味道，不知道好不好吃？”，它舔了舔嘴唇。

“我也沒嘗過酒，但我爹說這玩意跟馬尿差不多”，楊歸帆回憶起他爹的話。

“可我爹說，酒是神仙水，越喝越年輕”，陳樹的加入讓他們更弄不懂酒是什麼味道。

楊歸帆突然提議道，“黃梨，等會你偷偷的拿點，給我們也嘗嘗”

黃梨卻失望的說，“不行，老爺說了未化形不能喝酒，喝酒會破壞修行”

“真可惜”，楊歸帆失望道。

“昏禮什麼時候開始啊？”陳樹對酒不感興趣，他想知道什麼時候能看到狐狸結婚。

黃梨抬頭看天，“估摸著還有一會，我們的昏禮是在半夜舉行的”

“為什麼啊？”陳樹問。

“因為夜裡會有月亮出現，對於狐狸來說，月亮是神聖的。而且我們狐狸都是在夜間修煉，尤其月亮在的時候修煉的效果更好”，黃梨認真的為他們解釋。

明白了月亮對狐狸的重要性，陳樹又問，“那你為什麼看天啊？”

“我在看時辰啊？”幾隻個小的狐狸跑過來扒著黃梨的腿，被它齜牙咧嘴的凶惡麵容嚇跑了。

楊歸帆傻傻的問，“這兒的時辰不都是你們決定的嗎？”

踢走了小狐狸們，黃梨走到擺放食物的桌子前，隨手拿起一個點心往嘴裡塞，還不忘給懷裡的二人也拿了一些，“我們老爺隻是把外麵的世界隔絕了，並沒有能力創造日月星辰，控製白天和黑夜”

“我還以為妖怪都是無所不能的呢”

黃梨雖然小，可身邊的大狐狸會教導像它這樣的狐狸崽子，“妖怪也是會死的，聽哥哥姐姐們說，離這些很遠的地方有一個千年蛇妖，身子那麼長，那麼粗，吃人無數，幾個月前被一個道行高深的道長給殺死了”

“哇，聽起來比話本裡故事還刺激呢！”楊歸帆竟然心馳神往。

“黃梨，你能帶我們再看看彆處嗎？”陳樹踮起腳尖往下麵，除了桌子就是桌子，也沒什麼好玩的地方。

“對對對，這裡不好玩，我們想看新娘和新郎”

黃梨快速地往嘴裡塞了些吃的東西，“新娘在房間裡不能出來，我也進不去，新郎還沒來，我帶你們去見見我們老爺吧”

他口中的老爺是個活了千年的老妖怪，宅子裡的狐狸幾乎全都是它的子孫，今天出嫁的是它最小的女兒。狐狸老爺的外形和人類並無差彆，身上的綢衣用金線製作，頭上戴著的也綢緞做的帽子，像是一個富家翁。

無論是來往的客人，還是小狐狸，老爺都笑眯眯，長長的胡子更顯得它和藹可親。

黃梨不敢靠的太近，因為老爺畢竟活了千年，一絲一毫它都能發現不對勁。

“站在老爺對麵的大胡子男人是誰啊？”楊歸帆好奇地問。

“那是住在樹林裡鬆鼠一族的當家老大”

“那是隻鬆鼠！”陳樹扒開眼前的毛發，恨不得把眼睛黏過去。

“這個壯碩的體型和小巧的鬆鼠有什麼聯係嗎？”楊歸帆叫道。

“那個呢？”陳樹指著身材瘦弱、臉色蒼白的男人問。

“那是狼族的”

“這個呢？”陳樹又指著一個嘴上有八字胡的矮小男人問。

“那個老鼠一族的”

楊歸帆將八字胡男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點頭說，“長得和老鼠差不多”

“這裡有沒有貓族的？”

“當然有了，我們老爺嫁女，城裡城外有些臉麵的誰敢不來慶賀？”黃梨對老爺推崇有加。

“貓是老鼠的天敵，貓族和老鼠族的會不會打起來？”

這個問題難不倒黃梨，“不會，看在我們老爺的麵子上，在這個宅子裡兩族不會打起來的”

楊歸帆的眼睛都快不夠用的，來慶賀的客人有蛇，有狼，有狗……他從未見過這麼多的動物，甚至還有他沒見過的物種。

兩人真是開了眼界了。

黃梨帶著他們見識了不少新奇的東西，不知不覺，深夜就在兩人大呼小叫中到來。

幾聲炮響過，鼓樂齊鳴，所有人都圍到正廳裡。

有人跑過來，說，“來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