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柱子離開後,靈均和王夢生在莊裡各戶借駕車,眾人一聽是拉屍體的,沒有人敢借。
最後王夢生花幾文錢買了一塊木板,靈均扛著。兩人徒步到山洞口,將屍體一個個搬到床板上。
他們擔心進城後引起騷動,薅了許多把草蓋在上麵,抬著門板進了縣城。
二人一家一家地送過去,他們的家人或是痛哭,或撐著身體將屍體抬回家中,或紅著眼睛跪謝他們。
饒是修“靜心”的靈均也覺得傷心。
二人默默地離開,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
柳自秋看了看靈均,又瞅了瞅王夢生。從進門到現在,他兩一句話都不說,“你們這是怎麼了?”
王夢生歎了一口氣,“自秋,我心裡堵的慌”
“你生病了?”
“不是的”,王夢生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柳自秋仰頭歎了一口氣,站起來對他們鞠了一躬,“我,敬佩二位”
“這沒什麼”,王夢生沒有覺得他做的事有多偉大。
“自秋,還有一件事要擺脫你”
柳自秋拍拍自己的胸脯,“有什麼我能幫到的,你儘管說”
王夢生說了他和靈均的想法,為了捉住妖怪,他們想在柳自秋家借住。
“沒問題”,柳自秋開玩笑說,“你要是一個人來我肯定不願意,但有小道長一起,我勉勉強強讓你來家吧”
王夢生很感動,他知道柳自秋說的是玩笑話。自從爹娘去世後,柳自秋怕他孤單,經常邀請他去柳家住。
“那我就把你的藏書都看一遍”,王夢生惡狠狠地說。
到了柳自秋的家,靈均和王夢生受到了他家裡人的歡迎,柳父生意上雖精明,家裡卻是一位慈父,柳母溫柔典雅,知道家長在,他們三人不方便說話,特意留出他們說話的空間。
話說回來,那妖怪果然如靈均他們所料,連夜跑到知縣後衙,當場就把婁明嚇到了。
妖怪恢複了成人大小,還是披著黑鬥篷,癱坐在椅子上。
婁明站起來,結巴的問,“你這是怎麼了?”
“該死的道士,我要殺了他”,黑鬥篷咆哮,狂暴的風刃割破的紙,桌麵上也又道道傷痕。
婁明退了兩步,“你冷靜些”,他其實也挺害怕的。
“沒想到那道士這麼厲害,這次是我輕敵了”,黑鬥篷身上的傷口劍氣所傷,非常難以愈合,更何況華光中所蘊涵的大道之氣還一點點蠶食它的血肉。
“你輸了?”,婁明伸頭問。
黑鬥篷轉頭,麵對著婁明。
雖然看不見臉,但婁明能感覺到是在看他,他咽下一口唾沫,“那你接下來怎麼辦?”
“給我找幾個人來”
婁明一聽急了,“我去哪給你找人去,我是縣官,有一點動靜陣仗都很大的”
空氣中又傳來風刃的聲音,婁明話頭一轉,笑著說,“你彆急,大牢裡還有幾個犯人,那些富家子弟們該放走的我已經都放走了,其他人你隨便用”
一陣風飛過,婁明回頭看椅子上空空如也。
大牢裡,暗黃的燈光照在走廊裡,每一處牢籠都烏黑黑的,一道黑影進來了,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長,停在了一處。
牢裡的犯人還沒有入睡,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站在麵前,他抬起頭,救命聲還沒有從喉嚨裡喊出來,就沒了命。
自刺傷妖怪後,它就再也沒有出現。城裡越是平靜,靈均的心越是翻滾。
沒有了妖怪的蹤跡,靈均三人出來散散心,總比待在家裡乾著急好。
“可惡,這妖怪能跑到哪裡呢?”,王夢生比靈均還要著急,書都讀不進去了。
“它躲起來比人還腰聰明,真奇怪”
“上次我就刺傷了它,隻要它一出現,我就有把握殺了它”,靈均舉起拳頭。
三人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縣衙後門,看見陳捕頭指揮手下的人抬著幾具屍體出來。
“奇怪”,王夢生走過去問,“陳大哥,這是怎麼了?”
“秀才公”,陳捕頭抱拳,“大牢裡死了幾個犯人而已”
陳捕頭說的輕鬆,可卻瞞不過靈均的鼻子,那幾具屍體上殘留著淡淡的妖氣,趁他們不注意,靈均掀開白布,果然看見了熟悉的死狀。
王夢生指著屍體驚懼地說,“陳捕頭,這 這·····”
陳捕頭心裡也苦,這些死屍的慘狀令他不得不相信有妖怪的存在,婁明卻讓他們偷偷的運出去,不要讓人發現。如今被人發現,他還得想辦法掩蓋過去。
“秀才公,既然您發現了,那我就實話實說。早上我們發現這些屍體,大人交代我們偷偷運出去,不要引起恐慌”
“那大人沒事吧”,得知縣衙也不安全了,王夢生和柳自秋十分關心婁明的安全。
“你們放心,大人沒事”
“大人是我們桐城縣的父母官,如今妖怪肆虐,我們都很關心大人的安全。陳捕頭,能否帶領我們探望大人?”
陳捕頭遞給手下人一個眼神,讓他們繼續,他帶著三人去往後衙。
書房裡,婁明在審理公文,陳捕頭幾人進來,他放下手中的公文,“陳捕頭,有什麼事情嗎?”
“大人,這幾位得知縣衙發生的事情,特意來看望大人”
婁明心裡罵陳捕頭辦事不力,麵上帶著笑意,“本官無事”
“大人”,王夢生行禮,“您有所不知,那妖怪特彆厲害。前幾日靈均道長與之交手,才堪堪傷了它”
“是嗎?”,婁明看向靈均,“多謝道長出手相救,本官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道長應允?”
“何事?”,靈均的目光在屋內掃了一眼,心裡已經有了一絲懷疑。
“發生的多數命案官府查不到絲毫線索,身為父母官我已然羞愧,望道長救救桐城縣的百姓們”,婁明說的情真意切,令人為之動容。
王夢生二人感動的眼含熱淚,“大人高義”
“知縣大人,這是我的責任,靈均定當竭儘全力”
送走突然到訪的三人後,婁明黑下臉罵陳捕頭無能,“本官何曾虧待過你們,這點小事你們都辦不好,再有下次,你們全都吃老本去”
陳捕頭不敢喊冤,低頭認錯。
“靈均,你想什麼呢?”,出來後,靈均的臉特彆凝重。
“我發現了一件事,你們有個心裡準備”,靈均的眼睛轉了一圈,見四周沒有衙門的人才開口。
“方才那屋內有股妖氣”
王夢生還以為是什麼呢,“妖怪都進衙門,肯定會留下味道”
“對啊”
靈均沒有生氣,反問,“你們進去後,沒有發現知縣辦公的桌麵有被劃傷的痕跡嗎?”
“知縣大人的桌子用了很多年,有這種痕跡很正常啊”
“不”,靈均反駁,“那不是普通的痕跡,像是被刀割了似的,但口又小,不是衙門的刀能造成的,也不像是匕首刺的”
“那種口子人類很難做到”
“而且妖氣不像是分布在整個衙門,像是隻在那個房間”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王夢生兩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雖僅僅是猜測,但有八、九成真”
他們兩人的心情還沒緩過來,又遭遇了一連串的打擊。
“讓開,讓開”
邁著四方步的公子哥,手持扇子,自詡風流,見到良家女子身邊的小廝就堵住人家的去路,嚇跑了不少人。
公子哥得意洋洋,手裡的扇子扇的更快了。
“少爺,你這樣招搖好嗎?老爺不是交代過不許你出來嗎?”
少爺臉色一變,踢了他一腳,罵道,“滾,彆掃少爺的性”
那小廝不敢躲開,挨打了還笑著說,“少爺,小的是關心你,怕您再被抓進去,小的心疼少爺在裡麵受罪”,談到大牢裡,小廝假惺惺的抹起了眼淚。
“怕什麼,本少爺有的是錢。去了也不怕,除了沒有丫鬟外,和在家有什麼區彆”,風流少爺“嗤”了一聲。
柳自秋認出了紈絝少爺的身份,驚訝了,“那不是鄭少爺嗎?”
“自秋,你認識他?”
“他就是那個在大街上跑馬被知縣大人打了二十大板”
“原來是他”
“他被判了半個月,這才關了十幾天怎麼就被放了出來”
柳自秋感覺出了不對勁,鄭少爺的聲音越來越大,話語間都是他家用錢開道的本領。
王夢生和柳自秋的臉都白了,腦子混亂,想說些什麼又閉上了嘴。
靈均歎了一口氣,“回去說吧”
他們胡亂地點頭。
回去後,兩人也跟失了魂似的,呆坐著。
“無論你們相不相信,今晚我要去縣衙一趟”
王夢生抬起頭,目光堅定,“我信”
時間來到了晚上,夜色淒冷,猶如人心。靈均縱身飛上屋頂,朝縣衙的方向靠近。
屋內,王夢生、柳自秋心痛的猶如刀割。
“夢生,我……”,柳自秋看著王夢生
“我都懂”,王夢生長歎,“誰知道婁明是這樣的人,勾結妖怪,踐踏律法。我本以為他是一位為百姓做主的清官,也曾把他當做我此生所仰望的人,誰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柳自秋的心境同他一樣,二人坐在屋內相顧無言。
而靈均到了縣衙以後,趴在屋頂,靜靜等著目標的出現。
他的努力沒有白費,到了後半夜,妖怪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跑出來了。
身上的毛發與黑夜融為一體,如果它沒有變大,靈均差點錯過了。
靈均屏息,妖怪距離他越來越近,他猛得往前一撲,刺向它。
妖怪感受到了一股殺氣,往後退了幾步,鼻子貼著劍身擦邊而過。
妖怪鬆了兩個脖子,爪子從肉墊裡竄出,銀光閃閃。
“可算抓到你了”,靈均咧開嘴,發絲都露出興奮的光。
“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妖怪聲音難聽,嘴卻不饒人。
靈均皺眉,“你不愛乾淨就算了,聲音也這麼難聽”
“馬上你就說不出來話了”,妖怪貪婪地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想必你的血液會更美味吧”,爪子抓向靈均。
靈均跳起來用華光往它爪子上劈,妖怪的爪子再次掄過來時,他下蹲,往前一劃,妖怪的肚子上多了一道傷痕。
婁明是第一個被他們的動靜吵醒的人,跟著聲音,他走了過來。
他趴在柱子後,看見靈均和妖怪打的難解難分,心裡默默有了一些計較。
裝作慌裡慌張的跑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大師,您小心”,他在心裡暗暗祈禱,要麼妖怪直接被殺死,要麼就跑掉,可彆把他給供出來。
妖怪本就受傷,與靈均過了幾十招體力消耗太大,它一個閃身躲過靈均的攻擊,劫持了婁明。
婁明第一次和妖怪距離這麼近,脖子上抵著冰涼的爪子,“彆彆殺我。大師,救救我!!”
“放開他”,靈均指著妖怪。
妖怪冷哼一聲,“你敢往前一步,我就把他的頭擰下來”
靈均不敢隨意動,生怕婁明真被殺了。
妖怪在婁明後麵拍了一下,把他拍向靈均,轉身跳到房頂上跑了。
靈均接住婁明,再抬頭妖怪已經沒影了。
抓了這麼久的妖怪,被婁明毀於一旦,靈均氣的對他發火,“婁知縣,你出現的真及時”
婁明真的被嚇到了,他坐在地上,腿抖的站不起來。
他就試試而已,沒想到真的這麼嚇人。
“大師,您說什麼呢!”,婁明硬是擠出一個笑臉。
“我說什麼,知縣大人您自己心裡清楚。妖怪怎麼到縣衙的,怎麼做出這麼多命案,沒有人比你更清楚”
“這次我沒抓到它,再有下一次可就沒這麼簡單了”
婁明一聽就知道事情暴露了,不行,他數十年的努力不能全白費了,他必須好好籌謀一番。
“可惡”,靈均氣衝衝地推開門,把華光往桌子上重重一摔。
“怎麼了?”,王夢生和柳自秋在屋內等著他,都還沒有休息。
“今晚我差點就能把妖怪給殺了,誰知道半露殺出來個婁明,那妖怪跑了”
又是婁明!
“那怎麼辦?”
“已經打草驚蛇了,接下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用胳膊拄著臉頰,將圓臉塞進了手掌中,愁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