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包子嘍,香噴噴的大肉包”
“糖葫蘆,酸酸甜甜的糖葫蘆”
“瞧一瞧,看一看,最受歡迎的胭脂水粉,達官貴人都說好”
“客官,您裡麵請”
四麵八方彙聚的聲音穿過行人的耳朵。冒著熱氣的白麵包子還散發著撲鼻的香氣,賣糖葫蘆的大哥後麵跟了一串流著口水的小孩。
一個穿著月牙色道服的小道士興奮地四處張望,懵懂的大眼睛看什麼都覺得稀奇,遇到買菜的大嬸和菜販講價,他都能站在旁邊看一會。
這個見什麼都覺得稀罕的小道士名叫靈均,來自清徽派,今年16歲,這次奉師命下山,見見紅塵。
“哥哥,你要倒黴了”
“叔叔,你要倒黴了”
“姐姐,你要倒黴了”
“神經病啊,你才倒黴,你全家都倒黴”,無緣無故被說要倒黴的大哥用力的把靈均撥到一旁,臨走時還罵他“神經病”。
“我全家都是道士,倒不倒黴我們自己會算”,差點摔倒的靈均小聲嘟囔了一句。穩住身體後,靈均沒走兩步便和一群人遇上了。
兩個黑衣家丁在前麵開路,兩個黑衣家丁走在後麵,中間一個身穿綢緞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邁著四方大步,看著就氣派。
中間這位看著就不一般的中年男人方雖然方臉肥耳,但笑眯眯回應跟他打招呼的每一個人,很是隨和。
可是靈均看見的卻不是中年男人和善的微笑,而是他周身彌漫著濃鬱的黑霧,夾雜著血色,中年男人整個人都被埋在了其中。
靈均吃驚的心想,這個人怕是沾了不少的血事。他上前兩步,就被旁邊的家丁攔住,“你誰啊?竟敢攔我們老爺的路”,家丁見他年紀輕輕,穿著一般,不免帶著輕視之心,趾高氣昂的說。
“在下清徽派弟子——靈均”
“原來是位小道長啊”,那中年男人聽見了靈均的身份,突然變得熱情起來,上前握住靈均的手,“真是少年英才啊!少年英才啊!”
“在下林勇,得父老鄉親的愛戴尊稱一聲林員外”,這位林員外不僅麵相憨厚,舉手投足之間也彬彬有禮,“我也算得上是道門俗家弟子,今日見到道長心中分在激動,不知道小道長來著所為何事?”
“我師父讓我下山來曆練,我就來了”,知曉這位林員外是道門俗家弟子,靈均想勸他悔過的心更強烈了。
“原來是這樣”,林員外思索一番,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荷包,“弟子也幫不上什麼忙,唯有送與小道長一些俗物,為小道長分憂解難”
“不不不”,靈均秀氣的臉漲紅了臉,把荷包推了回去,“我不是來問你要錢的”
“銀兩雖不多,也算弟子的一點心意,還望道長笑納”,林員外又把荷包推了回去。看這架勢,他一定要讓靈均收下來。
“林員外,你聽我說”,靈均再次把荷包推回去,麵上嚴肅,“我不知道林員外之前做了什麼事,但您已經沾了太多的血,再不收手的話,恐有性命之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林員外憨厚的臉上起伏著些許的猙獰之色,旁邊的寬臉家丁看見自家老爺的臉色,也想起林宅上發生的事情,不由得打個冷顫。他大喝一聲,“好一個出家人,為何平白無故咒我家老爺,我家老爺心善,見你年紀輕輕出來闖蕩不容易,願贈你金銀,你不知感激,還如此說我家老爺”
還不等林員外有下一步的表態,寬臉家丁大聲吼道,“給我打這個神經病”,話落,其他三個家丁一起對靈均拳打腳踢。
靈均下手沒輕沒重的,他不敢對這些老百姓動手,像隻猴子一樣的上躥下跳,躲的好不狼狽。嘴裡仍倔強說,“林員外,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必須要聽我的”
寬臉家丁湊到林員外麵前,諂媚的笑,“老爺,咱不和這神經病見識。快到和甄員外見麵的時候了,咱們再不走,就晚了”
林員外麵色緩和了一些,“嗯,是快要到時間了,讓他們停下來吧。也是個可憐人。年紀輕輕就得了這病”。
寬臉家丁連忙招呼其他三人,“快跟上”,把靈均趕的不見蹤影後,家丁們也跟在林員外的身後回去了。
嘈雜的街道很快平靜下來,剛才看熱鬨的人群紮堆聊起這件事,“這人怎麼惹到林員外了?”
“你說林員外倒黴不,好心贈人銀子,沒想到遇到的是一個神經病。他竟然說林員外有血光之災”
“這人腦子有病啊”
“可不是嘛,剛才我都見他對好幾個人這樣說了”
“彆說林員外這樣的大善人,就是我聽了都生氣”
靈均跑的飛快,都跑出一條街的距離才停了下來,看見身後無人追趕,他一屁股坐在路邊大口的吸氣,袖子擦掉額頭上的汗。
“呼!呼!這些人打我乾嘛,我又沒說錯話”,靈均委屈了,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又是被罵,又是被打還被追,肚子也餓的咕咕叫,喉嚨也有些渴。
從包裹裡拿出水袋,靈均喝了一大口解渴,接著又拿出一個饅頭來,吭哧吭哧的啃著。正專心啃饅頭時,靈均聽到一陣咽口水的聲音,扭頭就看到一個差不多13、14歲大的乞丐正盯著他手裡饅頭。
小乞丐臉上的灰和泥模糊了他的容貌,不過一雙大眼睛卻是黑亮,身上的衣服真真是乞丐服,滿身的補丁不說,還遮不住胳膊和雙腿。
見到他衣不蔽體,靈均同情的把剩下的饅頭掰了半個遞給他。
小乞丐驚的瞪大了眼睛,臟兮兮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給我的?”。
對上那雙黑亮的眼睛,靈均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小乞丐飛快地把饅頭接了過來,然後狼吞虎咽的往嘴裡塞,生怕有人來搶。
吃完饅頭後,小乞丐的眼睛還盯著靈均手裡剩下的饅頭,嘴裡的口水不停地往肚裡咽。感受到旁邊灼熱的目光,靈均默默的轉過身子,就著水咽下嘴裡的最後一口饅頭,然後才轉過身。
“謝謝你”,小乞丐圓溜溜的眼睛彎成了月牙。
“不客氣”,靈均笑的也很純良,兩人的笑容驚奇的相似。
肚裡有食了,小乞丐因饑餓而抽搐的腸胃也舒服了,他伸個長長的懶腰,“你是新來的嗎?我之前從未見過你”
“嗯,我叫靈均,師從清徽派,這是我第一次下山”
“你是個道士啊”,小乞丐恍然大悟,“我叫撿兒,是個小乞丐。彆看我是個乞丐,我可是我們爺爺麵前的第一大紅人”,撿兒洋洋自得。
“爺爺?”
“對,就是咱們府城的乞丐頭子”,撿兒轉了轉他黑亮的眼珠,“你會算命嗎?”
“不會”
“你會看手相嗎?”
“不會”,靈均還是搖搖頭。
“你會相麵嗎?”
“也不會”,靈均誠實說。
“嘖嘖嘖”,撿兒撇撇嘴,“你這道士當的不成啊”,坐直身體後侃侃而談,“我看那些大戶人家請的道士都會算卦、相麵、看風水,可威風了!就前段時間,有個去甄員外家的道士三天就賺了幾百兩”,撿兒三根手指頭在靈均眼前晃悠,還瞥了靈均一眼,似乎在說他學藝不精。
靈均好脾氣的笑笑,他還跟撿兒耐心地解釋,“清徽派是三清正統,祖師爺是三清座下黃龍真人。我這次奉師命下山就是斬妖除魔,”
撿兒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好奇的看著靈均背後的劍,“你真會斬妖除魔啊!”
“當然,出家人不說誑語”
撿兒稍微靠近一些,朝他諂媚的笑著,“剛才是我說錯話,我見識短,你彆跟我計較。能不能讓我見識見識你的寶劍?”
“不知者無罪”,本就沒有生氣的靈均大方的原諒他了,但對於這個請求他堅決的拒絕掉了
“啥意思?”,撿兒沒有失落,反而好奇的反問。
“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一個人不知道情況冒犯了彆人,就不該加怪罪,就像你剛才那樣”
撿兒低聲嘀咕了幾次,“不知者無罪,不知者無罪”
“你說你下山是為了斬妖除魔,那你見過妖怪嗎?”,不知不覺間,兩個人聊了起來。
“雖然我沒有見過妖怪,但是我覺得山下的人好可怕啊”
麵對撿兒的詢問,靈均將剛才的情況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人家說你是瘋子真沒錯!”,撿兒搖搖頭。
“可是我說的都是真的啊”
“好吧,看在那半個饅頭的麵子上,我就告訴你一個道理,這人啊向來都是喜歡聽好話,不喜歡聽壞話,雖然這個壞話是真的,懂了不?””
靈均認真的點頭,“我記在心裡了”
“記在心裡沒用,你的會用”,撿兒站起身,“走吧”
“去哪?”,靈均疑惑的問。
撿兒走在前麵帶路,“帶你去見爺爺,不然晚上你準備露宿街頭啊。咱們府城可是有宵禁的,宵禁後不回家,是要被抓緊衙門打板子的”
“宵禁是什麼?衙門又是什麼?”,對於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靈均虛心的請教。
“宵禁是過了一更後,不許出現在街上,一直到五更。春夏兩季的宵禁時間是子時到寅時,秋冬兩季的宵禁時間從亥時到寅時,像我們乞丐就得根據宵禁時間要飯”
“衙門就是當官的在的地方,管著咱們府城大大小小的事情,什麼街邊賣藝的,開飯館的都得聽衙門的。要是有什麼殺人啊,放火啊,都是衙門去報案的。咱們府城最大的官叫知府,府城所有比他小的官都聽他的”
靈均認真的聆聽,“官還有大小啊?”
“那可不,彆說當官了,就是我們乞丐都分等級的”
靈均好奇的問,“那你是什麼等級?”
這話可讓撿兒興奮了,他挺了挺胸膛,“彆看我小,我可在府城最繁華的幾條街其中的一條要飯,小爺我可是最的爺爺的心”
靈均耿直的問,“剛才我們離開的那條街看著也不算繁華啊”
撿兒的身子一頓,挺起的胸膛又落了回去,他白了靈均一眼,“彆打岔,聽我說”
“我們要完飯後會回眾安橋的破廟,爺爺也在那裡”
“那是什麼地方?”,從撿兒口中出現的陌生詞語令靈均有些好奇。
“那是外城,是整個府城最最最最破的地方,也是府城乞兒的大本營。一般人,不會輕易到那裡去”,談到這個,撿兒十分的自豪。
“那你為什麼帶我去見你的爺爺?”
“我心善唄”
“撿兒,你真好”
“要不是看在那半個饅頭的份上,我才不會帶你去見爺爺”
“那你也好”
兩個人的交談時隨著距離越來越遠逐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