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之人並非何樂為所預想的人物,但卻也正是他期望相見之人。
張真胤與費聽阿勒攜帶著裴明禮與趙溫出現在門口,見到何樂為,後者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多虧李真人出手相救,趙某感激不儘!趙溫深知此刻身處公眾之地,不能再以何樂為之侄自稱。
裴明禮亦拱手致謝,而何樂為則揮揮手示意:無妨,都回家去吧,家中親人必然擔憂。
趙溫似有話要說,何樂為寬慰道:放心,此事切勿向他人提及,今後生意如常,就當此事未曾發生過,不會有修行者找你麻煩。
何樂為轉頭看向裴明禮,說道:你亦同理,繼續做你的官職,此事無人再提,也不會影響你的仕途前程。
二人麵露困惑,不解何樂為緣何能有這樣的底氣,然而既然他能設法將眾人從險境中解救出來,這一切疑問的答案已然不言自明。
趙溫躬身離去,裴明禮正欲退出,何樂為卻又拉住他問道:聞說你為了那一處靈藥園已耗儘家財?
裴明禮臉上掠過一絲尷尬的笑容:錢財周轉乃正常之事,唯有流通才能生生不息,如今看似狼狽,但日後必會好轉。不舍投入又怎能求得回報,總不能一心隻想白撿便宜……
你能這般看待便甚好,先回去休息吧。
裴明禮施禮告彆,何樂方向費聽阿勒與張真胤表示:今夜你們便留宿在此,反正孩子們都不在家,明日我再給你們另尋一處棲身之所,總不好一直打擾我家......
費聽阿勒與何樂為交往已久,自然並不見外,隨何樂入內,如同半個主人般取出修煉用的餐具,四人便默默享用了一頓修煉者的晚餐。
此事還需找人商議一下……飯畢,何樂為想起趙德言之事,心中頗感不安,於是坐在院中仰望星河。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何樂為並未回頭,費聽阿勒已悄然來到他身旁坐下。
你有何打算呢?
我……我願追隨阿郎,效力於您。
可曾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呢?這是何樂為第一次鄭重其事地詢問費聽阿勒,後者緊咬下唇,似乎正在內心深處掙紮不已……
何樂為依然凝視著星河:“掌門既然派你們隨我共事,其意已然昭然若揭,你們應當明白其中深意,此番機遇唯有一次,當珍之重之。”
“弟子謹記,阿郎有何疑惑?”
何樂為目光轉向費聽阿勒:“適才用膳之時,張真胤表現得異常恭順安靜,這其中必有緣故。”
張真胤向來對何樂為抱有偏見,儘管何樂為曾給予他機會,饒恕過他數次,但他對何樂為的成見始終未改。這位來自嶺南地域的粗獷黑漢,外貌如同赤足農夫,實則內心深沉如海。
然而剛才,在飯桌上,他連頭都不敢抬,默默地吃完那一碗飯,隨後便黯然離去。
“那是因為...仙子...”
“仙子?”提及“仙子”二字,何樂為心中不由得一陣緊繃。他始終不解,為何薩離真人會如此重視陳碩真,即使所有人被捕,仍命他保護陳碩真安然無恙。
“這麼說,陳碩真便是那位仙子了?”
費聽阿勒微微點頭:“薩離仙子乃拜火教三陽仙子,原本欲南下傳道,卻遭朝廷阻撓。於是三陽仙子在南方創建了二尊教,並依教規,若薩離仙子無法離宮,則陳碩真便是侍法使...也就是未來二尊教的教主。”
“張真胤乃是二尊教法堂堂主,原本是為了迎接薩離仙子南下,豈料途中計劃突生變故,卷入了慕容順之事......”
何樂為對此頗感頭痛,古代諸多教派往往與邪道勾連,稍有不慎便引來殺身之禍,他並不願牽涉其中。
“二尊教敬奉哪位神祗?誦讀何經典籍?又為何事而行動?”
費聽阿勒語氣虔誠地回應何樂為:“我教兄弟姐妹皆禮拜明尊,即火神,同時也是慈悲之神,遵循三印十戒,誦讀《二宗真經》,行事以行善除惡為主旨,追求眾生平等。凡我教所得金銀財寶,均用於救濟貧苦百姓......”
“明尊?難道是摩尼教?”何樂為有些驚訝,因史書記載,摩尼教直到武則天時期才傳入大唐境內。而這個二尊教,恐怕並非正宗摩尼教傳承,抑或是薩離真人及其同門要比摩尼教傳教士拂多誕更早踏入唐朝。
摩尼教大致可視為將拜火教、佛教以及道教等多種教義融合為一體的宗教體係,這類混合教派在後世亦屢見不鮮。
比如越南的高台教,他們崇祀的三聖包括維克多·雨果、阮秉謙及孫中山先生,沒錯,正是那位孫中山先生。而他們的神像中既有耶穌、釋迦牟尼、觀音菩薩,也有關羽、孔子、老子、薑子牙乃至李白。
思及此處,何樂為不禁頭疼不已,對於宗教這般事物,還是儘量避之為妙。他轉向費聽阿勒問道:“你自幼便加入了二尊教嗎?”
費聽阿勒坦誠答道:“我是教中撫養長大的孩子......”
原先以為二尊教隻是初創不久的新教派,誰知其曆史竟然如此悠久,何樂為心中不禁萌生出一個更大膽的猜測......
河淵郡主接納你,想必早已洞察你的來曆,她自身是否與此有所關聯呢?
費聽阿勒微微頷首,卻又搖頭道:當年河淵郡主平定嶺南之時,曾得二宗教情報襄助,故而對二宗教手下留情,僅此而已……
未曾料到,這二宗教的根源還需追溯至更久遠的曆史,這讓何樂更為之一震,愈發不敢深入思考。
你明白我隻想過平淡的煉寶生涯,無意卷入此類紛爭。並非是我拒絕庇護你們,既然是來自二宗教的同門,那我便任由你們離去,此後各自安好,切勿將我牽扯其中。
放我們離去,那……那位仙子呢?
何樂為不經意間望向陳碩真的修煉室:她乃是你們二宗教的仙子,並非我門中弟子,自然隨你們一同離去。
原來李世民之所以能放心地將費聽阿勒與張真胤交付於何樂為,皆因侍法者薩離已入駐宮廷,對於費聽阿勒與張真胤這樣的小輩,李世民並未放在心上。
薩離欲借何樂為之力庇護陳碩真,意在為二宗教留下一線生機。然而何樂為卻不願牽連其中,放他們離去才是最為明智之舉。畢竟他們已非烏合之眾,擁有了自己堅定的教義信仰,世人難以動搖其意誌。
深明此理後,何樂為便釋懷了。儘管與陳碩真已然交厚,但他深知人各有誌,不能強求所有相遇的人都留在身邊共事。此刻,陳碩真仍在屋內翻來覆去,顯然與張真胤與費聽阿勒的一番交談讓她心中五味雜陳,她怎會料想到何樂為做出了這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