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何樂為的威脅,尉遲寶玠並未被嚇倒,因為他從小到大從不信有人敢對他下手。
有種你就砍斷我的一根手指,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我爹也饒不了你,到時候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不就是個女人嘛,有種你現在就殺了我,不然等我回去,我會派人抓她來,折磨她千遍萬遍,我還會抓你這個農夫,讓你親眼看著你的女人被我侮辱!
呸!
尉遲寶玠極度囂張,甚至向何樂為臉上吐口水!
何樂為原本已經很克製,但他就像對待劉神威那樣,對於這種紈絝子弟,不給他們點教訓,他們永遠不會悔改。
如果他今天不把齊遂良放在眼裡,侮辱齊婉言,明天他就會侮辱他遇到的其他女人,甚至他一直在這麼做,隻是何樂為之前沒遇到而已。
原本隻想折斷他的手指,何樂為突然改變了主意。
好吧,還是第一次有人提出這麼奇怪的要求,那我就成全你!
何樂為把尉遲寶玠壓在身下,抽出削鐵如泥的紅月短刀,架在他的小拇指上。
尉遲寶玠還沒意識到危險,還在叫囂:有種你把老子的十根手指都砍下來,父親不會放過你的!
然而話音剛落,他的聲音就戛然而止。
因為何樂為的紅月短刀實在太鋒利,像切蘿卜一樣,瞬間將他的小拇指切斷!
啊!!!
淒厲的尖叫幾乎掀翻了屋頂,跪在門外的女掌櫃看到血濺出來,整個人都嚇得癱軟了,本能地向外逃跑,邊跑邊喊:殺人啦,殺人啦!
尉遲寶玠痛苦地尖叫,臉色變得死白,滿頭冷汗,掙脫了何樂為,捂住手指在地上打滾,鮮血迅速染滿了他華麗的衣服。
何樂為不管這些,再次把他提了起來:寫供狀,還是再斷一根手指,你自己選。
尉遲寶玠頓時收斂了傲氣,連連點頭道:“我寫,我寫,英雄請饒命,饒命啊!”
何樂為取來紙筆,尉遲寶玠毫無保留,將自己如何企圖誘騙齊婉,意欲行不軌之事,全部如實寫在了供詞上,並且簽下了名字,按上了手印。由於小指斷裂,紙上濺落的血花如同朵朵牡丹,這份供詞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何樂為快速瀏覽了一遍,雖然尉遲寶玠的字跡難看,但至少能清晰辨認,於是吹乾墨跡,將供詞收起。
“英雄,供詞已寫,我可以離開了嗎?”
“離開?去哪兒?”
“當然是去萬年縣自首!”
何樂為此刻掌握了確鑿證據,當場捉住了尉遲寶玠,如果就這樣放他回去,恐怕難以避免他的報複。
一聽要去萬年縣,尉遲寶玠反而鬆了一口氣,他更害怕何樂為私自施以酷刑,將他閹割或殺害。進了官府,他反而覺得安全些。
“好吧好吧,我現在就去自首。”
尉遲寶玠強忍斷指之痛,掙紮起身,想了想,又撿起了地上的斷指,吹去灰塵,用絹布包裹起來。
“撿了也沒用,接不上了。”大唐雖有外科手術,但尚未有如此精湛的斷指再植技術,何樂為不相信有人能接回這根斷指。
尉遲寶玠卻搖頭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更何況是骨血,即使斷指,也要帶回去交給我父親……”
“……”
何樂為心想,如果尉遲敬德聽到這話,隻怕會感動得老淚縱橫,到時候說不定要把他何樂為剁成七八段。
兩人剛走出店鋪,一隊衙役和兵丁便風馳電掣般趕到,領頭的正是牡丹商鋪的女掌櫃。
萬年縣衙就在宣陽坊,與齊遂良家所在的平康坊相鄰,距離不遠。
“哪位是尉遲公子?”
在大唐,“公子”之稱不能隨意使用,並非所有富貴人家的子弟都能被稱為公子。公子指的是公爵之子,隻有被封為公爵以上的才能稱作公子,簡單來說,就是國公的兒子。
尉遲敬德被封為吳國公,他的長子可以被尊稱為公子。當然,一般為了麵子,不論是否長子,人們都喜歡稱呼一聲公子,聽上去讓人舒心。
何樂為還未開口,尉遲寶玠已搶先一步,躲到了說話的人身後。
“是我,是我!我就是尉遲敬德之子尉遲寶玠,此人斷我一指,傷害無辜,請縣令大人速速將他拿下!”
“明府”是唐代對縣令的尊稱。那留著山羊胡的中年人,身著淺緋色官服,應該是萬年縣的縣令了。大唐長安城以朱雀大街為界,西邊屬於長安縣,東邊則是萬年縣,作為皇城的附郭縣,縣令的級彆較高,通常由五品官員擔任,因此縣令穿淺緋色官服也就不足為奇了。
尉遲寶玠從懷裡取出手絹,展開裡麵折斷的手指。萬年縣令見到這情景,早先又接到女掌櫃的報案,說是有人在牡丹鋪行凶,還是尉遲敬德家的公子,頓時心慌意亂。
“來人,把這個歹徒拿下!”
何樂為皺緊眉頭,牙牌和鐵扳指不在身邊,但他腰間的蹀躞掛著出入宮廷用的交魚符。
“我是飛騎尉,朝散郎何樂為,誰敢抓我!”
何樂為舉起交魚符,大聲喝斥,那些衙役一時愣住。
他是個有官職的人,衙役哪敢輕易逮捕。況且,官員雖都有魚符,但隻有五品以上才能佩戴魚袋,而交魚符更是進出宮廷的憑證,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當然,這位萬年縣令也有交魚符,但這並非因為萬年縣有何特殊,而是因為這位縣令本身特殊,或者說他的妻子特殊。
他裴重暉出身河東裴氏,在成為縣令前,他是膳部員外郎,屬於禮部,負責牲畜、酒釀、膳食,遇祭祀、朝會或宴請,還要與光祿寺官員一同檢查食物,酒釀完成後要先嘗後呈上。
順便提一下,員外郎還負責冬季儲冰,春分時取出,以備朝廷賞賜,這職務相當肥差。
後來,他晉升為中書舍人,得到皇帝的賞識,才成為萬年縣令。
總的來說,裴重暉並不是個昏庸的官員,而且皇帝對他的賞識非同一般。
因為皇帝將齊王李元吉的第六女新野縣主李淑絢許配給他!
經過玄武門之變,李世民雖然殺光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兒子,但對他們的女兒卻寬宏大量,李建成的女兒音信全無,但李元吉的女兒卻受到李世民的優待。
也正是由於這層關係,裴重暉特彆關注能進入皇宮的官員。何樂為年僅十六七歲,已是飛騎尉的軍銜,又是朝散郎的官職,居然還有出入宮廷的交魚符,這絕非尋常。
尉遲寶玠見裴重暉猶豫不決,憤怒地質問道:“明府還在猶豫什麼,快把這個歹徒抓住!如果你不抓他,我就讓我阿耶剝掉你的官服!”
裴重暉是萬年縣令,對管轄區域的情況了如指掌,尉遲寶玠已不是第一次惹事,也不是第一次讓他處理,隻是這種話實在難聽。
何樂為聽到這話,也諷刺道:“尉遲公子這話太過囂張,彆人不知情的,還以為你家阿耶是陛下,動不動就要扒人官服。”
尉遲寶玠聽不出其中的暗示,但裴重暉卻被嚇得一身冷汗,因為單憑這句話,就能治尉遲寶玠一個大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