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喬洮陽的分析,杜楚客也感到頭疼不已。
他雖是工部尚書,但現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魏王府,畢竟他是長史,李泰的大管家,日常事務繁雜,工部的事就顧不上了。
你過來,告訴他們胡人常去的地方是哪些。
他隨便挑了個工部的官員,不過老謀深算的杜楚客做得自然,沒有露出太多尷尬。
那工部官員也沒含糊,掃了一眼地圖,就點出了不少坊名,沒想到長安城裡竟然有那麼多胡人聚集的地方。
這裡的胡人泛指各種外來民族,包括食人者,其他外國人,還有像吐穀渾這樣的西北少數民族,甚至還有突厥人的居住地。
既然泛指,胡人並非一個緊密的整體,他們內部也有矛盾,不會無條件地庇護其他胡人。
薩離屬於哪個族群呢?
何樂為始終記得第一次見到薩離的情景,於是問那工部官員:長安城裡有多少祆祠?都在哪個坊?
何樂為的話音剛落,喬洮陽就對他豎起大拇指:何樂為,你總算想通了!
何樂為沒時間和他爭論,轉向工部官員,後者在地圖上指出了位置。
祆祠不多,大多數都在西市周圍,比如崇化坊,醴泉坊,普寧坊,布政坊,都在西市附近。
為什麼都集中在西市附近?何樂為疑惑不解。
胡人不從事生產,隻能靠買賣生活。祆祠祭祀需要宰殺牲畜,西市是買賣牲口的地方,方便一些。
何樂為明白了,東市雖也有交易,但主要針對士大夫和貴族,而西市是為普通百姓服務的。
當然,胡人中也有富人,所以東市附近也有胡人聚居區,祆祠就在靖恭坊。
東市除了靖恭坊,還有哪個坊有祆祠?
他認為薩離所在的群體很特彆,她很可能躲在祆祠裡,因為拜火教徒平時不願暴露身份,會遮掩身上的火焰標誌,而正式的祭拜都在祆祠進行。
如果他是薩離,他不會信任普通信徒,隻有逃回祆祠,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工部官員想了想,指向地圖右下角,說道:敦化坊。
除了靖恭坊,就隻有敦化坊有祆祠,不過那個地方靠近芙蓉園,周圍雖然偏僻,但平時去遊玩的人不少……
工部官員的話有些自相矛盾,既然偏僻,為何又會人多呢?
在彆的地方,何樂為可能不清楚,但芙蓉園他可是熟得很。這地方最早叫曲江池,隋文帝搬去新都長安時,覺得曲字不吉利,就改名成了芙蓉園,還把它整成了皇家園林。到了隋煬帝時代,還在池子裡搞了很多水景裝飾,皇帝大臣們常在池邊喝酒玩樂,風雅得很。
曲江池本來就是長安東南坊間的水源之一,雖然偏僻,周圍有些坊市也荒廢了,但因為有個池子,所以不管貴族百姓,還是和尚平民,都喜歡來這兒聚會玩耍,人氣旺得很。
芙蓉園占地廣達三十多頃,繞一圈有十七裡,如果你們要找的人躲進去了,恐怕不容易找出來…這工部員外郎突然插了這麼一句。
何樂為瞥了一眼喬洮陽,後者卻開始賣關子:如果換成你,會選擇躲在芙蓉園還是敦化坊的祆祠?
何樂為實在看不慣這種態度,瞪了他一眼,對喬洮陽說:我可以接受建議,但不喜歡被指手畫腳。彆擺出老師的樣子跟我說話,我不吃這套,謝謝。
喬洮陽嗬嗬一笑:脾氣挺大嘛,那你慢慢想吧。
何樂為並非沒考慮過,芙蓉園地廣人稀,對逃犯來說確實是個藏身的好地方。但這逃犯特彆,穿著紗麗,身份太顯眼。如果她脫下紗麗,又違背了她虔誠教徒的規矩。另外,芙蓉園雖然遊客眾多,但都不是常住人口,周圍荒涼,不利於養傷。人們在受傷時,更需要安全感,所以薩離很可能躲在敦化坊,而不是芙蓉園。
想到這裡,何樂為向杜楚客道謝,離開工部倉庫,準備去敦化坊的祆祠調查。
等等,生氣了?喬洮陽追出來,儘管坐著四輪小車,他的傲氣還是讓人難以忍受。還好何樂為早就摸透了他的性格,反唇相譏:喬少卿考驗我是看得起我,是我的榮幸,我又怎敢生氣呢。
喬洮陽似乎沒聽出諷刺,得意地說:不敢生氣是明智的,這就對了。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何樂為毫不猶豫:當然是去敦化坊。
然後呢?
去祆祠啊,薩離如果藏在那裡,肯定會留下線索。
然後李給事大展神威,親自抓到逃犯?喬洮陽突然戳了戳何樂為腿上的傷口,何樂為疼得一激靈,立刻清醒過來。
嗯,薩離雖然掛了彩,但他畢竟是個會功夫的刺客。況且,他對祆祠裡的人一無所知,就算何樂為沒受傷,也打不過任何人。
“你打算借我大理寺的人?”何樂為試著問,喬洮陽卻搖頭說:“大理寺不合適,這事兒不能公開處理。”
何樂為明白了,這個暗示太明顯了,難怪李世民讓他來負責,因為這事兒見不得光,甚至用宮中火災來掩蓋,不讓普通老百姓知道。能用的也就隻有都水監了。而他何樂為,是唯一剩下的長上漁師,除了他,還能找誰呢?
長上漁師各自有各自的轄區,何樂為以前管的是東市那一片,對敦化坊的情況一無所知。
“我們先回都水監衙門吧……”
他對其他長上漁師的轄區和他們手下短番漁師的據點都不了解,想要接手敦化坊附近的短番漁師,隻能去找楊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