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樂為 將駱賓王推出去頂缸,顯然無法讓李世民感到滿意。
“你身為我李氏皇族子弟,又是堂堂河間郡王之子,竟然混跡於市井鬥毆,我皇家顏麵何存?”
想到若真被送入國子監,恐怕會吃儘苦頭,何樂為 當即鼓足勇氣辯解道:
“皇上曾言,民為國本,本固邦寧,而且皇上常微服出行,正是為了體察民瘼,我留在民間,同樣是在為皇上聚攏民心呐……”
李世民含笑回應:“嗯?那你不妨說說,怎樣助朕穩固民心?”
“這個嘛,正如您曾經訓導過,農耕為根基,飲食乃民生之本,建國之初,萬事待興,首要保障民眾溫飽,而今在您的英明領導下,國家安定,人民富足,目標已然從基本的溫飽升級至追求更好的飲食質量。”
“我在李記食鋪儘職,正是為了確保長安城的百姓都能享受到美食,您曾說過,倘若家家戶戶豐衣足食,即便自己不親聞絲竹之音,內心也會充滿喜悅;百姓吃得滿意,您自然也就歡喜。”
何樂為口中所述句句皆引述李世民對群臣的教誨,李世民自然無法反駁自身言論。
然而,身為皇帝,李世民豈會被何樂為的巧言令色所蒙蔽,儘管他看似深記皇上的教誨,實則不過是些小聰明,怎能讓其輕易達成目的?
“你莫不是還研習過朕的兵書戰策?倒是很擅長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不過此事並非與你協商,要麼隨同張德出使吐穀渾,要麼去國子監求學,文或武,你擇其一。”
李孝恭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厲聲道:“皇上親自為你指明前程,這是天大的恩賜,你這逆子若再挑挑揀揀,腿都要打折!”
何樂為卻撇了撇嘴:“當初你能狠心將我拋在市井之中多年,如今打斷我一條腿又算得了什麼?早年是你將我置於民間,現在卻又想讓我遠離民間,那我豈不就是個可以任意擺布的玩物嗎?”
李孝恭揚起的手在半空中停滯,微微顫抖,麵上滿是掙紮,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李世民喝止道:“何樂為,適可而止!”
“我大唐以孝道為重,無論你多麼機敏,膽敢再對父親無禮,朕第一個不容!”
何樂為心中一緊,他之所以敢提及李建成,是因為深知李世民對此早有考量,但李淵退位傳位之舉,對李世民而言亦是一處陰影,因此他始終強調孝道,無人可以違逆,這是絕對的大忌。
想到這裡,何樂為立刻表示悔改以求安寧:“皇上訓斥的是,奴才知錯……”
李世民長歎一聲,語重心長地說:“你在民間雖然吃了不少苦頭,但心性也因此得到了錘煉,真金不怕烈火,也許這反而是你的福分,看在這一點上,這次暫且饒恕你,下不為例。”
何樂為露出笑容:“感謝皇上,隻是皇上……正如您所言,我在民間生活習慣了,真要我轉換生活方式,恐怕我會無所適從……”
“您曾教導,治理國家的關鍵在於用人得當,用人不當,則難以達到天下大治,您對人才如饑似渴,視若珍寶,但也要做到物儘其用,人才隻有放在正確的位置上,才能發揮真正的價值……”
“而我的價值,並不在文學,也不在軍事,而是在人間煙火、商賈之道中體現,這是我發自內心的意願,懇請皇上明察。”
李世民陷入沉思,因為何樂為言辭懇切,且合乎情理,他引用李世民的話並非隻是為了奉承,而是真正領悟並接受了其中的道理。
目睹李世民神色中流露出猶豫,何樂為趁機進一步提議:“聖上,請您移步至齊遂良府邸,有一物件想請您過目,望您恩準……”
“齊遂良府邸?”李世民側首看向齊遂良,後者則佯裝不知情,一副懵懂的樣子。
李世民沉吟少許,最終微微頷首指向何樂為:“你是想避開國子監的環境吧?”
何樂為被精準識破,卻嬉笑著回應:“聖上明察秋毫,的確如此,但懇請聖上先行觀看,若看過之後仍堅持原先決定,無論是赴西北抑或入駐國子監,我都欣然接受。”
“嘿,小小年紀,口氣倒是不小。”李世民雖嘴上責備,卻難掩唇邊的微笑。
“啟程,前往齊遂良府邸。”
孔穎達心頭暗忖:“不是說好要把他送進國子監嗎?聖上您……”
內心近乎崩潰。
何樂為乘坐了李孝恭的馬車,待河間郡王上車後,整個人仿佛虛脫般癱軟下來,擦拭著額上的冷汗,好似剛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旅程。
“以後在聖上麵前講話還需謹慎些,換成彆人,恐怕早已腦袋落地多次了。”
何樂為對此毫不在意,反而是微眯著眼睛調笑起來:“河間王這是在影射我大唐皇帝性情不定、暴虐無道嗎?”
原本想要訓斥何樂為的李孝恭,此刻臉色都嚇得發白。
“彆說話了,我求你了……”
何樂為心滿意足地閉目養神,心中卻在默默籌劃接下來的步驟。
從李世民同意前往齊遂良府邸一事來看,他已經表露出了某種態度,可以說此事已取得一半的成功。
或許他真心希望培養何樂為,故而令其修習文韜武略;單憑何樂為能洞察其心意,並勇敢成為第一個提出恢複李建成太子名位之人,李世民便對他充滿感激之情。
畢竟,若群臣反對,李世民定會嚴懲何樂為,但結局終究圓滿,何樂為的貢獻自然無人能及。
同時,何樂為在國子監歌頌功德,那些士人學子們本就服務於皇帝,不出半日,何樂為所言之美談必將傳遍整個長安城。
儘管何樂為的名字可能不會被廣泛提及,國子監眾人對他咬牙切齒,也不會積極宣揚他的聲譽,關鍵在於傳播皇上聖明仁愛的形象。
然而,無論怎樣,李世民已深深記住了何樂為這次的表現。
隨著李世民下令恢複李建成名譽,關於何樂為是李建成私生子的傳聞也已不再構成威脅和阻礙。
加之河間郡王剛才間接確認了他的身份地位,給予他正式名分也隻是早晚之事。
看似大部分問題都得到了解決,但何樂為仍然無法安然處之。
因為費聽阿勒和張真胤仍在他的食鋪內匿藏,而喬洮陽和宋筠萱利用他作為棋子的真相,尚待查明。
在慕容順之死真相揭曉之前,對於何樂為來說,並非核心焦點,然而,此事一日未能水落石出,他的內心便無法獲得平靜。他不願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尤其不容許同樣的事情再度上演,無論是來自喬洮陽、宋筠萱或其他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