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薄命(1 / 1)

蘭亭集序 歲多樂 3749 字 2024-05-11

謝景明踩著地上積了厚厚一層的枯枝敗葉往前走,月亮在枝椏之間漏出點點碎光,地上便一塊明一塊暗。

周蘭亭溫聲問道:“殿下在邊疆這麼久,可曾在那裡見過什麼有趣的事嗎?”

謝景明回憶了一下,然後笑眯眯的說:“那這可就說來話長了,現在這一時半會兒的估計也說不完,我就撿幾個好玩的說給你聽吧。”

謝景明一開始隻是隨口說了幾件小事,不過說到後麵他自己倒是也來了興致,便又同周蘭亭說了很多。說是就撿幾個好玩的說,但其實幾乎將自己這兩年來經曆過的有趣的事兒全說了一遍。

謝景明雖然性子不是沉悶安靜的那種,但是來了盛京之後,因為認識的朋友不多,所以也沒機會一下子說這麼多話。今日他倒是能暢暢快快的和人敞開心扉談天說地了。

周蘭亭顯然是個極好的聽客,他相比於謝景明來說雖然話不算多,但是一直都極用心的在聽。

兩個人邊走邊說,等往回走的時候都已經過去快一個時辰了。

散步完回來,所有人在獵場獵來的東西正好已經被廚子處理好了,已經擺在了席麵上,於是兩人拜見完欽明帝之後便入了席。

因為欽明帝說不用守規矩,大家隨意坐就是,所以兩人乾脆挨著坐下了。這時候一個廚娘端著謝景明挑特意囑咐他們做的那碟肉送來,謝景明接過之後便放在了周蘭亭麵前。

他道:“這是我親手獵的野雞,上麵最嫩的肉都在這裡了,你吃這些大概是沒問題的吧?”

周蘭亭笑了起來,他溫和的道:“不妨事的,殿下不必如此小心。”

謝景明聽了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本來沒想問的,不過我都成習慣,沒想到就這麼脫口而出了。不過小心些總歸是沒錯的,快點吃吧。”

第二日一早,謝景明吃過飯便匆匆出去了。周蘭亭則被欽明帝叫去陪著登上看城看底下的人打獵。

一行大臣擁簇在欽明帝周圍,邊看著圍內打獵的人邊閒適的聊天。

欽明帝笑眯眯地說:“朕原本覺著文然在獵場能拔得頭籌,可是今日這麼一看,竟覺得景明或許還在其上。”

其他人沒說話,周蘭亭笑道:“三皇子殿下在邊疆待過,所以才略勝一籌。不過太子殿下平日忙於政務,本沒多少時間參與這些,如今在獵場之上還能與其他人持平,可見太子是很有天資的。”

欽明帝不置可否,盯著謝蕭燁的方向隻是微笑。

這時候,另一個陪同的大臣輕飄飄的開了口:“臣看六殿下技藝精湛,倒是比先前進步了不少呢。”

欽明帝的目光便轉向謝回舟,看了一會兒方笑道:“確實,朕還記得回舟從前連靶子都射不中,如今卻能獵得這麼多東西了,看來是下了苦功夫的。”

眾人便你一言我一句的誇起謝回舟來,從打獵說到讀書文章上。誇完謝回舟又誇謝蕭燁,最後還不忘了謝景明。總之三位皇子被誇了個遍,直說的欽明帝合不攏嘴,仿佛他這三兒子將來都能大放異彩,叫他們謝氏一族世世代代守住江山。

這群人又看了一會兒,最後大家見欽明帝興致不大高了,一眾人才從看城上離開。

欽明帝回了行宮休息,其他人也各自散開,要麼也去獵一獵動物,要麼便回房休整。

周蘭亭沒急著回去,而是圍著林子轉了轉,仔細挑出了幾根嫩些的葉子打算拿去喂那小兔子。楊子明昨天已經做好了小籠子,此刻兔子就被關在籠子裡,周蘭亭給它喂東西的時候將它抱出來放在自己腿上,然後一邊仔細的將葉子撕成小塊遞到它嘴邊。

楊子明問道:“公子累不累?”

周蘭亭一隻手喂食,另一隻手便輕柔的揉兔子的後背,他溫和道:“無妨。隻是陪皇上看看風景而已,並不曾去什麼遠地方。”

楊子明聽了方才放下心來。

前幾日狩獵倒還沒出什麼大差錯,大家每日晚上都會高高興興的聚在一起吃獵來的東西。可是狩獵狩到一半的時候,獵場裡先後有人開始咳嗽起來,嚴重的竟然還直接暈了過去。

不過一開始大家並沒有當作一回事兒,隻以為是天氣轉涼,再加上成日在外頭吹冷風,一換季著了涼而已,所以連太醫都不曾看。

可是著涼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連太子都倒下了,大家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不對勁,對這件事情重視起來。

營地裡有隨行的太醫,叫來診治一番之後,太醫卻驀地變了臉色。

原本以為不是什麼大病的眾人這才感覺到了緊張,欽明帝親自過來探視,見太醫這模樣便皺著眉問:“怎麼了?”

太醫連忙跪在地方,小心翼翼地看著欽明帝的眼色,惶恐道:“稟皇上……微臣看這太子這症狀,倒像是,倒像是……像是時疫。”

眾人地臉色嘩地一變,欽明帝更是僵在原地。

因為突然出了這件事,所以秋獵最後草草收場。

欽明帝一行人當日邊回了宮,這時候其他地方屢屢來報,說是發現了大批染了疫病的人,朝堂上下一時人心惶惶。

因為回去的路上欽明帝急火攻心,再加上冷風一吹,竟然得了風寒昏迷過去了。太後向太醫再三確定不是疫病後才放下心來。

不過這時候欽明帝倒下了,太子也得了疫病,能主持大局的隻有三皇子和六皇子。不過六皇子到底年歲小些,所以內閣那一幫老臣還是想著叫三皇子暫時出來穩住局麵。

太後對此也沒說什麼,隻是特地抽時間將謝景明叫過去,笑容慈祥和藹的囑咐他事事都要小心謹慎。

從太後宮中離開,謝景明的臉色並不大好看。

他難得有看起來煩心的時候,在路上看見狗尾巴草都沒心思薅一根了。

太後說叫他代行太子之責,以後最好是住在宮中。可謝景明不論是對住在宮中還是對代行太子之責都不大感興趣,畢竟他心裡根本就沒有那個位置,比起被拘在這裡,倒還不如在鄉村山野裡來的痛快。

更何況他從未經曆過這些,哪裡懂得接下來要如何做。是以從宮裡出來後,他有些鬱悶的來到張文元家,就看見他那老師正拿著酒壺鬱悶的喝酒。

謝景明慢下腳步,一路走到了張文元身後。

張文元聽見腳步聲回頭一看,看見來的人是謝景明,立刻是酒也不喝了手也放下了。他顯然聽到了風聲,稍顯急切的說:“早就叫人去給你送了信,怎得現在才過來?”

謝景明同張文元麵對麵坐下,有些鬱悶的歎口氣道:“彆提了,剛剛太後叫我過去,所以才耽誤了些時候。”

張文元皺起眉頭問:“太後叫你去是說了些什麼?”

謝景明便將太後的話撿重要的複述了一遍給張文元聽,張文元聽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喃喃的說:“這次疫病來的十分蹊蹺,雖說冬季容易流行疫病,但這次毫無征兆便突然有許多人一起病倒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不過疫病肆虐於太後和六皇子而言是個展現自己本事的好機會,太後不可能輕易放過。她心中一定是想叫六皇子去代行管理治國之責的,她想叫六皇子借著這個機會將此事辦的妥帖,讓天下看到他六皇子才是最適合治國的人。可是叫六皇子越過你去顯然於理不合,為了堵住悠悠眾口,她不得不叫權柄交給你……但她又怎能甘心?她那樣的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景明,你如今算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在張文元麵前謝景明反倒收起了鬱悶的模樣,依舊開朗道:“事已至此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總不能求上天保佑這時候出個什麼岔子叫我可以明哲保身吧。”

張文元沒理會謝景明的玩笑話,他皺著眉頭,頗有些憂心道:“……太後接下來定會采取什麼手段叫你下台。但你如今也找不到什麼合適的借口辭去這份事情,畢竟於情於理這都該是你的職責……想要逃過內閣那幫老頭子的火眼金睛可不容易啊。”

謝景明倒也看得很開,見事情一時半會兒的沒什麼轉機也不再糾結,反倒還安慰起張文元來:“沒關係,既然事情如此。說明我命中該有這一劫的,不過我相信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今日這困境看著難以逾越,說不定明日就會迎刃而解。先生不必憂心,你不也說過我吉人自有天相麼?想必這次我也會吉星高照,安然度過困境的。”

張文元被他的話逗得展顏,不過隨後又故作凶狠的說:“我教與你的道理一概不往心裡記,這些芝麻蒜皮的東西你倒是記得牢靠!”

謝景明見張文元總算露出笑顏,便也鬆了口氣,又嬉皮笑臉的道:“非也非也,那些東西我都記下了,隻不過為了謙虛才不在人前展露而已。”

兩個人又隨便說了會閒話,謝景明這才告辭回去。

原本他同張文元扯得那些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本是他隨口一說,他雖然已經想得開了,但也不覺得自己就那麼幸運,真能找到解困得方法。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吉人自有天相”,第二日竟然真出了件事情,正是這件事情叫謝景明從這件使他煩心的事情裡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