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了七八天,就在張闊濤以為可以順利拿到剩下那些銀子的時候,沒想到在最後一天卻突然出了變故。
第三日清晨,就在張闊濤打發人去要回剩下的銀子時,寨子外頭站崗的哨子忽然著急忙慌的跑了回來,慌亂的向張闊濤稟報:“大當家的,大當家的不好了!外頭忽然打上來了一群人,兄弟們支撐不住,馬上他們就要破門而入了!”
張闊濤聽了心裡一緊,顧不得思索他們是如何找到這裡的,先連忙問:“可看清了外頭是什麼人?”
那人上氣不接下氣的搖搖頭:“外頭的人都是尋常百姓的打扮,臉上都蒙著麵巾,身上也並無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但……但是看打人的動作倒像是練家子,而且個個身形高大威猛……他們來的人很多,咱們的人很快就招架不住了。”
張闊濤心中轉過了幾個念頭,他先想到的就是其他的幾個寨子,但轉念一想又很快否定。先不說他們那幾個歪瓜裂棗根本不可能找到他們的寨子,就說連年的大旱叫百姓們一年窮似一年,他們靠打劫為生,手裡自然也沒有多少東西,這時候自顧不暇,哪裡還召集的出來人馬來攻打他們?
而且聽哨子的描述,這些人似乎是訓練有素不愁吃喝的,那跟他知道的那些寨子根本就不搭邊。
隨即他又想到了新虜進來的那兩個人,這麼一想,他的心思忽然活泛起來。
他們的主家說三日後送來銀子,可就在這日他們被人攻打,這世上哪有這麼湊巧的事情,難不成是他們派人過來救人的?
可是仔細一想,張闊濤也有些不大確定了。
若真是如此,他們能在亂世裡養起這麼多人,家中肯定非富即貴。既然有錢,那就不必如此大動乾戈,畢竟他們的寨子地形陡峭易守難攻,若是直接派人來打也要費些時候,有這個錢倒不如直接把銀子給他,畢竟他們要的也不算多,給錢還能免得被他們記恨上。
何況最關鍵的一點,這兩人如今在他們手上,他們完全可以用這兩人的性命威脅他們,到最後關頭免不了魚死網破,來的人也撈不著一點好。
這動靜怎麼看都不像是救人的,倒像是……倒像是來殺人的。
現在情況迫在眉睫,張闊濤來不及仔細思考便吩咐下來:“去把咱們寨子裡的漢子都叫過來,願意來的姑娘也可以一起。叫廚房裡的那些人把一早準備的油燒的熱熱的,咱們去乾一把,我倒要看看是誰的刀硬!”
低下人早就按耐不住,聽見張闊濤的吩咐便立刻行動起來。
寨子裡的人畢竟安逸了這麼多年,所以一開始難免有些手忙腳亂,但熟悉了之後便立刻有條不紊的做好了自己的事。
外麵站崗的人見大部隊來了,便也沒有了一開始的驚慌失措,大家聽從張闊濤的吩咐,很快就穩住了局麵。
外麵的人人多勢眾,但寨子裡的人有險要地勢加持,再加上張闊濤指揮得當,比起外麵精良的隊伍竟然也不遑多讓。
張闊濤這頭一時不露敗相,但三四輪進攻下來之後,外麵的人還是逐漸占了上風。
畢竟他們人多,一波下去了另一波緊接著就跟上來,手裡的家夥什也好。而張闊濤隻有這些人手,打完了就沒了,沒有源源不斷的補給,根本打不動外麵的人。
張闊濤勉力支撐,可最後隱隱就有了敗勢。
外頭的人見勝券在握也一刻不放鬆,依舊一班人輪著一班人來攻。寨子裡現在就隻剩下那麼幾十個人,自然很快在外頭不停歇的攻勢下敗下陣來。
所以打到日上三竿的時候,寨子裡的人已經節節敗退。
張闊濤已經是叫了婦孺老少都上來了,可是最後依舊敵不過外麵的人。
到了午時的時候,外麵的人就攻破寨門進來了,這時候張闊濤已經是無力回天。
不過這些人把他們控製住之後並沒有為難他們,為首的人將刀架在張闊濤脖頸上,除此之外就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了。
他悶聲問:“你們寨子裡是不是關了兩個人?一個看起來病怏怏的,另一個年輕體壯,二人皆是一身富貴打扮?”
張闊濤一聽便知道他說的是謝景明和周蘭亭二人了。
那人沒錯過張闊濤眼裡一閃而過的情緒,心下了然,又道:“彆擔心,那二位是在下的故友,在下知道貿然造訪寨主定會不願意,是以才用了這樣下三濫的法子,希望寨主諒解。你們先在這裡休息一番,等我找到那二位故友便過來,不會為難你們。”
說完朝一個人遞了眼色,兩人便舉起長刀,帶著凜然的殺氣一路往裡去了。
他們並不知道寨子裡的路,不過找了一會也漸漸摸出了門道,最後還是順利的來到了關著謝景明和周蘭亭的牢房外頭。這裡的看守早就出去了,周圍被關著的人聽見不尋常的動靜紛紛抬頭看過來,見到兩人殺氣騰騰的模樣又驚疑的移開目光。周蘭亭的牢獄裡外麵近,是以他先聽見了腳步聲,一抬頭,就認出了來的人是誰。
周蘭亭笑道:“這是莊大將軍的嫡子莊治麼?”
莊治見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還是被他一眼認出,難免覺得有些驚訝,他一把扯下麵巾,臉上訝然的表情已經平複下來。他換上一副有些假模假樣的親切麵容道:“對啊,聽聞太師身陷囹圄,我便立刻動身過來了。如今看來我來的十分及時,沒叫太師受太多的苦。”
周蘭亭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比他真多了,他道:“原來是這樣,我說平常難見莊小公子一麵,今日竟然在這裡見到了,想必是有些緣故的。你我非親非故,卻還能專門趕過來救我,聽起來真是叫人感動啊。”
莊治已經往前走了兩步,再近一點就能用手裡的刀挑掉周蘭亭牢房門上掛著的鎖。
但是這時候,謝景明的房間傳來一聲清朗的笑聲:“不好意思二位,冒昧打斷一下。我離京五年有餘,是以對很多事情不天曜白。這位莊小公子是那位鼎鼎有名的莊大將軍的兒子莊治麼?”
莊治聞言,還想往前走的腳尖便轉了向,他來到謝景明牢前,見到了正渾身鬆鬆垮垮的靠在牆上的謝景明。
謝景明嘴裡叼著一根從床上鋪的草鋪裡抽出來的稻草,沒個正形的用一雙含著笑意的眼睛望向門外的莊治,聲音隨意自在:“容我說句聽起來像是奉承的話——莊小公子看起來挺年輕的啊。”
莊治彬彬有禮的回道:“三皇子殿下言重了——這話中並沒有半點奉承的意思。”
謝景明同樣彬彬有禮的笑道:“是嗎?好吧,但莊小公子不知道,其實有時候年輕也是一種值得誇耀的東西。不過這也沒關係,你不愛聽這個,我就換個說,莊小公子看起來很有莊大將軍當年的風範啊,果真是虎父無犬子——莊小公子覺得我這句話如何?”
莊治抖了抖手裡的長劍,他正想回答什麼,可是還沒來得及開口,這時候一道有些尖銳的嗓音十分突兀從外麵傳來,準確無誤的落入每個人的耳朵裡,打斷了莊治想要說出口的話:“是這兒嗎?”
另一個稍顯沉穩的聲音回道:“稟公公,應該是了,往裡走就是關押三殿下和太師的地方。裡麵還有其他犯人,牢房醃臢淩亂難以入目,恐怕會汙了公公的眼,公公還是在外頭等著,我等進去就好。”
第一個尖銳細長的聲音卻拒絕了:“聖上叫我親自瞧見兩人才算,這麼些年臟的亂的我也見多了,一個牢房而已,還不至於叫我停住腳。聖上急著見人,你們莫要耽擱時間了。”
沉穩的聲音便也不多言語了,隻是恭恭敬敬道:“既然如此,那公公先請。”
接著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響過,牢獄的儘頭就出現了一行人的身影。
先前聽見聲音時,莊治心裡就有了一個大概。他握刀的手緊了緊,拚儘全力壓製才勉強止住自己的殺心,一並忍住的,還有他心中對功虧一簣的不忿之情。
來的人是欽明帝身邊服侍的高公公和方遼一乾人,原本他們都應該在盛京,現下不知怎麼一起過來了。
他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他隻知道自己先機已失,現在再做什麼都是白費力氣。
今日周蘭亭必是要平安走出牢房,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得讓自己站在這裡的動機合理,能掩人耳目,最主要的是得叫欽明帝信服。
高公公看到莊治時愣了一下,他在宮中當了幾十年的差了,在欽明帝身邊伺候著自然聰明通透,現在在這麼個地方遇見莊治,他心中先轉過幾個念頭。
莊治已搶先一步開了口:“沒想到還勞動了高公公前來,我等得了消息之後便立刻馬不停蹄得趕了來,幸好三皇子殿下和太師沒出什麼事,否則此後定然會無比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