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兒(1 / 1)

蘭亭集序 歲多樂 3602 字 2024-05-11

謝景明咳了一聲,頗有些驚訝地說:“沒想到兄台還是寨子的寨主啊,不知閣下的寨子是什麼名號,說出來也好叫我們仰慕一下。”

匪首冷笑一聲:“不該問的不要亂打聽,小心你的小命才是。”

說著又吩咐一個年歲尚小的人道:“你將這人帶到房間裡寫信,寫完之後再按他說的地址把信送去。”

停頓了一下,他補充道:“彆忘了盯著信的內容,若是信上出現了不該出現的……你知道該怎麼辦吧?”

最後兩句話明麵上是說給那年輕人的,可實際上也是恐嚇謝景明。於是察言觀色的謝景明立刻十分自覺的做了一個閉緊嘴巴的動作。

匪首這才看著人把他帶下去了。

謝景明走了兩步,又回過頭:“……那這位和我同行之人?”

匪首皺著眉頭嘟囔了一句麻煩,不過還是點點頭示意那年輕人把周蘭亭一起帶過去了。謝景明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裡,安安心心的和那人一起走了。

謝景明把信給了拿年輕人,又按照周蘭亭的示意給他說了周蘭亭府上的地址,叫他給一個叫方遼的人送去。然後就被匪首指揮著押送到寨中的地牢裡去了。

寨子裡的地牢除了他們之外還關押了幾個其他人,這些人顯然已經被關了很長時間了,縮在角落裡鬱鬱寡歡,人邋裡邋遢的,聽見響動也漠不關心。

謝景明“嘖”了一聲,看起來對這些人的悲慘遭遇極其感歎,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即將入住這裡。

他被關在了最裡麵的房間,周蘭亭就在他隔壁,兩人沒事的時候還可以聊聊天說說話。

兩人現在是“重點關照對象”,所以被嚴加看管,不過平時的時候正常說話還是沒問題的,雖然會有人一天到晚都在門口守著,他們也說不了什麼太露骨的話。

每天定時會有人給他們送來三餐,謝景明全靠這個知道是什麼時辰。

第一天晚上的時候,除了匪首過來巡視了一圈之外就沒有人再來過了,謝景明邊評價送來的飯菜邊同周蘭亭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也不知道太師吃這飯身體能不能受得了。”

周蘭亭和煦的聲音很快傳來:“看來我在殿下心中弱不禁風的形象一時半會兒的是沒辦法抹去了。”

謝景明也忍不住笑了一下:“……這不是習慣性的擔心一下太師的身子麼。”

過了片刻,謝景明長歎一聲,似有無限感慨:“‘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下連影子都不用了,一輪彎月,再加上你我二人,正好湊足了這‘三人’。”

他們的位置不大好,透過大門中鐵條的縫隙也隻能勉強看見一點月光漏下來。不過謝景明卻難得有了一次閒情雅致,對著月亮絞儘腦汁的想出了一句勉強應“景”的話。

周蘭亭透過鐵門看了一眼依稀可見的月暈,也忍不住笑了一聲:“殿下便是到了這種時候還能不急不躁,果然心胸非一般人能及。”

謝景明心不在焉的恭維道:“彼此彼此,太師不也很悠閒自在?一看將來就是能成大事的人。”

周蘭亭聽見這不走心的恭維忍不住溫和的笑了一聲。

兩個人安靜片刻,謝景明又開了口:“等出去之後,我請太師嘗嘗全盛京最好吃的翡翠肘子,就算是慶祝咱們大難不死,如何?”

謝景明似乎篤定了他們不會出事,也不知道他這份好心態是哪裡來的。周蘭亭自然也不會說喪氣話,隻是笑著回答:“好,殿下破費了。”

送信的人去了一天一夜,回來的時候又用去了一整天,直到第三日才拿來了回信。

除了信之外,送信的小廝還帶來了四十兩的銀子。

匪首名叫陳闊濤,叫謝景明寫信給要八十兩的贖金才肯放人。這次來了回信,第一個便送到了陳闊濤手中。陳闊濤將信展開看了看,信中說家主出去了,要三日後才能回來,如今能湊到的銀錢隻有這麼多,三日後會再把剩餘的銀錢補上,煩請他們到時候再派人來一趟。

送信的小廝瞅著陳闊濤的神色,試探著問:“頭兒,信上寫的什麼?”

陳闊濤冷笑一聲,隨手把信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信上說三天之後才能把剩下的四十兩銀子送來。”

小廝猶豫了一下,問道:“那咱們還等不等?”

陳闊濤冷聲道:“人家既然這麼說了,我們不等又有什麼法子?他們最好不要耍花招,否則這兩人的性命我可無法保證。”

頓了頓,又掂量了一下手裡的銀子,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之後才笑了笑,他又扭頭問那小廝:“你可看清了那門戶是如何模樣?”

小廝道:“我不曾進去,不過從外頭瞧著倒是和尋常府邸沒什麼兩樣,看起來還更破敗些。但那房子的位置可真真是不錯,就在真龍天子的腳下。頭兒,我聽人說天子腳下遍地都是官,尤其是盛京那巴掌大的地方,你說這兩人的主家不會是什麼厲害的官員吧?”

陳闊濤不屑道:“若真是厲害官員,又怎會住破破爛爛的房子?而且出行就那麼幾個家丁護送。或許是不大要緊的官員,再不濟是有點小錢的商賈富人。這些人一般不敢惹我們這些山頭土匪,畢竟連拿什麼狗屁朝廷都管不住我們,他們又拿什麼管。你頭一次出門,也沒叫你跟那幾個老手曆練曆練,這一路可曾順利?”

“順利,”年輕人露出一口白牙,笑嗬嗬沒心沒肺地說,“我都是按照老楊頭他們給我的做的,這一路上保證沒有被人跟蹤。”

陳闊濤這才露出一個讚許的笑:“這就好,咱們寨子隱居十幾年,這才能庇護我們不受侵擾。以後進出萬萬不能掉以輕心,若是被人發現了這一地方,那我們可就失了這最有力的庇佑了。”

年輕人憨笑道:“明白。”

陳闊濤這才擺擺手,叫他離開了。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還是走到獄外,對關在最裡頭的那兩人道:“三日後我會派人去取銀子,到時候拿來了銀子我自會放你們平安歸去。你們且安心在這裡待三日吧。”

說完也不等兩人回答便轉身離開了。

謝景明便知道接下來他們可以等著人來救他們了。雖說被救出去的希望有那麼一點點的渺茫,但謝景明已經很滿意了,他隔著厚重的牆和周蘭亭說話:“可見天無絕人之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前幾天咱們還看不見一點希望,今日不就出現了那麼一點點嗎。今天有一點,明日再多一點……照這麼算下去,咱們不日就能如願了。”

因為外頭一直有人把守,兩人傳遞不了什麼有用的消息,謝景明就隻好為了解悶每日和周蘭亭天南海北的胡扯,不知道是不是“患難見真情”,兩人經曆了這麼一遭,倒真變得很親近很多。

周蘭亭聽他這番“理論”禁不住啞然失笑。他道:“殿下心胸豁達。我們定會如願以償的。”

兩人說著話,給他們送午飯的人也來了。

除了頭一天送飯的是個漢子,此後的幾次都是年輕的姑娘。大約是陳闊濤看出了兩人並無逃竄之意,再加上周蘭亭那身子想逃出去也是難如登天,所以也不大緊拘著二人,沒再用珍稀的勞動力照顧他們,隻叫幾個姑娘和做飯的老媽子來送飯菜或換洗的衣服。

這裡的姑娘的家人都是在寨子裡做事的。這個寨子不比其他那些寨子隻靠燒殺搶掠為生,他們還開墾出自己的田地,閒來無事時自己也會種地收糧食,男子管種地和出去做些危險的活兒,女子便在寨子裡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或縫補漿洗衣服,或種菜做飯。

畢竟這年頭百姓窮的叮當響,就連打劫都成了一份食不果腹職業,但他們靠著幾畝薄田,日子過得竟然也還算不錯。寨子裡的人通婚生子,這些年人丁興旺,過得竟然比那些百姓還有些富餘。

來送飯的這幾個姑娘就是寨子裡那些個漢子的女兒,她們一年到頭來下不了幾次山,不過偌大的寨子也足夠她們“施展身手”了。寨子裡的人沒讀過書,大字識不了一籮筐,但是打人揍人都是個頂個的好手,就連這些姑娘也能與人切磋一二。

今日過來送午飯的姑娘名叫陳淩淩,正是大當家陳闊濤的女兒。

陳淩淩生了一副好容貌,人卻是十分爽利的。她脾氣直爽,有什麼便說什麼,這些天送飯次數最多的便是她,所以也和周蘭亭謝景明略熟悉了一些。

今日她像往常一般給二人送了飯,又隨口扯上兩句,正要離開時,身後的周蘭亭卻笑眯眯的叫住了她:“姑娘留步,在下有一件事情想拜托姑娘,不知姑娘能否施以援手幫一幫呢?”

陳淩淩爽快的回答:“你說,若是些我能辦到又不失規矩的事,我自然是願意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