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東西自然不能叫姑娘提著,周蘭亭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叫他拿著也不合適,楊子明為了不打攪他們,隻在遠處暗中保護,並沒和他們一同過來,所以謝景明隻好一個人提著這些東西。
其餘兩人聽見謝景明的話都忍不住笑起來,周蘭亭含笑對趙雅詩說:“餓肚子的小孩子是永遠都有的,少給他們一次也不會就怎麼樣了。下次姑娘多帶幾個小廝過來時再多買些吧。”
謝景明已經側身把錢拿了出來放在掌心準備隨時遞出去,趙雅詩則告訴老伯自己要什麼。在聽到趙雅詩說“都要”的時候,那老伯伯眼睛瞪大,顯然有點懷疑自己沒聽清:“姑娘你說都要?”
趙雅詩點點頭。
老人便忍不住勸道:“這麼多姑娘一時半會兒的也玩不過來,姑娘若是真心喜歡,挑幾個玩就好,可不要浪費錢了。”
趙雅詩嘿嘿一笑:“這個我自有用處,不會浪費錢的。老伯伯你隻管幫我包起來就好。”
老人見趙雅詩堅持,也隻好作罷,他幫趙雅詩將泥娃娃都裝好,然後遞給了伸手來接的謝景明。
謝景明一手給錢一手拿貨,老人顫巍巍的接過謝景明給的錢,數了數,佝僂著腰急急忙忙的叫住已經往外走了幾步的謝景明,大聲道:“公子,你這錢給多了,多了一倍呢!”
謝景明不在意的抬手揮了揮,笑起來有種難以言喻的自在感覺:“我知道。老伯伯,這錢是感謝您幫忙裝泥人的,您好好收著就是。”
三個人買夠了東西,這時候戲也準備開場了,他們便回到占的位置上坐好,楊子明也適時的回來了,謝景明就毫不客氣的把手裡的東西分給了楊子明一半。
這出戲名叫《雙龍爭珠》,是一個叫筆名叫長恨歌的所寫,講的是一段編造的前朝舊事。戲文說,在從前有個朝代叫“夏朝”,夏朝的皇帝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被立為太子,他品行敦厚愛戴百姓,是人人稱讚的好太子,而小兒子性情暴戾,動輒打人殺人,周圍服侍的仆從沒有不怕他的。老皇帝自然也願意將皇位傳給太子。但好景不長,老皇帝的身體每況愈下,最後一直到了臥床不起的地步,這時候太子被派去討伐西域之地,戰事一平歇他便立刻匆忙往回趕。這時候路上又遇到了他那皇弟,弟弟告訴他驃騎將軍趁他不在而皇帝又重病下不來的床的時候帶兵謀逆,現在已經攻進了京城裡。
太子一聽立刻心急如焚,慌亂之下竟然帶著兵馬直接進了京城。這個時候,帶兵入京乃是大忌,可是太子救父心切也顧不得這麼多了。可是沒想到入京之後並沒有見到戰亂的跡象,他這才知道自己是被騙了。
可是如今皇帝病入膏肓,頭腦已經不大清楚了。他聽信讒言,以為兒子要帶人進來逼宮,震怒之下竟然直接廢掉了大兒子的太子之位,轉立小兒子為太子,而且還把廢太子關進了監獄。廢太子在監獄裡鬱鬱寡歡,沒多久便撒手人寰。而在皇帝剛立下這道旨意後的不久,小兒子連同驃騎將軍一起謀劃著偷偷殺掉皇帝,好讓他自己繼承皇帝之位。可是暗殺的事情敗露,皇帝急火攻心,竟然直接殯天了。
趙雅詩津津有味的看完,這出戲演的久,台子底下很多帶著小孩的都耐不住小孩鬨覺先離開了,剩下的見戲演完也就陸陸續續的收好自己帶來的家夥什離開。隻有趙雅詩還神神秘秘的叫住周蘭亭和謝景明,讓他們在這裡等一會。
周蘭亭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還是耐心的陪著她等人都離開。
等所有人都散了,趙雅詩便立刻笑著指向空蕩蕩的戲台上,睜著一雙忽閃的大眼睛狡黠的說:“這個戲班子我熟悉,每次他們散場之後都會在台子上留下一些飴糖,討個吉祥的彩頭。這裡的小孩子一開始還會哄搶,不過這糖粘牙,小孩子吃不慣,就是圖個爭搶時候的熱鬨罷了。現在他們鬨了幾次也就不搶了,糖還原原本本的在那裡放著,一會我上去拿兩塊給你們嘗嘗鮮,好不好?”
那些唱戲的角兒都轉到幕後收拾去了,台子上燈撤了大半,顯得黑黝黝的,側麵放的一張小桌子上隱約能看見幾團仿佛被揉起來的彩紙。這就是趙雅詩口中的飴糖。
周蘭亭既沒表現擔憂也沒說什麼“你一個小姑娘家上去太危險了,讓楊子明替你”這類話,隻是淺淺笑道:“好啊,那就麻煩趙姑娘了。”
趙雅詩嘴裡說著不麻煩,人已經走到了台子前麵。
梯子在後麵,戲台前方沒什麼可以用來直接上去的東西。不過這對趙雅詩來說算不得什麼困難。小時候她就喜歡上樹掏鳥蛋,爬樹上房那是得心應手的事。
趙雅詩雙手攀住戲台,雙臂猛地發力,輕輕鬆鬆將整個人都撐起來,一隻腳再趁著向上的勢勾到戲台上頭,再順勢一打滾,人就爬在了戲台上。她站起身拍拍手,得意的朝周蘭亭和謝景明露出一個笑。
周蘭亭同樣回以溫和一笑。
趙雅詩這才大搖大擺的轉身去拿桌子上的飴糖。
等她滿滿拿了兩手的糖才再次回到台子邊緣,周蘭亭和謝景明已經一前一後過來準備接過她手中的糖了。趙雅詩彎下腰想把手裡的東西都先遞給周蘭亭,可是彎腰時太迫切了導致她的動作有點大,再加上之前雙腳大部分也懸在了戲台外麵,所以那些糖剛放進周蘭亭手裡,下一刻趙雅詩也重心不穩的往前趴去。
趙雅詩毫無防備的驚叫一聲,她緊閉雙眼,原本以為自己要結結實實的摔一跤了,可是最後卻落在了一個寬厚的手臂中。
她睜開眼睛,謝景明見她已經站穩,便收回了胳膊,笑眯眯地說:“姑娘也太激動了些,這麼漂亮的臉若是劃破了可得多叫人傷心。”
謝景明攬住趙雅詩的胳膊上還墊著一塊剛剛趙雅詩買的印花布,這是謝景明下意識地放在胳膊上的,這塊布完完全全擋住了兩人可能會接觸到的地方。
趙雅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哎呀,沒想到我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謝謝你啊公子,要不然我今天可要倒大黴了。”
謝景明不甚在意的笑道:“沒關係,順手的事情罷了。”
趙雅詩很快就忘了不愉快的事,她看著周蘭亭手心裡的糖又開心起來,把糖均等的分給了他們,然後又忍不住由此嘰嘰喳喳說了很多他們這兒的習俗習慣。四個人邊走邊說,很快就回了家。
第二日一早,周蘭亭他們就要接著趕路了。
趙雅詩看起來很不舍,雖然認識了不到一天,但她卻已經真心喜歡這幾個人了。她依依不舍的和他們告了彆,然後站在路口目送著馬車離開。
接下來的一天一夜,周蘭亭他們走的就很順利了,路上沒再遇到什麼意外。
兗州位置優越,氣候宜人,物產豐饒,又曾出過兩任狀元,因此是塊頂頂富庶有名的地方。周蘭亭和謝景明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一行人鞍馬勞頓,到了兗州預定的客棧之後,便立刻洗漱休息了。
一路辛苦趕路,謝景明這一覺睡得十分不錯。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吃飯。
謝景明心裡惦記著給張文元帶他想要的東西,於是和周蘭亭分頭行動,周蘭亭去尋榮國公想要的東西,謝景明則去拜訪侯意然。
謝景明按照張文元給的話一路尋過去。兗州過了這麼些年,很多地方自然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過幸好侯意然喜歡寂靜,不願住在市中熱鬨的地方,於是隻搬到了遠離鬨市的偏遠一隅,這裡因為人少,家夥什不多,所以這麼多年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謝景明按照張文元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侯意然住的地方。
他帶來了一封張文元寫來問候的信,原本想著見到侯意然之後把信給他,可是謝景明抬手敲了敲門,半天都等不來回應。
他抬起手還想再敲,這下虛虛掩上的門就隨著他的動作“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謝景明愣了一下,然後便推門進去。
門內的木桌木椅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灰,謝景明信手碰了碰,指腹便粘上了灰塵。
再往裡走,就能看到裡屋門前貼的斑駁的對聯和窗子上已經掉了色的剪紙。
屋內空空如也,入目皆是一股破敗的氣息,撲麵而來的一股黴味讓人明白這家人已經搬走很久了。
謝景明無功而返,到客棧之後又等了一會,周蘭亭才拿著一包東西回來了。
謝景明不大幸運,周蘭亭這一行倒是挺順利的,差不多買齊了所有他要買的東西,隻差一匹軟煙羅。軟煙羅算是最名貴的布匹之一,一般的地方還真不好買。
楊子明下午要為府上的人帶些兗州特有的吃食。謝景明左右也無事可做,下午的時候便乾脆頂替了楊子明的位置,自己跟著周蘭亭出門買軟煙羅,既能隨身護著周蘭亭,又能叫楊子明脫身出去買他想買的東西。
兩人邊問路邊摸索,好歹是找到了賣軟煙羅的地方,周蘭亭每樣顏色買了一種,謝景明則爽快的掏出銀子付上,然後兩人才在店老板喜笑顏開的招呼聲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