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林晝的哥哥林鶴。不是親生的,林晝的母親當時結婚五年還沒有懷孕,夫妻倆便在福利院裡領養了一個孩子,沒想到他剛到家三年,林晝就出生了。】
喻凜側過頭,盯著正在開車的林鶴的臉,奇怪地問:【那為什麼之前的世界線裡沒有他?】
許澤安找來的那群人在和喻凜交手後就發現了他們低估了Beta的實力,再加上林鶴這個Alpha的加入更是套不著好處,僵持了沒幾分鐘裡灰溜溜地跑了。
喻凜乖順地跟著林鶴上了車,這個位便宜大哥隻是掃了一眼他肚子上的腳印,說了一句:“回去給你上藥。”
就再沒有下文。
【林鶴是一個Alpha。為了防止養父母懷疑他會與林晝爭奪家產,他在十八歲時就出了國,隻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會回來。】
喻凜追問:【那他現在在這乾什麼?】
007沉默了一會,喻凜甚至感受到了一點他的數據亂流在自己的腦子裡竄。
【回來創業。因為還沒找到住的地方,所以先借住在這裡,順便監督林晝這個不成器的弟弟。】
喻凜感覺他這幾句話前後邏輯都不大通順。但也沒有繼續糾結。
車子駛入小區的地庫。
林晝的父親在學校附近給他購置了一套高檔公寓,開車不過五分鐘的路程,方便他日常生活。
二人一路沉默地進了電梯。
公寓在頂樓,是複式三居室,一樓隻有客廳與廚房。麵積很大,風格裝飾也極其簡約,看著有些冷淡,不太像林晝這種二世祖的居所。
一過玄關,喻凜便如同一隻剛到新家的貓,新奇地打量著客廳的布置,饒有興致地在牆麵的壁畫上掃來掃去。
林鶴進了餐廳,沒過一會就拎了一個醫藥箱出來,左手還拿著一罐冰鎮可樂。
他經過喻凜身邊,轉手把可樂貼在了他的臉上。
罐身冰涼的溫度把喻凜凍了一個激靈,他偏過頭抱怨地向林鶴看去,隻見對方把可樂塞進了他的手裡,然後坐在了沙發上,朝他說:“用來消腫,不是給你喝的。過來上藥。”
下一秒,喻凜就用指腹把可樂瓶口撬開了,一口悶了一大罐。
“……”林鶴歎了一口氣,但也沒說什麼,隻是又重複了一句,“過來。”
喻凜握著可樂走了過去,無辜地看著他:“挺好喝的,沒忍住。”
林鶴瞥了他一眼,沒有理會,打開藥箱找到了外傷噴霧,朝喻凜示意了一下:“衣服,撩起來。”
喻凜呆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下午似乎被許澤安踹了幾腳。原本在倉庫的時候還覺得有些痛,後麵回到教室後大概是麻了,很快就遺忘了這件事。
他又偷喝了一口可樂,低下頭撩起自己的衣服。白皙柔軟的小腹上已經是青青紫紫的一大片,比先前謝知讓手臂上的還要恐怖。
林鶴的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誰弄的?”
喻凜不以為意。其實除了最開始的那一下,他根本沒察覺到自己有什麼異樣,甚至還和胖子他們單挑時也沒有影響什麼。還不如腦子裡那點時不時的刺痛來得讓人煩躁——對,還有那股陌生的恐懼。
“就是找他們堵我的那個慫包。”喻凜平靜地說,“我已經還回去啦——哥?”
他試探地又在心裡喊了幾聲“哥”,隻覺得這個稱呼很是神奇,好像喊了就有了倚仗一樣。
這種情緒對他來說很罕見,喻凜情不自禁地多品味了幾遍。
直到林鶴觸碰到小腹的手指將他的心思喚回。
冰涼的噴霧落在皮肉上,溫熱的掌心覆上,沿著淤青的邊緣慢慢揉開。林鶴的動作很輕、很溫柔,給了喻凜一種好像在被珍視的感覺。
修長的手指陷進柔軟的皮肉,炙熱的溫度逐漸在小腹蔓延開,這種過於親密的觸碰逐漸讓喻凜有些不自在,他往沙發角落裡縮了一下,很快又被林鶴扣著腰拖回來。
“癢。”喻凜又縮了一下,抬手抓住了林鶴的手指,仰著頭注視著他的臉,“就這樣吧,哥。也不是很疼。”
原主的臉生得清秀乖巧,從前總是被身上那副小霸王的氣質掩蓋,如今殼子裡換了個人,瞧起來竟多了幾分不諳世事的純。
林鶴瞥開視線,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老實待著,不然明天有的你受的。”
更奇怪的是,喻凜想了一下,如果換成彆人,他大概早就抬腿踹過去了。是因為殘留的兄弟情分的力量嗎?
他好像本能地對林鶴感到親近。
就在林鶴繼續往上尋找他身上其他傷處的時候,喻凜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他勾著手機拿出來瞥了一眼,是謝知讓發來的消息——
【你還好嗎?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喻凜抽不出打字的手,直接回了一條語音:“我很好,這句話建議你去問那些人。”
信息剛發送出去,喻凜一轉頭就對上了林鶴探究的目光。
林鶴的視線掃過手機屏幕:“是因為他?”
“……唔。”喻凜猶豫了一會,還是承認了,“算是。”
林鶴又問:“是個Omega?”
“嗯。”
林鶴抿著嘴把噴霧放在了茶幾上,麵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或許是發現從小跟在自己屁股後麵的弟弟終於有一天也開始跟在彆的Omega的屁股後麵跑,所以作為哥哥難免會有一些心酸與不安吧。
喻凜正好奇著林鶴的反應,就聽見腦子裡傳來兩聲電子音:
【深情值+20,貢獻者:林鶴】
【總計深情值50,再接再厲哦。】
喻凜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開,連林鶴什麼時候上了樓都沒注意到。
他喊007調開數據麵板。除卻林鶴剛才貢獻的20點,其餘的分彆是由許澤安、前桌,還有胖子那些人貢獻的。
雖然違背了最初的劇情線,但大概是因為那些人都誤以為他是為了謝知讓才和許澤安動手,所以零零散散地加了很多。
喻凜突然明白了什麼:【你們要的是深情值,不是劇情完成度。】
007閉口不言。
喻凜繼續說:【那就算我不按照原始劇情走,也依舊可以通關這個世界嗎?】
數據亂流又開始在腦海裡嘈雜地響。喻凜等了很久,才聽到007說:【去看一下謝知讓生活的地方吧。】
喻凜疑惑:【嗯?】
007:【去看一下唄,反正也沒有損失什麼,說不定還能被誤會成關心心上人再加一點深情值。】
喻凜想了想,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於是放下衣服起身就準備出門。
他剛剛走到玄關,就聽到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是林鶴玉質的嗓音:“快吃晚飯了,你要去哪?”
喻凜撐著牆,回過頭,思考了一下,還是老實交代:“去找同學。”
“那個Omega?”
喻凜點了點頭。
林鶴輕笑了一聲,說:“正好我要出門買晚上煮火鍋的食材,我送你去吧。”
喻凜心裡想的卻是:【什麼是火鍋?】
007:【就是把一堆菜丟到一大盆湯裡煮,然後咕嘟咕嘟冒泡。】
喻凜又問:【好吃嗎?】
007:【未有其比。】
於是喻凜扯著嘴角對林鶴生硬地笑了一下:“好啊,謝謝哥。”
……
謝知讓的家在城西的筒子樓,是少有的還沒有開發的區域,單是從林晝的公寓開車就要二十分鐘,更不要說其他交通工具需要花費的時間。
陸川高中本來給他安排了宿舍,但是謝知讓的奶奶在去年得了阿爾茲海默症,離不開人,他隻能這樣辛苦地兩頭跑,晚上還要到附近的酒吧做兼職。
外牆斑駁的塗料已然褪色,窗戶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遮陽窗簾,像是縫縫補補的補丁。樓與樓的間距狹窄而擁擠,牆上不時可見各類小廣告,張貼的時間已經無法辨認,風吹雨打後有的隻剩下了殘破的一角。
城市的喧囂在這裡遠去,取而代之的是麻將象棋的碰撞聲與粗鄙的叫罵。三兩個剛放學的小孩嬉笑著從樓道裡跑過,偶爾還能聽見一樓鐵鍋與鍋鏟碰撞的聲音,飯菜的香氣飄散在空氣裡,構成了一片奇異的煙火人間。
再往裡的路上堆滿了雜物,不好進也不好出。喻凜讓林鶴把車停在了路口,自己則是踏著高低不平的水泥路往裡麵走。
謝知讓住在三樓,廚房的窗戶狹小,窗外用一塊破布擋著太陽。老舊的排風扇嘎吱嘎吱地轉著,嗆人的油煙味飄蕩出來。
“謝娃子,你家的油煙又飄上來了,嗆死人了——”四樓的窗戶打開,年過四十的女人探出半個身子向下喊道。
鍋鏟碰撞的聲音一頓,隨後就是謝知讓悶悶的少年嗓音:“不好意思周姨,過幾天就來修。”
樓道裡是一灘烏黑的積水,牆上貼滿了狗皮膏藥似的紙條。自行車擠在一塊塞在一邊,人能通過的空間也是狹小。
喻凜掃過眼前的一切,眼裡沒有厭惡,也沒有嫌棄,隻是單純地好奇。
一條流浪貓豎著尾巴貼著牆蹭了過來,喻凜麵無表情地垂下眼,任由它在自己褲腿上蹭了又蹭,也隻是抿著嘴盯著,沒有說話。
007語重心長:【這就是謝知讓的生活,如果沒有和許澤安在一起,他可能一輩子都擺脫不了這樣的生活。】
【許澤安拯救了他,給了他這輩子都不敢想象的榮華富貴。如果你強行逆轉劇情,謝知讓的苦日子隻會這樣持續下去。你想想看,無父無母的少年,上麵還有個老年癡呆的奶奶,更不要說他還是一個Omega。窮苦人家的Omega,和一件物品沒有區彆。】
喻凜終於蹲下身,伸手在那隻流浪貓的腹部揉了一把,又在它伸爪反抗時敏銳地捏住了它的爪子。
在原有的世界線上,謝知讓的奶奶死於明年的四月。因為許澤安朋友的捉弄,謝知讓不小心被關在了夜晚的學校裡,等他好不容易喊來了校工開了門,又在趕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流氓。
007說得沒錯,貧苦人家的Omega不過是一件物品。如果不是路人經過,謝知讓會遭到怎樣的對待不難深想。
可當他回到家,卻發現病弱的奶奶為了出門找他在漆黑的樓道上摔了一跤,已經被鄰居送進了醫院搶救。
巨大的噩耗和巨額的醫療費用砸得他手足無措。他借遍了能借的錢,退了學,四處打工,努力填上這筆窟窿,可仍舊杯水車薪。最後他的奶奶依舊沒挺過來,很快便撒手人寰。
而謝知讓後續也沒能參加選拔考試,還因為提前退學涉及違約要退還學校的獎學金,一直在外奔波著,持續到兩年後與許澤安的重逢。
與其說是許澤安拯救了他,倒不如說如果沒有許澤安他完全會有不一樣的人生。
“林……晝?”
謝知讓拎著垃圾袋,詫異地看著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漂亮少年。
喻凜鬆開手,放跑了在他腳下作亂的流浪貓。緩緩地站起了身,直視著他的眼睛。
“你怎麼來了?”
謝知讓說話依舊是那樣細聲細氣,甚至因為他的突然出現有些手足無措。這樣臟亂的環境,破舊的小巷,和林晝這樣光鮮亮麗的人完全不匹配。
謝知讓從未這麼清晰地感知到他們之間的鴻溝。
喻凜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問:“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你想明白了嗎?”
“什麼?”
“我是問,你想離開他嗎,離開許澤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