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昭昭站在來時的路口處，原本整裝待發隨時準備逃命，一聽這話，疑惑得連害怕都忘了：“你怎麼知道？”

“我哥連這都對你說了？”陳昭昭皺眉思考著，“這件事隻有我們村裡人知道的，難道你和我哥！”

“我和你哥沒關係。”戚遙說，“我問你，謝川對你怎麼樣？”

“我哥對我？”陳昭昭捏著衣角，避開戚遙的眼神，低著頭說，“還行。”

“還行？”戚遙冷笑一聲，朝陳昭昭走過去，問她，“你一條消息他就去找你了，你爸當街發瘋打人，他自己挨打了不說還那麼護著你，你害怕地說一個字他就跟你解釋我和賀瑩不是壞人讓你安心，還有剛才在樓下，他一聽見你談戀愛了擔心你被騙，回到家連口水都喝不下去，謝川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當到這種程度，你的評價就隻是還行？”

“我……”陳昭昭被戚遙問得再次緊張起來，後退了兩步，說，“我哥……確實對我很好。”

“那你為什麼從不幫他解釋？”戚遙說，“你每次來找他，你都哭著離開，還曾經在小吃街裡一家人特彆多的麵館裡公然求他回家看你爸的事，之前我以為是你一個小姑娘，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不敢跟其他人說話，自然也沒機會幫你哥解釋這些謠言，但剛才我看你和那個商奶奶的關係可不淺，你連你談男朋友這樣的事都跟她說了，為什麼不好好解釋一下你為什麼哭，是不是因為你哥，你哥為什麼不回家看你爸，是不是你哥的錯，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的不解釋，你哥每次出門都會被人議論？”

“我……”陳昭昭眼眶泛紅，咬著嘴唇沒說話。

“好，你哥說了，你心思淺，性子又軟，我姑且認為是那些人先入為主，你插不進話，這才沒來得及解釋。”戚遙見她哭，雖然氣到不行，但終究也是於心不忍，背過身去緩了緩，軟了些語氣，側身對著陳昭昭，開口，“手機帶了吧？你打開短視頻同城，幫你哥解釋一下吧，熱度最高的那條視頻熱評第一是你們村的人，說你哥是白眼狼，不養你爸，還轟你出門。”

陳昭昭擦了擦眼淚，沒掏手機，雖然抽噎著，但仍聽得出語氣不善，她問戚遙：“你喜歡我哥？”

戚遙一聽這語氣，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轉念一想，也是，是她先沒控製好語氣，小姑娘有點脾氣也正常。

她緩了緩語氣，回答道：“這重要嗎？”

“那就是喜歡了？”陳昭昭咽了咽，眼神滿是不屑，“你既然喜歡我哥，又先看到了有人在網上罵他，為什麼不自己解釋？”

戚遙挑了下眉，轉過身來，解釋道：“我解釋？你哥什麼都不跟我說，我拿什麼解釋？”

“這麼說我哥還沒給你名分呢？”陳昭昭譏笑道，“那你在這兒跟我逞什麼嫂子威風？”

我草？

要說之前看到視頻是氣得發瘋，刷到評論是氣得想殺.人，聽到這句話後，戚遙真的覺得自己有點被氣笑了，就是那種考試前背了三千零八十套考綱之後發現考的是出題者兒子三歲時看的阿拉伯語版的奧特曼家族史裡的一隻被炸死的毛毛蟲有幾節。

牛逼。

戚遙深深吐出一口氣，說：“好，你不解釋就算了，反正那是你哥又不是我哥。”

“嗬！”陳昭昭擦乾臉上的淚，“這你就不管了？我看你也不是真心喜歡我哥。”

“我也沒說我喜歡啊？”戚遙沒忍住笑了一下，“是你一直在說我喜歡。”

“你敢說你對我哥就沒有一點感覺？”陳昭昭往戚遙這邊走了兩步，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讓她看著自己，說，“沒有感覺你乾嘛在大街上為他挺身而出？沒有感覺你為什麼裝暈的時候要往他懷裡倒？沒有感覺為什麼我哥背你你會不好意思？沒有感覺你看到他被人罵了又在氣什麼？”

戚遙原本就很不爽，被陳昭昭不禮貌地推了一下，剛想警告她，就被她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插不進話，好不容易該她回答了，她自己也有點被繞進去了。

這麼說……難道……自己真的對謝川有意思？

不行！現在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戚遙醒過神來，問陳昭昭：“你乾嘛非得知道我喜不喜歡你哥？現在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嗎？”

戚遙指了指手上拿著的手機：“你哥在網上都快被罵成狗了，連房東都知道這件事了，剛才發消息說她都在考慮要不要讓你哥退租的事了，你再不解釋，你哥馬上可就要流落街頭了啊。”

陳昭昭瞪著戚遙看了好一會兒，確認她沒有在陰陽怪氣自己，這才緩和了些態度，剛想掏手機，又停下了，問戚遙：“你為什麼不生氣了？是不是想陰我來著？”

“什麼？”戚遙震驚得瞪大了眼睛，雙臂抱在胸前，冷笑說，“陰你？我真服了妹妹，咱們還是樂觀一點吧，這個世界雖然不怎麼樣吧，但好人終究還是要比壞人稍微多那麼一些的。”

“彆人可能是這樣的。”陳昭昭拿出手機，解鎖之前再次瞪了戚遙一眼，“你可難說。”

戚遙無語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又再次看向一邊，感歎說：“看來你哥還真是不夠了解你。”

“他了不了解我你管得著嗎？反正他是我哥，無論我怎樣，他都會對我好的。”陳昭昭說。

“嗯。”戚遙敷衍道。

陳昭昭看了會兒手機上的視頻，問戚遙：“你還有要說的嗎？”

戚遙轉過臉來看著她，挑了個眉：“你要怎樣？”

陳昭昭把手機重新放回了兜裡，瞪了回去：“說完了就趕緊帶我離開這裡，我一秒都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戚遙將抱在胸前的雙臂放下，沒回話，直接走了。

——

戚遙帶著陳昭昭離開出租屋，謝川先是將離開前凍在冰箱裡的肉拿出來解凍，剁成肉末之後炒了個肉末醬，肉都下鍋了才發現家裡沒鹽了，關了火就出門買鹽去了。

小區附近沒什麼超市，隻有1單元樓下有個小賣部，小區裡的人平常買個醬油味精什麼的都在那裡買。

現在也就下午三點過，一般來說，這個點大家都該上班上班，該上學上學，沒事可做的老年人們也會在兩條街以外的亭子裡打長牌和麻將才對。

謝川走到小賣部門前，看見裡麵一堆人圍在收銀台鬨哄哄的，像是在討論什麼，又像是湊在一起看什麼東西。

謝川知道這裡的人一向不待見他，走進小賣部裡拿了包鹽就去收銀台結賬，剛想開口讓各位大爺大娘們讓一讓，結果還沒開口呢，一個大爺站累了，轉了轉脖子活動一下，剛好看見站在他身後的謝川，嚇得驚呼一聲，差點把脖子扭到。

“我說老趙，你嚷嚷什麼呢？嚇老子一跳。”站在一旁的另一個大爺被嚇得一抖，起身拍了老趙一巴掌，餘光撇見旁邊站了個人，扭頭一看，也被嚇得驚呼一聲，連忙拍了拍收銀台，說，“來人了來人了，趕緊讓開。”

“來就來唄，這天大的熱鬨整出來不就是讓人看的。”被圍在最中間的小賣部老板老付頭翹著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看著平板上的視頻吐槽了一句，說完之後發現不僅沒人回應，圍在一起看熱鬨的腦袋還分開了，他抬眼一看，正好對上謝川的眼睛，嚇得他差點把平板給摔地上。

“你……你要乾什麼？”老付頭顫顫巍巍站起身，提高音量壯膽問謝川。

謝川從剛才這些人的反應裡察覺異常，肯定是又有什麼關於他的醜事被傳出來了，但他的醜事還不少，突然一下要讓他猜，他還真猜不到是哪件。

他上前兩步，打開微信掃了一下收銀台上的二維碼，把鹽遞給老付頭：“這個多少錢？”

老付頭狐疑地看了看那包鹽，吹了吹嘴邊的胡子，又狐疑地看向謝川，說：“兩塊，那貨架上不是寫了有嗎？”

謝川沒接話，付好錢，拿上鹽離開了小賣部，誰料前腳剛離開，後腳店裡就炸開了鍋。

“哎哎哎！你們瞧見他臉上的傷沒有？肯定就是剛才被他爹打的！”

謝川聽到這句話，抬腳的動作一頓，很快又恢複如常。

今天陳強在麵館裡打他的時候他就瞥見有人錄像了，而且就算沒人錄，麵館裡也有監控，這件事被愛熱鬨的人爆出來也很正常，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從事發到現在也不過才過去兩個小時。

“肯定是！跟視頻裡他爸打他的地方一模一樣。”

“要我說評論裡那人說的真是不錯，他爹都得癌症了，他作為兒子不但不去照看，連錢都不出，弄得人一個老頭子主動來要錢，雖說不是親生的吧，但好歹把他養到這麼大還供他讀了大學，怎麼能這麼沒良心！活該當初被親生爹媽拋棄！幸好我兒子不這樣……”

“啪嗒”一聲，謝川被這話驚得一愣，手裡的鹽落到地上，正好砸到一塊碎玻璃渣上，袋子險些被割破。

謝川蹲下把掉在地上的鹽撿起來，震透耳膜的心跳聲和呼吸聲此起彼伏地交織在一起，他麵無表情地站起身，充耳不聞。

反正一向如此，他早就習慣了。

謝川是個白眼狼這句話，是他十六歲的時候，陳強一手酒瓶一手帶血的繃帶，在村裡挨家挨戶向大家通知的，從那以後這聲音伴隨了他五六年，從少年長成青年，每一天都如期而至，早就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所以即便現在他逃到了音城，這聲音跟著過來，也正常。

嗯，很正常，而且他也習慣了，如果在之後他的生活裡沒有這句話，他反而還會不適應吧？謝川一邊往家的方向走著，一邊在心裡重複默念著這句話，但無論他怎麼努力勸說自己，他心裡還是止不住地擔憂害怕。

戚遙剛才那樣生氣地將陳昭昭叫出去，還不讓他跟著，一定是已經知道了那些事情，就算昭昭向她解釋了事情原委，但人都會先入為主的，戚遙還會相信他嗎？再見麵，她又會怎樣看待他？

謝川站在單元樓旁邊好一會兒，一直不敢靠近。

兜裡手機忽然震動，謝川看了眼手機，是服裝廠發來的消息。

【雲和製衣廠】：謝先生您好，您在我們廠定製的衣服已經全部製好，請您及時確認收貨並在三個工作日內繳納剩餘費用，謝謝！

三個工作日內？這次怎麼這麼快？

謝川打開手機銀行查了一下餘額，又看了眼日曆，下周剛好也是該交房租的日子，戚遙的工資和年終獎也差不多該提上日程，本就皺在一起的眉頭皺得更緊，他攥了攥手心的那袋鹽，思索一陣，轉身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