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低頭,琉璃簪子在燭光下熠熠生光:“若是……陌公子不嫌棄。”
許長言嘴角微微上揚,正看到精彩內容時,旁邊突然衝出一輛機車,濺了一路水花,水花“噗”地兩下飛在了書頁上。
兩滴水珠“呲呲”暈開,將那一小塊撚濕。
“我去,什麼人啊真是。”許長言吐槽著。
他低頭繼續看書——男主“陌上謙”這三個字被飛來的水滴打濕,名字黝黑一片。
許長言抿抿嘴有點語塞,抬手想擦去,卻發現今天這是見了鬼一般,那三個字宛如被人用筆墨塗黑了般,怎麼也擦不掉,反而還越擦越臟,越擦字越模糊。
罷了。許長言鬆開手,撐著傘不再繼續,內心暗想,反正自己也知道這男主的名字,後麵代入進去就好了。
這麼想著,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內容上。
許長言繼續往下看,內心默讀著——
又細又綿的雨下了一整天,冷風拂過,濕潤的霧氣裹挾著水珠吹在臉上,絲絲涼意讓腳下的步子變得略顯輕盈。
抬腳踏過一灘汙水。
陌上謙……默讀聲與踏步聲同時響起。
宛如兩個時空碰撞在一起發出的聲音。
水花四濺,蕩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緩緩向四周展開,許長言看書的模樣在水麵擺蕩。
……
道士悠然自得的坐在椅子上,望著烏雲壓頂的天,抬手摸摸自己那乾老的長胡子。
“所以,您,看出來了什麼嗎?您看我這,我這還有辦法嗎?這是弟六個月了。”
焦急的聲音不知道是第幾次響起,道士淡然一笑,繼續望天,幾絲蒙雨滴落,打濕了書桌上癱著的一本天書,天書上看不出任何字。
“陌公子啊,一切,都是老天爺安排的。”
“您是說?我……”
“有意而為啊,有意而為。”
目光逐漸深沉,旁邊的人握緊拳頭,遺憾的喃喃自語:“可是,我等不及了,我想回家。”
“……”
“我不屬於這裡!——”憤然激起的聲音沒有影響道士絲毫。
道士反倒還張嘴大笑,撇了撇一旁的人。
“你啊,太著急了。萬事都有原因,上天讓你待六個月,無半點結果、希望,那肯定是……”最後一個字被道士拖的老長,卻不見後麵道出一點內容。
話語說到這突然截止。
“肯定什麼?”
“罷了——罷了啊。天機不可泄露,天密,不可急等。”
說完,扇子被道士猛地一揮,“匆”的收了起來:“所以晚生就先預先回避了。”
旁邊的人沉默著沒有說話,隻是收緊了力道,死死攥著手裡的雙魚玉佩,說是雙魚玉佩,但其實玉佩裂了一塊,隻剩下一隻魚了,另一隻就在那裂掉的上麵,而好巧的是,那塊不知落入了何處。
他不知道的是,玉佩在細雨落下時,悄悄燃起了光。光芒並不明顯。
道士低眼注視著手裡握著的玉佩,注意到這。他眼前一亮,臉上的神情木了會兒,但很快恢複無所謂的表情,隻不過語氣少了些許的“笑意”。
再次看向天,大雨就是在這時嘩然而下,突然的,急匆匆的,如某人“急不可耐”的心情一樣,下的沉重而著急。
“你看。”道士若有所思的望著,晦暗無光的瞳孔中浮現的,卻是少年走在空無一人的雨街上看書的場景。
親眼看見少年打著傘,抬腳踏入那雙魚玉佩留下的“眼淚”——
“這不是。”
道士神情恍惚,他沒看見的是,道士整個人都心不在焉,不在狀態。
一字一頓的失神道:“有意而為嗎~”
“啪”——
雨傘砸落在地,少年掉進了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水灘裡,那本小說也重重落下,正漂浮在水麵上,帶著雨水的大風一吹,書頁便飛滿了天,遮住了道士那兩雙通靈的眼睛。
……
原本白亮的書頁,可飄在空中時,又慢慢變色,被雨水打濕,濕跡緩緩暈染開來,如大火般,燒黑了一大片,紙頁莫名其妙的開始泛黃,逐漸變得具有年代感——
“奈曼旗遼城公主,遼景宗孫女,耶律隆慶愛女,吳國公主的妹妹,逝歲十八,死因不詳,即陪葬其一:‘雙魚玉佩’。”
焦黑色痕跡朝著曆史的記載文獻蔓延:“雙魚命定者,即雙生子,絲連絲,命連命,運連心。”
“空間時差,醜時至卯時,一麵鏡為虛,一麵……”
……
看著文獻被快速燒毀,化為火燼散在風雨中。
道士背過手,他站起身走進屋內,關門前頭也不回,道。
“你有時間在這淋雨,不如把那玉佩擦擦,好好收拾一下。”
水珠敲打著井水,叮咚一陣,卻迷茫了陌公子的眼,再也看不清什麼,佛若這匆匆時間裡,隻剩下大雨那白茫茫的濕霧。
就聽下一句在院內響起。
“這以後啊,玉佩,可是要與那‘命定之人’結合的。”
“命定之人……?他是誰?”
“以後的晚上,可有的熱鬨了。”
乾硬的笑聲中穿插著“吱嘎”一聲,門被道士關上。
……
許長言隻感覺自己像是被濺了一身的水,嚇得他趕忙閉上眼,緊張的再次睜開時,卻見自己此刻正端坐在塌上,並且手裡還握著一張包著錢的信封。
嘶……許長言越看越熟悉。
對麵的人笑眼眯眯:“拜托你了,代號‘凜’。”
代號……“凜”?……!
瞳孔驟然一縮。
這不是!小說裡的劇情嗎?!
啊???
許長言清亮的瞳孔閃著睿智的懵逼。
上一秒還在看書,下一秒就傳進了書裡。
許長言被嚇得微張著嘴,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
對麵的官人還以為許長言震驚的是這些錢:“小錢……小錢,也就,五貫銅錢。”
“啊?!!”聽取“哇”聲一片,許長言嚇的臉都白了,整個人往前一撲,“五貫!——”
對麵的官人扯著嘴角笑笑,臉上虛假的笑容一僵,半響,他後退拉開距離:“對,五貫。”
許長言更吃驚了,感歎著這古人還真是夠奢侈的,但轉念一想,手裡握著的銅錢……是拿來買人命的。
許長言突然又覺得,這“五貫”錢,似乎也不是很多。
咽了口唾沫,許長言愁著眉抬頭,難為情的道:“這錢……但是。”
“我可以加!隻要你辦完事!隻要你能把他殺掉!並且沒被人發現,事後來我府上,你想加多少都行!”
許長言:“……”
許長言眨眨眼,眉頭鎖的更緊了,他不是很理解,咋古人就這麼熱衷於“刺殺”呢?
這是不允許的啊!
許長言捋了捋話語,想著一會兒該怎麼跟官人解釋。
沒想到官人自己先開口,隻是,從袖子裡拿出一把小刀,外加二兩金,看著那二兩金被緩緩推到許長言手邊。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劈裡啪啦”的打在屋簷樹葉上,吵的許長言內心顫抖。
“你這……”
臉上掛著的笑爬上幾分邪意,眼神陰惡,就聽他沉下嗓音,虛聲說。
“你應該…懂吧?”
許長言:“……”
良久,許長言揪著心顫顫巍巍的收下了,憋屈的悶頭答應:“是……”
……
“砰”——門板重重砸在牆麵,許長言揮起衣袖一把推開門。
“我去你的!是個der啊——!”
一路坐著官人的馬車回到茅屋,許長言看著屋內窮酸破爛樣,水泥地不說,這怎麼,被子還是一堆草?
“我去,不至於吧……第一的刺客,家裡就這條件啊?”
許長言驚歎著,艱難的扒開那些雜草坐下,解開信封的拉線,輕輕拿出裡麵的五貫銅錢。
許長言無奈的歎了口氣,閉上眼就是官人威脅的畫麵。
穿越就算了,居然還是個刺客?
想著,許長言取出裡麵的信,信上寫道,讓他去刺殺陌府的大公子——
陌上謙。
垂眸看了許久,盯著那三個大字越看眼裡的思索越深沉。
等等!
眸光瞬間亮了幾分,閃過一道驚奇的光。
這不是!男主嗎!?
男主陌上謙?!
啊?讓我殺主角???許長言覺得這個世界瘋了,先是穿越,再是刺客,最後是,刺殺“主角”。
許長言倒吸一口涼氣,他現在很想回到現實世界中,望天歎地的,最後把視線看向一邊的五貫錢和二兩金。
錢都收了,要是拿錢不辦事……
腦子裡想出官人威脅他的畫麵——“我是不是給過你機會了!是不是!”
“哢”——刀起刀落。
許長言被這場麵嚇的一哆嗦,他還想活著,他還年輕,還有夢想。
沉思許久,咬緊牙,最後把那錢塞進了衣袖。
許長言愁啊,坐在床上快愁死了,小說裡也沒有寫這劇情啊……
再說。
他一個連菜刀都拿不穩,菜也切不來的人,就是這麼一個手殘黨。
何談刺殺?
又是一聲歎氣響起,許長言說不清這是他今天晚上的第幾次了。
許長言真覺得,現在這樣悶氣愁苦的自己,比外麵菜地裡那種著的“苦瓜”還要“苦”,誰來也哄不出一張笑臉。
許長言邊換上黑色便衣,邊悵然若失的自語著:“今晚辦事,明天就交差。”
抬手把帽子戴上:“真是要了我這狗命,太瘋狂了。”
走之前還在信封紙背麵寫上了“菩薩”兩大字。
許長言把信封放在桌上,跪下來拜了拜,語氣誠懇,麵露慚愧,說。
“阿彌陀佛!我許長言絕無半點惡念!我也怕死,我還想活!阿彌陀佛!”
話落,許長言“咚”的一下磕頭:“請原諒我!我真的不想這麼做!我很善良的!我這個人一生愛動物如愛自己!小時候養過許多動物!蛇,蜘蛛!都養過!雖然……全都被養死了。。。”
小時候的許長言酷愛一些爬行寵,每到放學的時候,就扔下書包跑去菜地裡抓蛇,一手抓蛇,一手爬樹抓蜘蛛,好在村裡的蛇都沒什麼毒。
抓的次數多了,經驗也就豐富了,許長言甚至是知道如何控製住蛇,以免被咬到。
每次養來不出十天就得再跑去抓,因為全死了,明明抓了那麼多回,可是長進的隻有“抓蛇經驗”,“喂養”這一方麵是半點沒有。
要麼是被餓死的,要麼是被打死的。
許長言咽咽口水,最後一句話說的連他自己都有些心虛,但很快又拾起信心。
“但是!我養過不止這些!我也養活過動物的!雖然……不多,就養活過三次……”
聲音越說越小,剛剛撿起的底氣,說不上三句話就被打的散儘。
“唯一的三次……還都是最好養的金絲熊。”
說到這,許長言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了,看著那寫了“菩薩”二字的信封,緊張的眼神半帶羞愧。
許長言咧嘴一笑,在內心暗想,養過幾十回動物,就養活了三次,我還真是個“活閻王”。
真是哪壺不提提哪壺。
——
風高夜黑,遠處的山林突然竄出幾隻烏鴉,淒慘的聲音在夜空徘徊,遊蕩在耳邊,聽的許長言腳一抖擻,差一點腳滑沒踩穩摔下去。
許長言慶幸自己學過武,還會點本事,不然這踏著屋簷瓦片跳房子的事,還真是夠懸。
陌府那麼大一個,好幾家院子挨一塊兒,許長言隻是個破看書的,書裡根本就沒有過多描寫男主陌上謙的“庭院”在哪,看的那本書,也全是“感情流”。
踩了不知道幾個房子,終於在黑夜下看見到一抹燭光,燭光下,柳絮飄飄,池塘蕩著一圈又一圈的波瀾,隱約能看見水裡還在嬉遊的鯉魚。
看到這一幕的許長言兩眼放光,本來都不抱期望的,黯滅的燈火在這時重新燃起。
就像在死氣沉沉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線希望。
管他是陌府裡的誰,有個人就好。許長言這麼想著,一腳跳下房來到那庭院外廊。
總比……許長言抬腳踩上靠著牆壁的大缸,伸手摸上沿壁。
沒有的強吧。
腳下使勁一蹬,許長言剛爬上沿壁,就與坐在柳樹下喝酒作詩的人撞了個正麵。
對方醉的麵色潤紅,迷眼朦朧,看來是喝了不少酒,嘴角還閃著酒珠,黑眸空洞無神,眼皮懶懶的搭著,麵對突然闖進的“刺客”許長言,竟沒有顯出絲毫慌張。
反倒是一臉平靜,多看兩眼,還會給許長言一種“無所謂”的錯覺。
許長言覺得這人有點麵熟,但又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肯定是小說看多了,看哪個帥哥都感覺眼熟。
許長言一腳跳下牆,視線往桌上一掃,幾個空著的酒罐子淩亂的倒著,全是他一個人喝完的。
喝了這麼多……明天應該,什麼也想不起來的吧?許長言訕訕的刮了刮鼻子。
這帥哥,喝酒斷片吧?
收回視線,他拉下圍領,眼含笑意道。
“喂!哥們,你知道…陌上謙住哪個庭院嗎?”
“你找他做什麼?”
許長言摸了摸腰間彆著的刀,示意這人朝刀看過去:“喏,殺他呢~”
就見麵前的人一直沒說話,盯著那刀盯了好一會兒,眉頭微擰,低下的眼眸中透著冷然,又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半響。
輕輕抬起眼皮,臉上露出絲縷意外,俊眉輕挑:“我就是陌上謙。”
許長言:“……”
許長言被這話嚇的腳下差點二次打滑,摸刀的動作一頓。
我說呢……許長言尷尬的暗想,這人怎麼這麼熟悉,原來,就是男主啊……
“咳咳。”臉上的笑一僵。
“你要殺我?”
陌上謙歪著頭,眼底夾雜著一絲打量,倦眸浮上不明顯的詫異。
許長言尬笑著抿嘴,眼中閃過一層失措。
隻得先征征撒謊否認:“不,是……”
目光在許長言身上滑動著:“你覺得我會信?你剛剛可是自己。”
“哪有的事,我這不是……”腦子快速一轉,許長言想了個謊,極為順手的拉開陌上謙對麵的椅子坐下,“這不是來找你交朋友的嗎~”
“來找我交朋友?還帶刺刀?”陌上謙微微眯起眼,明知故問。
許長言摸上陌上謙的酒罐子,聞聲聽到這麼一句話,臉上的心虛明顯了幾分。
低眼看著許長言在自己眼皮底下把酒罐摸走,慢慢滑到他那邊,緩慢的動作表示了一切。
陌上謙摩挲了兩下指腹,張口想提醒什麼,但又看到對方那尷尬的紅臉蛋。
陌上謙:“……”
陌上謙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見陌上謙沒阻止,許長言直接毫不避諱的對著罐子邊沿喝了一大口。
“這不是,生更半夜來府上找你,怕路上有人刺殺我嗎,就帶著,以防萬一。”
許長言勾了勾唇,對著陌上謙蕩出一抹燦笑,迷迷糊糊的狀態感覺比陌上謙還要醉,但撒謊的時候頭腦又是那麼的清醒,思路比誰都清晰。
視線掃了許長言一圈:“你交朋友穿刺客便衣裝?”
許長言:“我就愛穿黑的!”怕陌上謙還要懷疑,又連忙補充:“黑的酷!”
陌上謙:“……”
人急了還真是什麼都能扯出來……陌上謙撇嘴一時語塞,隻見坐在對麵揚言要殺自己的人仰頭兩口喝完。
許長言醉醺醺的趴在桌上,朦朦朧朧的擱著眼皮,臉頰兩邊似塗了脂粉那般。
這副醉酒樣讓陌上謙都有點驚愕:“你,才喝一罐,就醉成這樣?”
“酒量怎麼這麼差?”
慵懶的聲音拖著調響起:“拜托,我這酒量,很好了!是你的酒——太烈了——”
“不過你這酒,還挺好喝的~”許長言眼都沒睜開,張口誇了句。
陌上謙冷冷看了兩眼那倒著的空罐子:“寒城最好的酒,一兩金一罐。”
“什麼?!——”趴著的人聽到這,“噌”的一下坐直了。
“你說多少一罐?”
陌上謙倒不以為然,漠然開口:“一兩金。”
麵前的人拍著桌子從位置上跳起:“一兩金!!!”
三個字被許長言咬的極重:“他怎麼不去搶啊!”
陌上謙退後拉開距離,眸中閃過一絲不解:“很貴嗎?”
“哈?——難道不貴嗎!”
一兩金等於三千元,這還不貴!
短短幾句話,許長言已經被這價格驚的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許長言搖搖頭,低首扶眉,長歎一口氣,焦愁的感歎:“你們古人還真是有夠奢侈的。”
一屁股坐下,摸著已經喝到底的酒罐子,轉著罐子的動作悠悠緩緩,許長言撇著眉,眼底爬上幾縷疑惑,桌上的燭火嵌入他那澈亮的眼眸。
就聽許長言納悶的說:“真搞不懂,一兩金那麼貴,還買這麼多罐,你們古人再有錢,也不至於這麼糟蹋啊……”
“雖然說,是挺好喝的……”聲音聽著像是在喃喃自語。
許長言沒覺得自己哪說錯了,他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扯唇粲然一笑。
“真是被自己給窮笑了~”
——許長言並沒注意到陌上謙的不對勁。
在聽到“你們古人”這四個字時,臉色“刹”的一白,神情茫然了片刻,表情瞬間僵住。
陌上謙愣愣的坐著,好一會兒沒開口。
你們古人……
你們。
古。
人。
……
視線突然拉遠,眼前緩緩浮上曾經在現實中的生活——
幾百個片段交雜在一塊兒,好似在回放過去,倒映在黑幕中,不斷閃爍,切換,如走馬燈花一般,就這麼遠遠的看著,看著他自己一步步踏入“雙魚玉佩”的陷阱。
回影綽綽,耳邊是混亂的聲音,有陌上謙自己的,也有其他人的,幾種聲音一同響起。
親眼看著過去的他因為好奇而踩下那塊“水灘”。
記憶片段在這時快速閃了兩下,最後匆然暗滅,就好像,在這關鍵時候卡bug了。
過了幾秒,耳邊響起道士的聲音。
“上天這麼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是能通靈,也的確可以摸壽,但摸壽可是大忌!怎得能為了這點小事,而犯忌呢?”
陌上謙:“小事?”
畫麵這才姍姍浮出,映入眼前的是陌上謙第一次找道士談話的場景。
道士扇扇那陳年舊扇,聞聲,眼睛睜開一條細縫,朝陌上謙撇了一眼。
“你覺得這事苦,那自然‘便是’大事了,你若放平心態,攤手接受,順其自然的話~”
——“回去的方法——便能輕而易舉的看到。”
陌上謙:“看到?”
“方法,就在你眼前。”
陌上謙:“?”
道士收了扇子,他拿著扇柄在陌上謙額頭上不輕不重地敲了敲。
“你自己看吧。”
伴隨著話落的那一刻,視線蕩出一圈圈漣漪,畫麵離陌上謙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可耳邊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就勉強提醒你好了——”
眼前的片段逐漸變暗,反倒是許長言坐在對麵醉酒的畫麵從黑暗中現出。
“雙魚玉佩的‘雙’——”
院子角落的山茶花被晚風撫過,花瓣在黑夜中掉落,輕盈的遊在池麵,發出空靈的一聲“叮”,同最後一句話一齊響起。
花瓣快速轉了幾圈,在周身漾出一弧又一弧的漣漪。
視線又慢慢拉近,陌上謙輕輕顫了顫眼,猛的回過神。
許長言不忍心殺陌上謙:“我是真不會——非要讓我來殺,還威脅我?”
“我連切菜都不會,這不說笑嗎?”
看著許長言愁著眉微微失神的樣子,不知道他這是想到了什麼,目光一沉,晦暗的眼底半帶思索。
池塘裡的鯉魚探出半顆腦袋,倚著浮萍窺看著這一幕,猛然聽見花瓣落水的聲音,驀地一下又陷回池裡。
許長言垂著眼皮,緊鎖的眉頭流溢出心中的焦慮,陌上謙看見,他眉心微微動了動,似乎在猶豫什麼。
今晚的任務,怕是完不成了……
許長言好一會兒不說話,半響,低首把頭埋進臂彎裡。
語氣中透著幾分鬱鬱寡歡:“你留我在這睡一宿吧,就一宿,我那屋子太破了,就連床被都是草垛。”
埋著頭的人吸了吸鼻子,再次開口時,嗓間道出哽咽:“今晚太冷了,我不喜歡生病。”
他想在死前,好好的睡上這最後一覺。說是借宿一晚,但其實就是許長言害怕罷了,害怕回去被發現沒有完成任務,這一睡,就再也醒不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陌上謙的錯覺,聽著這語氣,他總感覺許長言下一秒就要哭了。
可許長言沒哭,隻是靜靜的等著回複。
夜色深濃,院子一片沉寂,偶聞幾聲蟬鳴,庭院下,楊柳仙飄,池麵在月光中波光粼粼,幾瓣花片懶洋洋的漂浮著。
斑駁陸離的樹影隨風晃動,就見陌上謙拿起毛筆,影子也跟著一起動,抬手蘸了幾滴墨。
“為何不去屋裡睡?”
“不去,我都借你一宿了,還要睡你床?”
“怎麼不行了,你不是怕冷嗎?”屋裡熱。
輕“嗤”聲在院裡響起。
許長言:“是冷,但是這麼做,太不要臉了。”
不是怕冷,是怕死——許長言無奈的在心裡回答。
見陌上謙沒回,過了幾秒,許長言開口發問“你不睡嗎?”
夜影下,陌上謙拿著毛筆在紙上寫字作詩。
“嗯。”
“不會困的嗎?”
陌上謙微微張嘴,溫聲道:“醉了,就不會困了。”垂著的眼眸深沉而認真。
深夜漫漫,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許長言的回複。
“那我進屋裡去了。”
……
就見許長言的影子站起身,拔步走出樹下。
月色清淺,夜雲飄渺,在白月旁圍了一圈,在這沉黑的天空中顯得是那麼的格格不入,好似一滴墨重重的點在這片“紙頁”上。
就宛如……詩句最後一字的那一“點”。
雙魚的“雙”,是指……
陌上謙寫完詩,他擱下毛筆,抬頭望向屋內。
一共有兩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