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 我問我爸這個墳裡麵埋的是什麼人……(1 / 1)

我問我爸這個墳裡麵埋的是什麼人。隱約好像有點印象但是有想不起來。

我爸說:“這是我的舅姥爺。”

他這一說我想起來了。

我奶是我爺第三個老婆,我爸前麵還有兩個姐姐,大姐異母,二姐同母。然而我爸從出生開始就沒有喝過一天的母乳,因為生他之前我的親奶就因病住院了,據說是腦瘤之類的病反正很凶險,生完我爸沒多久就過世了。

當時這位舅姥爺是一起闖關東過來的山東同鄉,他當時自己孤身一人舉目無親,看到了我爺這一家子的狀況,一個單身男人帶著兩個半大女兒,一個剛出生的兒子還有一個病的快不行的老婆,深深感覺到這個家很快就會支撐不下去,於是這老頭就主動加入了這個家庭。

他用疙瘩湯和麵糊糊一口一口把我爸喂大,還做木匠活補貼家用。是他的仗義出手為老張家保住了唯一的一條根,所以我爺非常感激他。據說那幾年間我爺找過第四個女人,但那個女人也帶著幾個孩子和老母親。這個老頭和這個老太太不對付,也因為更多人口的加入讓這個本就貧困的家庭雪上加霜。老頭心疼我爸從小可憐沒奶吃,家裡這點收入給我爸換來白麵做成麵糊糊還是吃不飽,就堅決反對我爺和那個女人一起過下去。我爺就真的聽了他的話,和那個女人分開了。

我爸給我講過,小時候其他小孩哭的時候會喊媽媽,但他受欺負的時候他會哭著喊舅姥爺。

彆人都是和媽媽最親,他和舅姥爺最親。

其實他也搞不清楚是舅姥爺還是舅太姥爺,反正那時候大家就是同鄉,論親戚的時候都很牽強,現在想想能論出來,大概是跟太奶那邊沾親帶故。不過那些也不重要,他是我爸的救命恩人,又有養育之恩。在他去世後,我爺為他披麻戴孝,讓他入土為安。

再之後,我爺一個大男人還是感覺帶不了三個孩子,於是經人牽線,找了帶著三個孩子的我後奶。

我想起了這位可敬的老人,恭恭敬敬地在他墳前伏下身子,磕了三個頭。

我爸看著我的動作,在一邊做回憶狀:“其實你太爺後來找來過,也被這老頭給趕跑了。”

“……啊?這還有他的事呢?那為啥趕走了啊?”我問我爸。

“他來了啥也不乾,還想說了算,你爺也沒慣著他。”我爸的語氣聽起來也挺幸災樂禍:“反正他爺也不是他養大的。”

上完墳燒完紙,我們下了山,回到我奶生前住的房子休息。

我老姑翻箱倒櫃找出一些舊物各家分分,以後這個房子沒人住了會賣掉。

大部分東西都是我奶的,跟我們沒什麼關係。直到我老姑在一個櫃子的底部翻出來一個積滿了灰的盒子,裡麵有一本舊相冊和幾個一看就很有年代感的筆記本。

他們先是翻開了相冊,指著一張老照片上的年輕男人說那是我爺。

我把照片拿過來仔細看。

“哇靠!這也太帥了!”

我不可置信道。

這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帥,其實我爸年輕時也帥,但他生錯了時代。也許是先天不足的原因,我爸是那種像現在的奶油小生或男團偶像一般五官清秀身材纖細的帥,放現在能惹得小女生嗷嗷叫,放在他那個時代可不怎麼受女生歡迎。

但我爺這是實實在在的國民級老演員唐國強朱時茂他們年輕時那種特彆周正特彆濃眉大眼的帥。

傳說中的師奶殺手啊這是。

我震驚了!

這不科學!

而且他們說我爺當年有一米八!

哇靠!!!不敢想!

這這這!憑什麼?!他配嘛?!他配長這麼帥嘛?!

我整個人都不好了,捏著照片在那裡懷疑人生。

一旁的我大姑則是翻起了那一遝厚厚的筆記。

她吹了吹上麵的灰,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頁,讚道:“其實我爸年輕時很有才,你看這筆字寫得多漂亮?”

大姑,你醒醒啊,你忘了你來護理我爺的時候,他故意用手摳大便惡心你的事了是吧。

反正我是不會忘了他拿著麻繩去我家逼我媽上吊給我爸騰地方的事的。

我超~記仇的。

我不以為然地接過來筆記:能有多漂亮?

額……

嗯……

那要是以我的雞扒字做對比,我爺他怕不是個書法家?

以及,這寫得都是啥?

“炮山甲打碎20克、炒王不留15克、 六通15克 、生地黃15克、當歸15克、通草20克、川芎15克、甘草5克、豬前蹄兩個,先煮豬蹄後下藥。煮好後豬蹄和藥湯共服,一付見效。”

後麵的內容也都類似。

“……下奶的藥方?”

我滿腦門問號:“我爺抄藥方乾嘛?”

我大姑特彆自然地接道:“你爺以前是中醫啊!”

“什麼!!!???”

沒聽說過!!說好的張鎖頭呢?????

“他他他,他不是被有錢的地主家收養,當了那家的童養女婿嘛!”

我大姑還覺得我很大驚小怪:“有錢的地主家是開藥房的啊,你爺從小就在藥房當學徒了……”

尊嘟假嘟?

我匪夷所思地一張一張翻閱著藥方,藥方下麵還記錄了病人的症狀表現,辨證思路,有些還記錄了病人服用後的反映或者對一些藥材或者劑量加減的思考,感覺整個世界觀都在重塑。

這裡麵還不光有下奶的,還有治痛經的,治風濕的,治皮膚病的,治腸胃不適的,治不孕不育的、甚至還有治中風和心臟病的……總之是逮啥記啥,還挺全乎,我越看越覺得,這怎麼和我那個專門記醫案的筆記本那麼像呢!

我大姑看我翻來覆去在那看筆記,始終沒放下,調侃了一句:“看得還挺認真,你看得懂啊?”

我頭也沒抬繼續翻:“啊,能看懂一點吧?”

我爸繼續給我補充:“大姐,琉兒現在自己學中醫呢,隔三差五給我把把脈,看看舌頭,可像樣了。”

我爸語氣中帶著點嘚瑟,可把他驕傲壞了。

我大姑半信半疑地看著我爸,倒是我老姑先一步把手伸給我說:“來,琉兒,那你給老姑把把脈。”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我放下筆記,執起老姑的手仔細診來。

其他人看我當真開始把脈,也靜下來不出聲,等著我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我把完左手換右手,又讓老姑伸出舌頭看看舌苔:“老姑你身體還行,就是最近有點太勞累了,心陰虛肝火旺。你是不是有點心悸胸悶,睡不著覺,還容易著急上火啊?”

我估計也是這段時間跟我奶這邊忙前忙後連護理帶操持給累的。

“沒啥大問題,這段時間過去你好好休息休息,養一養就好了。”

我老姑收了手腕,老叔的手腕又遞了過來:“來,給老叔也看看。”

嗯,姐弟倆差不多一個樣,都是有點過於勞累了,再就是腰有點不好。也是,他腰部做過腰脫手術的。

我叔還問我:“你看我肝有沒有問題?”

我又仔細看了看,把了把,沒覺出來啥異常。我老叔還挺高興:“哎呀我之前體檢查出來乙肝,吃了好長時間藥,我還擔心不知道咋樣呢,這麼說沒事兒了。”

……額,也許是因為我太菜了。我把脈水平真的很次的。

我叔完了我老嬸,她的脈和其他人就很不一樣了,特彆地舒緩寧和,我直接讚歎:“啊呀不愧是常年吃素的人,這個脈把起來真的是太舒服了。我嬸這身體沒白保養啊!”

我嬸被我誇的險些笑出聲來。看得出來她也挺滿意的。

其實我這三兩下子,誰也沒指望我真能把出點啥。

畢竟是親人離世,心情沉痛了好幾天,大家也是借此轉換一下心情,如此而已。

所以我大姑也加入進來。

把脈我其實沒有發現太大的問題,畢竟她也70多歲了,以我學習把脈以來的經曆,其實每種性彆不同年齡段不同季節的正常脈象我都還沒有掌握,也就是傳說中的四季平脈。隻有掌握了四季平脈,才能把出來異常的病脈。

隻是這是個慢工夫,我在這個事上的天賦也屬實一般,進步緩慢。

但是大姑的舌頭一伸出來,我兩根眉毛都快擰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