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小城不大,但是過年……(1 / 1)

小城不大,但是過年期間交通很堵。短短幾公裡的路程硬是跑了快1個小時。

剛上車那會兒是我對秦瑩嚴刑逼供,她反抗無力,隻能屈打成招。

說來說去還是新冠惹的禍,算算時間,她陽的比我晚點,12月29號開始發燒。但是她的症狀要來的更凶猛,當天晚上就燒進醫院,據說一量心率147,血氧83,直接被扣下,一連住了幾天院才被放出來,失去味覺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恢複。

她說得輕描淡寫,什麼既然能讓她出院就是沒事了,後麵好好養養就行了。我卻越聽心裡越不是滋味,一邊緊緊握著她的手腕不放,一邊扭頭對著窗外不看她。

我心疼她一個人在外地工作,燒成那樣大半夜還得自己爬起來堅持到醫院,不知有多艱難,身邊還沒有人陪伴。我自責自己身為她的最親密的好朋友,這段時間都沒有好好關心她一下,問問她陽了沒有,過年約出來見麵也是自己劈裡啪啦淨說些有的沒的,也不問問她好不好,有沒有什麼心事要跟我分享,一邊又生氣她拿我當外人,這麼大事都不告訴我,身體不舒服還瞞著不說,害我還給她點了咖啡……

我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又不能衝她發火,一個沒控製住,淚珠子劈裡啪啦蹦了出來。

“哎哎哎,你彆哭啊,就知道你會這樣才沒說,這不都過去了嘛,我都好了~~”秦瑩搖了搖被我抓著的手腕,見我還不放手,隻好伸另一隻手過來給我擦眼淚,不料越擦越多,擦的滿手是水跡。

“哎呦祖宗,我最怕你這個哭法,一點動靜沒有,直接就是一個開閘泄洪。”她單手在身上摸索了半天,估計是沒找到麵巾紙,隻好整個人撲過來蹭我臉,讓我眼淚把她的毛絨外套畫出一道又道水痕。“彆哭了~琉兒~寶寶~我錯了~~我真錯了555~~你就原諒我吧~~”

我堅持不理。

司機就在這種僵持的氛圍裡把車停在了木大夫家小區樓下。

我把被我哭的外套上毛毛一縷一縷的狼狽美人從車裡拉出來,頭也不回一路拽到師父家門口,臭著臉按響門鈴。

開門的還是田雨姐,今天都初六了,她不回自己家過年嗎?我有點疑惑但也沒心情打探,低聲問了好,帶著秦瑩進了門。

木大夫好像在裡屋打電話,師娘據說出門會友了,我和秦瑩換了鞋坐在沙發上。田雨姐看我倆一個臉上化渾兒,一個身上化渾兒,都不怎麼體麵的樣子噗嗤一聲樂了。她抽了兩張麵巾紙遞給我們:“你倆快擦擦,收拾收拾,琉兒這是咋地啦,誰惹你了,大過年的哭成個花貓臉。”

“田雨,你說誰哭成花貓臉啦!”大概是在裡屋聽到我們的動靜,木大夫掛了電話出來了。

“我說琉兒呢,她帶著朋友過來了。”田雨姐應道。

我吸吸鼻子,心情平靜了一些,開口道:“師父,這是我好朋友秦瑩,我今天摸她脈博快的不正常,得有110了,您能幫忙看看嘛?”然後一拉秦瑩:“秦瑩,這我師父,木大夫。”

“木大夫過年好~哎呀來的匆忙都沒有準備禮物,真是失禮了。”秦瑩邊說邊欠身行禮。

木大夫大手一揮:“沒事沒事,上門都是客,歡迎還來不及。你先來這邊,我給你把個脈吧。”

木大夫說完,徑直走到他家客廳的餐桌旁坐下。他家麵積不大,雜物不多,家具的擺放也比推拿館那邊寬敞,他在自家走路幾乎跟尋常人沒兩樣。

田雨姐搬了張餐椅給秦瑩,讓這倆人隔著桌角相對,又進屋拿了兩個脈枕出來,墊在秦瑩左右手腕之下。她一放好,木大夫就好像能看到似的,雙手向前一搭,各把一隻。

我這會兒已經不那麼緊張了,開始圍著看稀奇。以前也見過把過脈,隻是沒留意過,隻見木大夫手指時點時觸,時輕時重,而且三指有時一同用力,有時各有側重。隨著他把脈的動作,他的表情也有變化,時而眉頭微蹙,時而眉梢一挑,時而狀若深思……以至於他把了挺長時間我都沒看膩,隻是好奇他能得出什麼結論。

然後他終於開口了:“秦瑩小妹兒長得挺標致啊,你不是咱們本地人吧?”

我汗……

師父你這樣好像在搭訕誒,彆看師娘沒在就搞事啊!而且你都看不見怎麼知道她好看,你你你!你都沒誇過我好看呢,太過分啦!

倒是秦瑩可能被人誇習慣了,特彆淡定的反問道:“木大夫您覺得我像哪裡人呢?”

“我覺著廣東、福建一帶的吧。”

我和秦瑩一對視,還真差不離。她小時候家是在福建,初二的時候隨父母工作調動轉學到我們班,由於老是不適應這邊氣候,總是在校服外麵套一件毛茸茸的外套。老師說了她幾次,不料隻要外套一脫必須得病一場,最後老師也無奈了,隻好不再管她。

那時候她總是說自己和這裡八字不合,將來一定要離開,高考時也果真報了個最遠的,畢業後就留在了深圳工作。木大夫的廣東和福建,一個是她祖籍和故鄉,一個是她現在的常住地,真還都對上了。

隻是,這跟把脈有關係嗎?我這麼想著,秦瑩倒是先一步問了出來。

木大夫做高深莫測狀:“有道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哦哦哦!這題我會!就是我今天看到那裡,那個體質!!!”我忍不住激動的搶答。

就是中醫基礎理論裡麵的體質學說啊,每個人根據不同的先天因素、性彆、年齡、還有一些後天外部因素比如生活條件、地理環境、人生經曆、社會因素等等形成不同的體質。體質會導致對一些致病因素或疾病的易感性。所以通過判斷一個人的體質,能判斷出他的病因和病勢什麼的……

木大夫剛要點頭,隨即眉頭一皺,不可置信道:“你都看到體質了!?怎麼那麼快?”

“額……你先看她,先看她。”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乾嘛,早我就聽師姐吐槽過你隨時隨地抽背課業的魔鬼行徑了!我下意識躲到田雨姐身後,探出腦袋催他乾正事。

木大夫暫時放過了我,對秦瑩說:“舌頭伸出來。”

秦瑩伸出舌頭,田雨姐上前邊看邊描述給木大夫聽,我也跟著觀察:“舌質偏嫩,色淡,苔薄白,輕度齒痕。舌尖和兩側少量淤點。”

木大夫邊聽邊點頭,說:“行,知道了,問題不大。田雨你把處方箋拿來。”

田雨姐早就準備好了,遞給他一疊處方箋,還有一個帶著一條一條橫格鏤空的塑料薄板。隻見他用塑料板往處方箋上一對,哦,這樣處方箋上也有橫格了。隻見木大夫拿起筆摸索著在橫格上寫出藥方,最後拿了個小印戳蓋在了上邊,這就開好了。

他把寫了藥方的那一頁撕下來遞給秦瑩,說:“先抓三副,有什麼變化咱再看。”

秦瑩結果連連點頭:“好的好的,謝謝木大夫,給您添麻煩了。”

我突然想到一事,追問道:“秦瑩你明天是不是回深圳了?”

秦瑩點頭:“對,我今晚收拾東西,明天一早飛機。”

我說:“那你在哪熬藥?”

秦瑩說:“我回深圳再弄吧,藥房應該都可以代煎,這樣還方便點。”

“也行叭。”我點頭。

木大夫這時補充了一句:“代煎的話,喝之前要熱透。”

“啊?還有這說法?我以前喝中藥就是放熱水裡溫一下。”秦瑩疑惑道。

“你這裡麵都是溫陽散寒的藥,代煎完的藥一冷藏,冰箱的寒氣也進去了。中藥講個四氣五味,多這一道寒氣在裡麵,整體都會有影響。所以有條件能自己熬是最好的,嚴格來講,不同的藥性加入時間、熬煮時間都有講究。熬完也不宜久放,不過你們年輕人一天天的也不容易,能注意的注意點就行了。有時候,最有效的卻不是最好用的,最方便的才是。”

木大夫倒是通情達理,就是語氣中透露出唏噓。

雖然此前對中醫藥了解不多,但也能或多或少體會到他的心情。

有太多好的藥方、好的傳承、好的典籍,散失在漫長的時光裡。比起標準化、普適性強又便於批量生產的西藥,中醫在傳承和推廣上,要更艱難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