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偏僻荒涼的地方,在一個有零星碎石的土路上,我踩著泥土裡發乾的車軸印慢慢往前走。天色漸晚,途中遇到一個村莊,便想著去那借住一晚。
我抬手輕輕敲了敲門,沒過多久,門內被人悄悄開了條縫隙,屋裡的人似乎很防備,看我的眼神十分警惕,他們不太歡迎外人打擾。
但是周圍實在是太過偏僻,沒有借住的地方,我向他們訴說了我的無奈,祈求理解和寬容。
也許是意識到我並非惡人,在交流中我感覺到他們的態度在慢慢轉好,神情中慢慢消散了警惕,最後思考片刻,勉強同意我在這裡暫住,並且告訴我,這是一個受到詛咒的村子。
似乎是因為他們觸犯了什麼,村子裡的守護神很生氣,對他們施以懲罰。
他們邊走邊說 ,而我也借此才看到村子的內部結構。
村子的入口是一個很窄的走廊 ,若想沿著走廊進來,就必須通過一個類似於警衛室的地方。
走廊一麵挨著黑色漆牆,一麵對著一片空地,空地的不遠處蓋著大大小小毛坯房,那是村民的家。
不過因為走廊旁有什麼限製擋著,導致進來的人無法直接走向寬敞的空地。
走廊裝潢整體采用木製材料,廊簾用金絲木雕刻著古老的紋樣。而在走廊入口的旁邊被特意添置了一個鏤空書架,書架上擺著各種各樣的古物,其中有一塊外形和手機相似白色玉石,看上去很清透,上麵還鐫刻了很多古老的圖文,它靜靜的掛在書架上,好像有著某種神秘力量,在悄悄訴說一個久遠的故事。
村民們介紹說,這個玉石用來鎮守村子的,不能輕易觸碰。
途中,他們的腳步很快,我跟隨在他們身後,踩得地上的枯枝乾葉哢哢一陣亂響。
終於到了目的地,他們推開了一扇門,這是一個十分簡單的房間: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麵擺著一張年代久遠的床和一張極其簡陋的小木桌,天花板上掛著一盞泛著黃光的燈。
雖然陳設的家具年代足夠悠久,但室內透著些許溫馨,讓人感覺既安靜又安全。
“你今晚就住在這。”
我好像真的睡了一覺。
第二天,我在村內閒逛,十分愜意,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而我也不知什麼原因,自顧自地在村裡晃,並不想那麼快離開。
一轉眼又到了晚上,村子裡的人把我叫到辦公處,,那架勢看起來要趕我走。
麵前的人正嚴肅的要和我說什麼,隻見窗外有一個白色透明的靈體,慢慢飄著往前移動 ,而離開的方向正巧是村口。
靈體的周圍哭鬨聲一片,村裡的人在旁邊走邊勸說著什麼,但靈體就是不聽,似乎心意已決。
正要對我呼之欲出的人看到這一幕,臉色煞白,瞬間彈出屋子,加入了一路哭唧唧的人群。
好奇心驅使我跟了過去,看著他們哭喪。
“守護神啊請不要丟下我們,不要丟下我們不管啊……”
“神啊,我們真的知道錯了……”
“請不要走……”
來到這個村子之前,我本就是以一路行善為責,而此情此景又喚醒了我內在的責任。
這麼想著,我當即跑出去直接擋在那個靈體前,其他村民嚇了一跳,沒有誰敢如此狂妄去阻攔神明的去路,大家最多隻敢在旁勸說……
泛著白光的靈體歪頭一愣,祂停下來看著我。
為了爭取這強行搶來的機會,我說的很著急,生怕靈體下一秒就翻個白眼穿身而過了,我看住祂,尊敬開口:“偉大的守護神,我為我剛才的魯莽行為道歉。”
“但祈求您的憐憫,他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雖然我和他們相處時間不長,但我從心底感受到他們十分善良,否則我此時我還在街頭露宿。”
“我相信他們是想誠心改錯的,請為他們明示吧!”
我雙手合十傾身行禮,靈體疑惑轉頭看向他們。
有些村民見狀,抓緊時機,點頭如搗蒜,而有些還沒回過神來,呆愣在那。
因隻得到了部分回應,靈體看上去有些不情不願,而且並不覺得村民們會改,準備繼續往前飄。
我急了,大聲對身邊的村民喊到,你們願不願意糾正自身的錯誤?!你們要不要改?!
大部分村民被我喊醒,低頭向神明跪拜,說一定痛改前非,但有幾個少數村民並不配合,他們還是抱著遲疑態度。
以他們的觀念來看,我隻是個外來人,年紀輕輕,卻妄想與守護神溝通,試圖去拯救村子。這樣的行為極其可笑。
叛逆的幾人已從錯愕中回神,神情中露出幾分不屑。
我感受到隻要有一個村民抱有一絲遲疑守護神都不會再次停留,這是最後的希望!
我壓製住心裡的慌張,怒視他們說,“相信我!”
那幾個村民似乎被震懾到,不帶思索的從嘴裡機械的發出了聲音:“好。”
我再次看向守護神,回以一個肯定的眼神。
守護神似乎因為得到了肯定的答複非常高興,我上前一步抱住祂,這一幕又把村民們嚇得不輕,卻沒敢說些什麼。
白色的靈體開始變換體型,從乾巴巴的葡萄乾變成白白胖胖的湯圓,體型增大了不少,他高興的說:“好…… 好……好……”
可能是因為過於高興,白白胖胖的靈體忍不住將“好”字重複了很多遍,每一遍都要持續很長時間,像是要竄入所有人的耳朵,在每個人的心裡回蕩著,祂才算表達完自己的愛意。
我說:“你答應了,那就要告訴我,他們要怎麼改才算糾錯。”
守護神在眾人的期待下說,要多幫助身邊的人,感受助人為樂的心情,最重要的是需要等一個人醒來,隨後便化成煙霧回到了懸掛在書架上白玉裡。
關於什麼樣的人醒來,如何醒,是睡一覺再起來的意思嗎?眾人一頭霧水,萬分不解,甚至連夜開了一場會議。
白天,我從自己的房間出來,看到還有人坐在石墩上,對著太陽苦思冥想。
發生了這樣的事,村裡人希望我能在這裡暫住一段時間,幫他們渡過難關。
不過我要和守護神取得聯係就必須碰那塊玉,這讓他們很避諱,但在我的堅持下他們還是同意了。
事實上,對於自己的能力我還是有些不自信,萬一不願出來守護神指引怎麼辦?
好在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村民們也都在很積極的改正錯誤。
有一天,我盤腿坐在一個石頭上閉目打坐,忽然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帶著質問和不高興,“你還說這不是你創造的?”
“嗯?”突入起來的聲音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正準備尋找音源,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小時候的畫麵:
書房裡,五六歲的我坐在椅子上隨手撕了一張畫紙,拿著鉛筆趴在一張大桌子上畫畫。
白色的紙上被鉛筆摩擦出了幾個歪歪扭扭的簡筆屋,屋旁有一條彎彎的小路,我邊畫邊說:
“這是一個村子,村子裡人少老人多,他們不會笑,因為這是一個詛咒。”
我在小路上畫了一個老人,為他添了幾根頭發。
“他們不懂得什麼是善,也不知道高興是什麼感覺。”
我抓著鉛筆在老人的臉上畫上了一個嘴巴向上彎的表情,“嗯,畫好了。”
我拿起畫紙欣賞了一下,撇了撇嘴,似乎不太滿意,正準備將它扔進垃圾桶,忽地又想起什麼,自言自語道:“嗯……我感覺這幅畫的意義好像不太一樣……嗯……要不留下來吧。”
我將畫紙重新放到桌上,哼著小歌,一蹦一跳地離開書房。
在我腦海裡的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像是被激怒到了極點,拿起那張畫紙甩給我“你還敢說不是?!”
畫紙上的村子雖然被畫畫的主人整的有些抽象,但也不難辨認,這就是我目前暫住的地方。
我忽然間覺得有些抱歉。
所以變成一方小世界了嗎?
這時我又想起了守護神的話,“要等一個人醒來”。
原來是在等我想起一樁事。
腦海裡的畫麵並沒有消失,反倒投射到了現實。
我走進書房,用畫筆重新為老人畫上了笑臉,我說:“如今他們助人為樂,感受到了什麼是快樂,詛咒破解消除了,從此以後村民們過上了快樂的生活。”
既是因我而起,那便由我來結束吧。
……
離開村子的那一天,村民們都出來為我送行。
那天是小雨,我撐起一把傘往外走,回頭看他們時,記得每個人都笑著說要我路上注意安全。
……
也許這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許這就是因果歸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