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 / 1)

為藥 燈似 7340 字 5個月前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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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的時候,那串飛蟲找了回來。

原先濕透的外衣也半乾了,岑姣沒有再耽擱,將火堆的痕跡處理乾淨後,抬手示意那銀線一般的飛蟲落回自己的手串裡。

小蟲排著隊落回手串,大多數身上仍舊是白色的,隻有零星幾隻,沾了紅。

岑姣伸出指頭,從沾了紅的小蟲上輕輕一抹,是血。

小蟲回落的動作停了一瞬,岑姣抬眸收好手串,抬手輕輕揮了揮,

還沒有來得及藏回串珠的小蟲順著岑姣的動作上下飛了飛,而後朝著來路飛了過去。

岑姣跟上了小蟲的動作。

走了大概二十來分鐘。

地勢突然變得陡峭起來,岑姣放慢了步子,食指微曲,吹響了一聲。

在陡峭處,溪水陡然下墜,激起了千萬點白沫。

原先在溪水下落處盤旋的小蟲聽到聲音飛回了岑姣身側,隻是翅膀被飛起的白沫打濕,看著有些歪歪扭扭的。

岑姣轉動手臂,手腕處的手串也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小蟲落在了手串上,抖了抖翅膀,再去看,卻是看不出小蟲的身影了。

岑姣抬眸四下眺望。

原先總覺得已經處於群山之中,最深的溝壑裡了,可現在才發現,仍有更深的溝壑。

探頭去看,這一處斷口,足有十幾米高。

岑姣倒是沒怎麼猶豫,在大致看過峭壁的情形後,翻身便跳了下去。

如果有人看到她的動作,一定會覺得是跳下去的人不想活了,隻有尋死的時候,才會跳得這麼乾淨利落。

隻是在外人看來,與尋死無異的岑姣,好端端地掛在峭壁上。

她扣住了凸起的石塊,腹部發力,貼緊了山壁。

等到岑姣順著山壁落到地上,背上出了一層薄汗。

小腹因為同山壁的摩擦,也生出隱痛。

隻是現在,倒也顧不上這些,岑姣順著水流的方向繼續找人。

“魏炤!”過了一片石灘,岑姣眸光閃了閃,也從原先的小步走,變作快步跑。

穿著黑衣的男人半個身子被衝上了岸。

岑姣停在了男人身側,看清那人的臉時鬆了一口氣,是魏炤。

她彎下腰,抬手去探魏炤的鼻息,好在,脈搏的跳動雖微弱,卻仍舊是有的。

——人還活著。

岑姣鬆了一口氣,身上的力氣仿若也在一瞬間被抽離,趔趄兩下,一屁股坐在了石灘上。

她大口喘氣,視線落在魏炤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岑姣的氣息變得平緩,她才抬腳,輕輕碰了碰魏炤的腰,“欸,咱們這算兩清了啊。”

隻是男人仍舊昏迷著,並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岑姣倒也不在意,她爬坐起身,先是將人還有半截浸在水裡的身子拉了出來。

要說魏炤,的確是命大。

彈孔的位置在肩頭,要是再偏一些,命中了心口,等岑姣找到他,也隻能替他收屍了。

魏炤的上衣被水和血打濕,貼在身上。

尤其是肩頭的傷口處,爛肉和布料仿佛長在了一起,半點扯不開。

岑姣索性抬手用小刀一劃,將魏炤的上衣割破,撕了下來。

魏炤肩膀處的傷口很深,又因為被水泡了很久,傷口處的肉開始發白發爛。

岑姣見狀,從隨身帶著的物品裡,摸出一小瓶藥粉。

剛剛揭開蓋子,濃鬱的中藥味兒便彌漫了開來,岑姣手腕輕輕一抖,藥粉落在了魏炤的傷口處。

雙眸緊閉的人似是吃痛,眉心皺了皺,發出含混的聲音來。

聽到動靜,岑姣抬眼看向魏炤,“我要幫你把子彈挖出來,不然你胳膊算是廢了。”

躺著的人仍舊沒有回應,仿佛剛剛的聲響是岑姣的錯覺一般。

隻是岑姣剛剛的話,倒也不是詢問,隻是通知。

鋒利的匕首過火,已經是當下最穩妥的消毒方式了。

岑姣握著匕首,還不忘將魏炤剛剛撕破的衣服塞進他的嘴裡,免得因為疼痛呼喊出聲,引來那群不知來曆的人。

刀尖抵在了皮膚上。

岑姣深吸了一口氣,握著匕首的手很穩,一點都沒有哆嗦。

刀尖緩緩向下,鮮血順著道口溢了出來。

躺著的人似乎也有了反應,身子輕輕動著,好像要因為疼痛醒過來。

岑姣見狀,握著匕首的手仍舊衛東,隻是身子忽地一翻,整個人坐在了魏炤的腰間,身子微微下壓,將人牢牢壓住。

與此同時,刀尖繼續向下,而後猛地一挑——

彈殼被挑了出來。

被岑姣壓著的人,也因為劇烈的疼痛猛地動了動。

如果不是岑姣整個人壓著,魏炤定是整個背都疼得弓起了。

將子彈挖了出來,岑姣也鬆了一口氣,她將剩下的藥粉全部撒在了傷口處,用碎布將傷口包了起來。

“你……”

虛弱的男聲自岑姣身下響起。

岑姣的動作頓了頓,後知後覺地發現,兩人現在的姿勢,有幾分不太妙,尤其現在的魏炤看起來十分脆弱。

察覺到這一點後,岑姣從魏炤身上下來的動作多了幾分慌亂。

她清了清嗓子,“我看你身上的是彈孔,在這山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去,所以先幫你把彈殼挖了出來——”

隻是越解釋,岑姣的聲音越低。

昨天才和人劃清界限,今天這一遭,倒顯得自己有些多管閒事了。

岑姣眼眸閃了閃,她看向魏炤,隻是還不等她開口,有些虛弱的男人滿臉認真。

“你是這兒的山民嗎?”

岑姣一愣,魏炤表情認真,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岑姣思緒轉了一圈,倒也想明白了其中關節。

魏炤這一路順著水流被衝下來,腦袋沒被磕破算是福大命大,隻是這一路上的磕碰,難免撞到了腦袋,顛簸之下,忘了一些事兒倒也是正常的。

這對於岑姣來說倒是好事兒。

一來不用應付魏炤的諸多問題,二來,魏炤既然認不出自己,那麼意味著事後岑姣也不會被牽扯進魏炤的事情裡。

既還了魏炤昨天背著她下山的情,又沒有給自己惹來更多的麻煩。

光是想想,岑姣便有些壓不住笑。

她看向魏炤,擺出了一個自認為十分溫和的表情,“是,我路過的時候撞見了你。”岑姣抬了抬下巴,“你這是怎麼了?”

順著岑姣的動作,魏炤看向了自己的肩膀,一些畫麵斷斷續續地撞進他的腦子裡。

魏炤掙紮著起身,“我們在山裡出任務,我得和隊友們集合。”

說著,魏炤便掙紮著想要起身。

隻是這一動又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痛之下,魏炤劇烈咳嗽起來,一張白淨的臉,憋得通紅。

“你先彆急。”岑姣盤腿坐在魏炤兩步外的地方,陽光從兩人頭頂落下來,照在岑姣的背上,帶來些許暖意。

魏炤咳得昏天黑地,隻是岑姣半點沒有起身去幫他順順氣的意思。

等到魏炤緩過那口氣,岑姣才抬了抬眼皮道,“你現在這樣,彆說去找你的同伴了,就是走兩步都費勁。”

魏炤聞言,耳尖隱隱有些燙,他看向岑姣,抿了抿唇,“還沒有問你的名字。”

岑字在舌尖轉了一圈,脫口而出時,卻變成了山今兩個字。

“山今?”魏炤愣了愣,他靠著一旁的石塊坐了起來,“山這個姓倒是少見。”

岑姣看向魏炤,“我想法子送你出山。”

魏炤搖了搖頭,“我想請你幫一個忙。”說著,魏炤側了側身,頗有幾分艱難地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了一個不到巴掌大小的方盒盒。

岑姣伸手接過了方盒,翻開,發現是個電子儀器,上麵有著一串數字。

皺眉看了一會兒,岑姣有些詫異,“這是我們所在位置的經緯度?”

魏炤點了點頭,“我想請你幫我找到我的隊友,營地裡一直有人。”

岑姣輕輕敲了敲那方盒子。

有些麻煩,卻也比她領著魏炤這樣一個大活人要方便得多。

“行,我幫你。”岑姣心中掂量兩下,便應了下來。

魏炤聞言,麵上滿是感激,他看著麵前的人,無比誠懇道,“山今,等任務完成,我一定不會忘記你今天的幫忙……”

眼瞧著魏炤還要繼續說下去,岑姣卻是站起身,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行了,我先把你送到安全些的地方,這兒也不知道會不會漲水。”

魏炤現在行動不便,如果留他一個人,漲水了都不見得能跑得掉。

岑姣半扶著人,將人先帶離了水邊。

進入林子,尋了塊平坦處,讓魏炤坐下。

剛剛魏炤已經將他同伴所在的經緯度告知了岑姣,岑姣心裡估算過,她從這兒到魏炤口中營地的位置,大概要兩三個小時,算上魏炤同伴趕到這邊的時間,也就是魏炤得一個人帶上大半天。

岑姣在魏炤身側升起了火堆,她垂眸看向靠著樹乾的人,“魏炤,你一個人,能行嗎?”

魏炤靠著樹乾點了點頭,麵上倒是有些歉疚,“倒是你一個小姑娘……”

隻是話說到一半,魏炤便又有些卡殼。

一個小姑娘,又怎麼敢動手挖彈殼呢。

岑姣並不知道魏炤心裡想著什麼,她垂眸思索了片刻,抬手解下了右耳的耳飾。

那是一顆蝴蝶樣式的耳墜,平時叫頭發擋著看不著。

“這裡麵,有驅趕山獸的藥,你放在身上,至少不用擔心被蛇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