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為藥 燈似 8391 字 5個月前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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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綠色的小鳥一直在岑姣身前大概兩三米的地方飛著。

它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岑姣,小豆子一樣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十分通人性。

四周的景色隨著岑姣的深入而變化。

林蔭的綠色漸漸變得深邃,像是染上了一層黑。

隨著黑色漸漸濃鬱,那隻小鳥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它時不時回頭看向岑姣,發出低低的叫聲。

那聲音不大像是鳥叫,反倒更像是什麼小獸的嘶吼。

岑姣停下了步子,她找了棵粗壯的鬆樹,乾脆利落地爬上樹頂查看四周的情況。

太陽已經西斜。

看清太陽位置的時候,岑姣心中略略一驚,在這山裡,時間的流逝讓人有些捉摸不定。

就好比現在,看太陽的位置,顯然已經接近落山的時間了。

可在岑姣的感官中,她進入這深山峽穀,不過一個多小時,再怎麼,太陽也不該轉到西邊才是。

收回落在夕陽上的視線,岑姣從包裡摸出了手機。

手機自然是早早沒了信號,隻是讓岑姣詫異的是,手機的屏幕出現了花屏,屏幕上的時間,正在胡亂地跳動。

岑姣皺著眉將手機收回了包裡。

她對於手機上出現的怪異現象並不精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峽穀裡磁場紊亂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隻是,岑姣卻是清楚,按照太陽西行的速度,她該儘快找個地方過夜。

抬眸看向四周,一條小溪蜿蜒著從看不分明的地方流淌出來。

就在不遠的地方,有活水。

岑姣記下方向,等她從樹上跳下來後,便朝著水流的方向走去。

小鳥跟在她的身側。撲閃著翅膀。

水流聲漸漸變高,蓋過了峽穀中的風聲蟲鳴。

岑姣從兜裡摸出一把鳥食。

翠綠色的小東西見狀停在了她的肩膀上,歪著腦袋,就這岑姣的手便啄食起食物來了。

岑姣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

她與這翠綠鸚鵡,本是互利互惠的關係。

她借著小鳥尋路,而這鳥兒則是等著引路後能夠得到一些美味的食物。

從前她也與這樣的鸚鵡有過合作,卻是沒見過有這般膽大的。

之前遇到的那些,幾乎都與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岑姣難免多看了眼站在自己肩上的鸚鵡一眼。

小鸚鵡很快將岑姣掌心的鳥食吃了個乾淨。

岑姣摸出哨子,又吹了一聲。

短促的音節代表著結束。

小鸚鵡扇動翅膀,從岑姣的肩上飛了起來,隻是它並沒有立刻離開,反倒是繞著岑姣飛了好幾圈,最後用嘴巴薅下了一撮胸前的紫色羽毛。

小鸚鵡將那撮紫色絨毛放在岑姣手心後,才撲騰著翅膀離開。

岑姣垂眸看向那搓紫色絨毛,抬手捏了起來,放進了口袋裡,這時候,她倒是沒什麼心思去感慨這隻鸚鵡的親人,天色暗得很快,她得抓緊時間將火生起來。

峽穀裡,大的野獸不一定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但也難免,保險起見,生起火堆,多多少少能夠震懾山中的獸類。

岑姣找了塊平坦的大石頭,石頭上方,一棵已經枯了的歪脖子樹微微傾倒。

火堆當中,橙紅色的火舌跳動。

岑姣爬上了那棵歪脖子樹,看向被染紅的天際漸漸黑下去。

人倒是不覺得疲憊,混著水汽的風吹過,反倒讓岑姣更加精神了。

她重新拿出了手機,先前手機屏幕上出現的花屏已經消失了,隻是依舊沒有信號。

岑姣打開了相冊,之前陳玉生將那拓印件拿出來的時候,她拍了一張存在了相冊裡。

對於那模糊的,勉強能夠分辨出的八個字,岑姣沒什麼頭緒。

什麼山人開路,血骨生菌。

且不論這兩句前麵,還有因為太過久遠而分辨不清的另外兩句話。

就說山人。

岑姣並不知道什麼叫山人。

還有血骨生菌,難不成,他們要尋的山菌,是從白骨上長出來的嗎?

岑姣指尖動了動,照片滑到了下一張。

那是山菌的模樣——長著靈芝的樣子,顏色卻是豔麗極了。

乍看起來,不像是什麼藥,反倒像是有毒一樣。

岑姣關上了手機,四周便又隻剩下下方火堆投射出來的火光。

那光是橙紅色的,在溪流邊,照亮了一小片。

偶爾有獸鳴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隻是靠近岑姣的地方,隻有蟲鳴,沒有獸嚎。

平日會在此處出沒的山獸,應該都被這火光嚇退了。

岑姣坐在樹枝上,靠著樹乾。

她閉著眼,似是在養神。

隻是周遭所有的聲音,都被岑姣收入耳中,細細分辨著。

像在這樣人跡罕至,幾乎稱得上無人區的深山峽穀,岑姣也不敢掉以輕心。

時間,一刻一刻地流淌。

就在岑姣以為這個夜晚會平安無事地度過時,耳邊突然傳來不該在這兒無人峽穀出現的聲音。

那是人奔跑呼喊的聲音。

在山風中模糊後,聽不清那群人呼喊著什麼,隻能聽到短促不明的音節。

岑姣猛地睜開了眼,她似一隻獵豹,動作迅捷地從歪脖子樹上翻了下去。

火堆旁邊,本就放著用來滅火的沙石,岑姣抬腳踢動沙石,將火快速熄滅了。

燃著的火堆可以震懾山中野獸,卻也會引來人。

在這無人峽穀中,說不好是野獸危險,還是人更危險。

如果叫岑姣去選,她寧可會選和野獸對上,也不想和出現在這深山峽穀的人打交道。

隻是那呼喊奔跑聲竟是越來越近。

岑姣藏在石頭後方,皺眉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麵前,是在黑暗中顯得有些張牙舞爪,頗似鬼影的樹影。

岑姣並沒有看到人,甚至沒有看到樹叢晃動。

她的身子更矮了些,死死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動不動。

一聲巨響傳來,岑姣身子一抖,背脊微微挺直了。

那是……槍響。

岑姣放在石頭上的手微微發緊,指腹被她死死壓住,泛起瘮人的白。

隨著那聲槍響,原先沒什麼動靜的樹叢,竟是劇烈晃動起來,像是那群人,已經到了近處。

岑姣呼吸聲放緩,她瞳孔微縮,這一瞬的工夫,她便有了決定。

儘快離開。

就算摸黑走山路十分不安全,但再怎麼不安全,也抵不上與拿槍的人遇上。

岑姣緩緩站起身,她動作間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轉身的瞬間,岑姣有一瞬遲疑。

剛剛那槍,是對著山獸開的,還是對著……人呢。

隻是這遲疑在升起的瞬間就被岑姣從腦海裡揮去。

她轉過身,朝著遠離聲音的方向快步離開。

隻是剛剛走出去十來步。

便又是砰砰砰,三下槍響。

那聲音像是叩在了岑姣的心口,讓她的心臟也跟著顫動。

下一刻,粗壯的男聲從方才她離開的地方響起,帶著喘氣聲和難掩的焦急。

“魏炤中槍落水了,我去……”

隻是那聲音隻傳來半截便被風聲吞沒。

岑姣的步子停了下來。

她白淨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剛剛那個聲音是說魏炤嗎?

是她認識的那個魏炤嗎?

耳邊的溪水聲蓋過了風聲,也蓋過了岑姣越來越高的心跳聲。

她停下步子站了片刻,過了一會兒,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扭頭朝著剛剛離開的方向快步走去。

隻是,走出去不過百十來米,岑姣又停下了步子。

她搓了搓手臂,咬牙盯著麵前奔騰的溪流。

說是溪流,這水還是有些深的,能到岑姣的肩膀。

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天黑前還十分平靜的河水現在翻騰得凶猛,即便是夜裡,也能看到濺起的白沫。

岑姣緩緩吐出一口氣,而後偏頭低低罵了一句。

隻見她快步走向溪邊,等人影在溪邊站定,晃了晃,便消失不見了。

隻剩拍打上岸的河水,發出嘩嘩聲。

那聲音是從下遊傳來的,所以剛剛岑姣是往上遊走。

可是剛剛那半截聲音,卻是說明了魏炤中槍落水,落水後,會被這水流往更下遊的地方衝過去。

岑姣想要去找魏炤,隻有從水裡走。

那群人,應當不會想到,這冰冷刺骨的水裡,還有彆的人在。

岑姣閉著氣從水下遊過。

溪水冰冷刺骨,岑姣咬緊了口中的苦藥,那口提著的氣才沒有泄下去。

原先那聲音已經被岑姣甩開了一截,現在走回頭路,那變得模糊的聲音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斷斷續續的人聲裡,夾雜著電流聲。

剛剛發生的混亂似是已經停了下來,隻剩低低絮語聲。

岑姣小心翼翼地在水中遊動,不太能分得出精力去聽那些人究竟在說什麼。

等到遊離了那聲音的範圍,岑姣才猛地抬起身換了一口氣。

四周,又安靜得如同先前在歪脖子樹上休息時一樣了。

就好像剛剛的那些,是岑姣的臆想一般。

岑姣喘著氣,扶著石頭上了岸。

她外衣已經全濕了,山風一吹,幾乎連骨頭都要凍上。

好在內襯防風防水,脫掉外衣後,倒也不覺得冷得刺骨。

岑姣心軟想要救人,卻也知道這時候,如果她就這樣繼續去找,彆說是救人了,就是自己也得失溫死在這兒。

岑姣尋了一處避風的地方,脫下衣服後燃起了火堆。

她將濕透的頭發解了下來,確保能在天亮前乾透。

隻是岑姣也沒有乾等著,她又放出了先前在溶洞裡探路的小蟲。

發著微弱光亮的小蟲,宛若一條銀線,沒入了黑暗中。

岑姣坐在火堆邊,火光在她臉上跳躍。

“魏炤啊魏炤……”岑姣緩緩吐出一口氣,她麵上沒什麼表情,火光印在岑姣的瞳孔裡,像是一朵璀璨豔麗的花朵。

岑姣閉眼,那花便謝了。

“你最好平時做了不少好人好事,菩薩保佑,能活到我找到你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