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為藥 燈似 6895 字 5個月前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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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炤並沒有擋得住。

在他撲到岑姣身側時,餘光已經瞥見巨蟒的尖牙沒入了岑姣抬起的胳膊。

他的魂魄仿若在這一刻也被抽離。

魏炤張了張唇,卻說不出話來,他的耳膜跳動著,咚咚心跳聲,重重落在他的耳膜上,而後砸回心臟。

周身的血液,仿佛也在這一刻凝固。

魏炤的眼睛都有些轉不動了,他想要伸手去抓住岑姣,可是渾身的關節像是被死死凍住了,他動不了。

直到一雙溫軟的手,抓住了魏炤的手腕。

“走。”岑姣聲音微微有些低啞,她的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巨蟒已經轉身遊走了,岑姣回頭看了眼漆黑的來路,索性一咬牙,拉著魏炤便跟上了往深處逃去的巨蟒。

飛奔之中,魏炤終於回過神來。

一個人將在自己麵前被巨蟒殺死的後怕感,終於緩緩散去。

魏炤的視線落到了岑姣的身上,“你……”

“閉嘴。”剛聽魏炤吐出一個字,岑姣便頗有幾分冷硬地打斷了他的話。

魏炤眸光暗了暗,“緬甸蟒無毒,但這種地方不該出現緬甸蟒,最好還是先處理一下傷口。”

岑姣眼睫微垂,沒說什麼。

隻是拉著魏炤一路跟了上去,前方有光透了進來。

看來,傳言裡這條山道通著無人的深山,是真事兒。

光亮處,傳來了枯枝樹葉被擠壓斷裂的聲音。

岑姣鬆開了拉著魏炤的手,她矮著身子鑽了出去。

魏炤抬手擋了擋光,也跟了上去。

見先他一步鑽出來的人四下張望著,似是仍舊在尋找著那條白化巨蟒的痕跡,開口道,“這裡沒有路,不知道哪裡踩下去就是深淵,還是先處理了傷口吧。”

岑姣沒說話,卻是垂眸去看自己看著有些駭人的胳膊,血淋淋的,袖子早就叫鮮血染透,貼在了皮膚上。

魏炤適應了外麵的光亮,他走到了岑姣身邊,伸手握住了岑姣的手腕。

岑姣下意識想要掙脫,可是握著她手腕的力道極大,加上驟見天光,岑姣身上的疼痛後知後覺地傳來,原先撐著她的那一口氣,也被抽走了一般,所以她隻是抬了抬眼皮,並沒有非要抽出自己的手臂,而是任由魏炤握著。

魏炤已經將背包放了下來,他抬眸看了眼岑姣,語氣算不上太好,“你的衣服粘在傷口上了,我要把它撕開。”

岑姣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並不在乎魏炤要怎麼處理。

魏炤抬眸瞥了眼一臉冷漠的岑姣,心中的火氣突然有些壓抑不住。

岑姣身上的衣服並不難撕,就算浸在水中,讓原本輕盈的麻布衣服變得有些厚重,魏炤稍稍用力,便將岑姣的袖子撕開了一道口子。

先前雙氧水拿出來替那個被鐵絲網勾破了小腿的少年清理過傷口,現在還剩四分之三瓶的樣子。

魏炤擰開瓶蓋,將剩下的雙氧水,直接倒在了岑姣的手臂上。

雙氧水嗞得發出了聲響。

岑姣手臂上的鮮血被衝開,露出了巨蟒的尖牙留下的傷口。

“你瘋了吧?!”岑姣眼前一陣發黑,她抬手去推魏炤,卻因為劇烈的疼痛伸出去推人的手變成了抓,死死抓在魏炤的衣領處。

她大口喘著氣,一雙眼睛漆黑明亮,瞪得極圓,視線死死落在魏炤的臉上。

但實際上,在劇烈的疼痛下,岑姣什麼都看不清,她眼前,隻剩下一陣一陣的光暈。

“現在知道疼了?”魏炤聲音冷硬,雙氧水的瓶子被他捏得發出哢哢聲,他盯著麵前的人,嗓子發緊,“剛剛怎麼不知道怕呢?岑姣,這山裡和城裡不一樣。”

“我不和你說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就說山蛇野獸,如果剛剛那條蛇是有毒的,你現在屍體都已經僵了!還有什麼喊疼的機會?!”

岑姣吸了一口氣,她總算緩過神,眼前的事務漸漸變得清晰。

她抬眸,看向麵前的男人,下一刻,腦袋猛地往上抬,重重一撞——

岑姣腦門被撞得生疼。

而被她重重撞上鼻頭的魏炤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男人退了半步,嘶了一聲,抬手按住了鼻子。

岑姣抬頭,見魏炤手上染上了鼻血,臉上的狠意才散了兩分,她看向麵前的人,一字一頓,“要不是你突然出現,那條白化蟒根本就不會發現我!我早就毫發無損地從山道走出來了!”

魏炤捏了捏鼻尖,見掌心沾了血,倒也不是很在意,扯下一塊紗布隨意擦了擦。

他垂眸去看岑姣的手臂——

沾著的汙血被衝乾淨了,露出了森森牙印。

魏炤眸光輕閃,他抬手去握岑姣的手臂,隻是岑姣心中正防備著他,見他抬手,聲音冷硬道,“你要做什麼?!”

魏炤動作停了停,抬頭看向岑姣時,眼底多了些無奈。

“雖然緬甸蟒唾液裡不帶毒,但剛剛那隻……”魏炤頓了頓,他看向岑姣手腕上的一排牙印,手上的力氣重了些。

汙血被擠了出來。

岑姣臉色也變得有幾分蒼白,隻是她並沒有抬手推開魏炤,隻是皺了皺眉,臉上並沒有什麼彆的情緒外泄。

她就那樣無比平靜地看著魏炤將她傷口處的汙血一點點擠出來。

似是感覺不到疼,也感覺不到怕。

等到擠出來的血變得乾淨,魏炤才停下了擠壓的動作。

他用紗布沾上碘酒,在傷口處塗抹兩圈後又將剩下的紗布一圈一圈地裹在了岑姣的手腕上。

岑姣垂眸看著魏炤替自己處理傷口。

直到一聲試探性的,並不熟悉的姣姣落入她的耳朵。

岑姣猛地抬頭看向麵前的人,她心裡清楚,魏炤不是什麼和你說兩句話就會自來熟地喚自己姣姣的人。

他現在這樣喊自己,一定是出於什麼原因。

魏炤一直看著岑姣。

等他看清岑姣的神情,心中的情緒難免有些複雜。

“你不是什麼來采風的藝術家吧?”魏炤道,雖是問句,語氣卻是篤定。

岑姣沒說話,她看著魏炤,思緒飛速轉動著。

魏炤為什麼會突然開口喊自己姣姣?為什麼又在喊自己姣姣後,能夠確信自己胡謅出來的身份是假的。

如果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所謂藝術家的身份是假的,那麼他會知道自己此行是進山找藥嗎?

魏炤會知道這些,難道他與趙老爺子有什麼關係嗎?

岑姣掌心有些發緊,她抿了抿唇,一時不知道魏炤究竟是什麼意思。

隻是岑姣想的這些,魏炤並不知道,他看向岑姣,聲音溫和了些,“肖教授出事前,也是住在山野,我和他閒聊過,聽他提起過你。”

肖教授……

這三個字有些太陌生了,陌生到岑姣的麵上有一瞬恍惚。

她愣愣地看向魏炤,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魏炤口中的肖教授,是她短命的前男友,肖舒城。

是了,肖舒城的那張,略有些詭異的明信片,不就是從這附近寄出去的嗎?

隻是岑姣因為趙侍熊的事情,早就把那張明信片拋諸腦後了。

現在,魏炤忽然提起肖舒城,岑姣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了明信片的事情。

心中念頭轉了一圈,等到岑姣再抬頭時,眼眶裡已經蓄滿了淚。

魏炤被岑姣那一眼看得心頭一滯。

他手上的動作放緩了些,聲音也更柔和了,“就算你再怎麼想要知道當年肖教授遇到了什麼,也不能自己一個人,什麼準備都不做地就往這沒人的地方衝吧?”

岑姣吸了吸鼻子,她半垂著眼,開口時,帶著細碎的哭音。

“我就是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魏炤替岑姣包紮好了手臂上的傷口,他看向岑姣悠悠歎了口氣。

隻見魏炤往前走了兩步,四周灌木叢生,並沒有什麼下腳的地方,魏炤的視線環顧一周,最後落在了岑姣身上。

不知是不是岑姣正垂眸落淚,站在那兒的人看著格外纖弱。

魏炤彎下背,“上來吧,先回山野。”

魏炤等了一會兒,見岑姣久久沒有動靜,回頭看向她,“放心吧,我走慣了山路,不會摔著你的。”

岑姣往前走了半步,“我隻是手被咬了一口,能走路。”

魏炤卻是堅持,“雖說給你處理了,但還是去一趟醫院才安心,我背著你,走得快些。”說著,魏炤抬眸看了眼上方,隻是樹蔭如蓋,不大看得清太陽到了什麼方向。

岑姣聞言沒再堅持,她跳上了魏炤的背。

男人的背很寬——

是肉眼看著的時候,看不出來的寬厚。

魏炤單手握拳,虛虛籠著岑姣的腿窩。

山路有些崎嶇,可魏炤卻是走得穩當。岑姣伏在魏炤的背上,絲毫感受不到顛簸,她眯著眼,柔著嗓音開口,“肖……肖舒城以前和你提起過我?”

魏炤低低應了一聲,“閒聊的時候,提起過自己有個長得漂亮的女朋友。”

“他還說,因為進峽穀這事兒,和你大吵了一架,到了分手的地步……”魏炤頓了頓,他耳邊,有岑姣微弱的呼吸聲。

“那天和肖教授閒聊了幾句,第二天他就出了事。”魏炤聲音低沉了兩分,“所以,那次聊天的內容我記得格外清楚。”

岑姣垂著眼,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悠悠道,“是嗎?那他還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