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莊的人都知道趙林芝嫁給了一個搞建築的大老板，自然不缺錢。可常言說的好：一家不知一家，和尚不知道家。

林芝嫁的男人叫胡增兵，中等個兒，大肚便便，臉皮又黑又粗糙，絡腮胡竟還占據了三分之二，一嘴棕色牙齒，兩隻眼球像被紅黃藍等顏料浸染了似的，簡直黑白不分了。

胡增兵的家庭條件算是不錯，父母都是國家在編教師，偏偏增兵打小就不愛學習，上完職高在家溜達了一年，父母就讓他跟著他姨夫外出闖蕩。姨夫是建築隊的老板，安排增兵做他的專車司機。增兵並不會開車，他先學習了一段時間，然後便正式上路了。那年冬季，有人給二十剛出頭的增兵介紹了個漂亮的對象，或許是女方看上了他家的經濟實力，很快就成了親。豈料，臘月底典禮，春節增兵帶著媳婦去老丈人家拜年，媳婦就再也不回來了。過了好幾個月，增兵父母見實在沒了希望，就讓他倆一刀兩斷了。

離婚一事對增兵震動很大，他認為，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決心要乾一番事業。心想，隻要自己成了氣候，美女就會在屁股後麵追。他在跟姨夫開車期間認識了不少有頭有麵的人物，聽說有個單位準備搞個小工程，總造價三十萬元，增兵抓住機遇，竟籌措了十萬元錢暗暗送給了這個單位的頭頭，然後清包了這個活。工程完畢後，除去十萬元的送禮錢和工人的工資，增兵不但分文沒掙，還得倒貼。該單位的頭頭知道虧了增兵，又不想退錢，於是到處給增兵找工程，還彆說，增兵沒費吹灰之力就又接了項不大不小的工程，該工程下來，增兵算是賺了點錢。之後，他繼續找活接活，其中有清包的也有大包的。

按說，增兵當了八九年的工頭，手裡該有錢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不僅沒錢，還有外債，也就是從社會上借的高利貸，已累計到了幾百萬。究其原因，主要是增兵的脾氣過大，常與他打交道的人都說他是馬大哈，也有人背地裡叫他“憨蛋”。他接工程從不考慮能乾不能，比如某項工程他手下的施工員和技術員都說不能乾，他卻一意孤行，執意要乾，結果到頭來賠了。可他並不在乎，手下的領導和工人的工資他如數發放，錢從哪裡來呢？借高利貸，這樣的情況增兵來說已司空見慣。這是一方麵，再就是他在日常生活中揮金如土，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當然，他抽的不是□□，是七十元一盒的大中華，而且，一天一盒不夠他享用。過時過節他還特彆注重給那些與工程有關聯的頭頭送禮，送禮的金額讓人們得知後都驚訝得可笑，而增兵有他一向的高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有人暗地裡說：他人沒人，才沒才，不使用此手段，建築單位裡的頭頭們根本就不搭理他。

去年，劉家莊有個人包了增兵工地上的支模型活，年底結算掙了不少鈔票。此人知道增兵還是個單身，為討好他，達到與他長期合作的目的，便把趙林芝介紹給增兵，增兵一見林芝的容貌，自是十分喜悅。林芝見到增兵後沒相中人，但看好了增兵的本事：三十來歲就成了建築隊的大老板，光那輛黑色豪華轎車就讓她羨慕得不得了，她爹拚死拚活在外打工乾了大半輩子，把所有掙的錢拿出來肯定也買不起那輛車，林芝稍一考慮就答應了，兩人也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今年過罷元宵節，增兵開著他的車，帶上夫人和他手下的幾個主要乾將便向他的營盤馳去。

增兵始終在外地一個縣城裡搞建築，多年前在城郊大路邊租了片地建了個庫房，庫房裡建了一排小房子，有存放各種電器和各種工具的房間，有增兵的辦公室與臥室，也有供工人臨時住的房間，還有廚房和門房等。

林芝初來乍到，對什麼都新鮮，偌大的庫房院子裡，整整齊齊堆放著各種各樣的建築物料，如鋼管、方木、架板等等，還停放著工具車、鏟車、攪拌機和許多她叫不上名字來的機械設備，使她更加佩服了老公的能耐。沒過幾天，工地開了工，各地的工人也陸續遠道而來並進入了工地。

有道是：沒有不透風的牆。林芝在庫房住了一段時間，常有人來庫房拉東西，其中有不少是老鄉。林芝一聽口音是老鄉的，就感覺很親切，常湊近他們，跟他們搭訕。有個在增兵工地已乾了多年的老小工，自己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他暗暗對林芝說：“增兵的事業看起來轟轟烈烈，其實是外債累累。”林芝一楞問：“有多少外債？”那人說：“很不少，好幾百萬。”

林芝將信將疑，晚上增兵回來她單刀直入：“你有多少外債？”

增兵一聽就知道是有人向她揭了他的底，可他豈肯老實交代，稍一思索便故作鎮靜地說：“我的夫人哪，你用不著詐我呀。”

“誰詐你了，我嫁給了你，就想知道你的真實情況。”

“結婚前你就問過我有多少錢，我已告訴了你，有五百萬，現在你咋又問起我有多少外債來了，你到底啥意思？是聽了哪個人侮辱我的話了？”

林芝一時懵了，暗想，難道那個人是信口雌黃？她垂下頭喃喃道：“哪個人也沒對我說啥。”

增兵和藹地說：“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你嫁給我，保證不缺你花的錢，我永遠會滿足你的胃口的。”

林芝不再說啥了，她相信他對自己的承諾，不過，這樣並不能消除她對他經濟情況產生的懷疑。這一夜，林芝輾轉難眠，白天那個人說的話與晚上增兵說的話在激烈地碰撞，到底誰說的話是真的呢？她仔細分析了一下，白天那個人不僅胡子拉碴，衣褲邋遢，而且話還特彆多，很像是個半傻子，這種人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說話不考慮後果，常捅婁子，由此可見，這個人說的話應該是真的。今晚她向增兵發問，顯然是自己太唐突了，畢竟二人走到一起的時間還很短，他會對自己吐露實話嗎？再仔細一琢磨，你說你有五百萬，和前妻早就離了婚，為啥這麼多年了還一直是單身，也沒正經房子，看來是自己被介紹人騙了，也是自己被那輛黑色轎車晃花了眼。想到此，她欲哭無淚，後悔不已。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她夜裡常做噩夢，或夢見一幫□□手持棍棒向增兵討債來了，增兵拿不出，那幫人便把增兵打得遍體鱗傷；或夢見增兵出了車禍，好多人向她索要工資來了，她兩手空空，驚慌失措；或夢見工地上出了大事故……。她每次被驚醒後就再也睡不著了，額頭出汗，心裡憋悶，白天回想起來仍是惶恐不安。後來她跟增兵提出想回家看看，增兵答應了她，並買來了孝敬丈母娘的貴重物品，開車把她送到了娘家。也就是這一次林芝乘專車回娘家，出現了她在村裡看到劉二江在街道上行走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