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榮回到了家中,把這次見麵的情況如實向爹娘做了彙報之後,便征求他們的意見。
白榮爹一向尊重子女們的婚姻自主權,他從白榮的言談與表情中已感悟到閨女對此親事較滿意,他也覺得差不多。
而白榮娘卻心中不悅,她認為,女孩子一生關鍵是找個好男人,當初她找了白榮爹,英俊帥氣,渾身上下沒一點毛病。她娘家是平地的,婚後來在了這山溝裡,至今無怨無悔。現在閨女找了個瘸腿男人,她實在難以接收,可她見閨女和她爹都同意,二比一,想想算了,就隨他們吧。
當然,定親之事,草率不得。常言說:媳婦好尋,婆家難找。確實,男孩子尋媳婦,隻考慮對方家的閨女怎麼樣就行了,其它方麵無所謂。而閨女找婆家考慮的問題就多了,首先看小夥子怎麼樣,然後再看他家所在的地盤,家裡的房屋,家裡的經濟情況,還有家大人的品行、脾氣等等,這一家的情況就剩下他家大人怎麼樣這個疑問了。白榮爹琢磨,閨女找婆家是她一輩子的大事,不能讓這個鬼表妹給騙了,給坑了。
劉家莊有他二十多年已不再走動的一家老親戚,白榮爹決定背著彩鳳去打聽,一問,白榮爹得知了一個新的情況,原來這個叫二江的孩子不是劉家親生的,這一點彩鳳隻字沒提過,但當親戚詳述了二江當年的來龍去脈後,倒讓白榮爹對二江的養父母異常敬佩起來,心思:女兒到了這樣的人家,一定不會被公婆虧待。
白榮爹返回家就把這情況對她母女講了一遍,白榮聽得津津有味,白榮娘卻不想聽這些,也聽不進耳朵,可她又不便與白榮爹對抗,於是也支支吾吾地表示了同意。就這樣,白榮爹便向彩鳳回了“都同意”的信號。
彩鳳一接到消息,就急匆匆地來到了桂花家,她抑製不住內心的喜悅,一進門就問:“桂花,相中兒媳婦了沒有?”
桂花不冷不熱地回答:“相中了。你表哥那邊呢?”
彩鳳不請自坐,說:“告訴你吧,我表哥那邊是全家都同意。”
“哎呀,難得雙方都願意,可……彩鳳啊,說實話,你表侄女長那麼好,我這心裡倒有點不踏實。”
“咋不踏實?”
“我家二江配得上嗎?”
“瞧你,人家都是一心想找個好媳婦,你倒怪了,嫌好媳婦好。常言道:有好妻沒好夫,有好夫沒好妻。你比我大,比我見識的該更多,你想想,光咱村這樣活生生的事例就數不勝數呢,買眼鏡對眼,這也是他倆對上眼兒了。”
“我是怕日後出啥問題。”
“找個瞎的聾的你心裡倒踏實,也不會出啥問題,二江要嗎?再說了,我那表侄女也不是十美十全的人,你看見她那隻手了沒有?”
“看見了,我還想問問你是咋回事呢。”
“是這樣的,在她很小的時候扒翻了熱飯碗,燙傷了手。不過你放心,筋骨無礙,活動自如,做啥活都不影響,就是不好看些。我覺得,他們倆是各有各的優勢,又各有各的缺陷,世上十美其全的人畢竟是極少數,你說是不是?”
“是,是。”
“況且,我表哥一家都是厚道人,不會做出對不住人的事,你就把心穩穩地放在肚裡吧。”
“好吧,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依我看呀,既然雙方都願意,咱啥也不說了,選個日子定了這門親,也就都心靜了,你說呢?”
“行。”
“今兒是初九,到十二吧?”
“十二……十二有點緊吧?”
“十六怎麼樣?如果覺得時間還不夠,就到二十,雙方都好好考慮考慮,打聽打聽,總該行吧?”
桂花尋思:再怎麼著也不用到二十,便說:“就十六吧。”
彩鳳見桂花今兒猶猶豫豫的很不正常,完全出乎她的預料,好像桂花對此親事不願接受似的,暗想:隻要你不明確拒絕,我就一直牽著你向前走,於是強裝笑臉說:“好!一言為定,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送走了王彩鳳,桂花的心裡就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怎麼也平穩不下來。說實話,桂花是相中那閨女了,就是顧慮重重,首先,王彩鳳詭計多端,陰險狡詐,她與女方又是親戚,她要給女方出個啥壞點子,那便是天衣無縫的事。其次,那閨女除了有隻手不好看,其它方麵無可挑剔,二江的相貌雖勝過那閨女一些,但個子似乎還沒人家高,最主要的是他那條腿。思來想去,桂花總覺得此親事不靠譜,見麵後三天沒見彩鳳再露麵,桂花巴不得此事不了了之呢,偏偏彩鳳今兒來說女方願意,並催著要定親,桂花縱是滿腹狐疑,怎奈找不出充足的理由拒絕。當然,也怕誤解了彩鳳的一片好意。
此事跟誰商量商量呢?女兒是娘的貼身小棉襖,可一提王彩鳳,巧巧就對她很反感,說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兒子大江是個愣頭青,母子倆總是說不到一塊。二江倒是個貼實孩子,可此事不能與他商量,這孩子敏感得很,平日裡他總認為自己是家中的累贅,光花錢不掙錢,如果跟他暗示此親事或許內藏玄機,無疑是向他發難,向他潑冷水,逼他拒絕此親事,涼了他的心。
想當初,巧巧嫁給本村一個當教師的孩子,雖也是經人介紹,覺得沒費啥心,順順利利就成了。大江呢,想著他從小就淘氣,稍大一點便跟人打架鬥毆,惹是生非,那時候她常想,這孩子完了,將來準討不上媳婦,豈料,村裡和他一樣大的孩子們都還沒提親呢,他倒先有女朋友了,等她和永成得知了,兩個人已是好得難離難分而且未婚先孕了。如今輪到了二江,前些日子找了林芝,結了個誰都不愉快的果,這回雖是兩廂情願,問題是王彩鳳的罐子裡到底裝的是啥藥,讓人真的猜不透。她尋思,要是永成在家就好了……忽然,她想到了電話,趕緊就翻開了電話本,但又一琢磨,這會兒不能打,影響他乾活,中午也不能打,因電話在工地領導的辦公室兼臥室,會影響他們午休。這一點,永成曾交代過,除非的緊急情況,所以,等晚飯後再打吧。
自與白榮見麵後,二江既興奮,又擔心。興奮的是,白榮那個子高高大大,麵容也好,且很有氣質,遠遠超出了自己心裡早已設計的伴侶條件。擔心的是,人家會願意嗎?
晌午,二江回到了家,桂花說:“彩鳳上午來了,說那閨女願意,計劃十六定親。”
二江暗喜,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像是自語道:“十六?還有六七天吧。”
桂花有了上次的教訓,說:“是啊,可那個村也沒有咱家認識的人,不知道那閨女也有啥毛病沒有。”
二江說:“我倒發現她有隻手皮膚不正常。”
桂花說:“彩鳳解釋過了,說是她小時候被熱飯燙的,隻是不好看,做活不礙事,誰知她哄不哄。”
二江一聽,頓時也犯了疑,他想了一會兒,忽然說:“有辦法了,我聽那閨女說,她和雪連是高中時期的同學,等晚上我去問問雪連不就知道了。”
桂花說:“那你就去問問吧,再打聽一下她還有其它毛病沒有。”
二江說:“行。”
晚飯後,桂花見二江走出了大門,便拿起話筒把彩鳳給二江提親的事簡單對永成說了說,永成咋一聽心裡也很糾結,但因當著工地幾個領導的麵,稍加思索後便使出了大男人應該有的氣概與肚量,說:“隻要二江願意,該定親就定親吧,不要把事情考慮得那麼複雜。”
有了老總的決策,桂花的心裡很快就寬鬆了。
二江走出了大門,很快就來到了雪連家。他一進院子就喊雪連,雪連應聲出了屋,二江不說話,轉身向外走,雪連很納悶,也跟著二江走,見二江在大門外停住了腳,便問:“二哥,有啥事?”
二江說:“有個叫白榮的閨女你認識不?”
雪連答:“認識,她是我高中時期的同學。怎麼了?”
“我想打聽一下她有啥問題沒有。”
“她有隻手不好看,說是小時候被熱飯燙傷的,不過不礙事,在學校見她做啥都很自如。”
“還有其它毛病沒有?”
“應該沒有,我們經常在一起,我從未察覺過,也沒聽說過。怎麼,你倆談了起來?”
“也算是吧。”
“好啊!恭喜二哥,白榮那個子在我們班的女生中不愧是鶴立雞群。好威風,哪天二嫂來了,你可得叫我一聲。”
“一定,一定。”
問罷了雪連話,二江心裡好像開滿了五顏六色的牡丹花,彆提多高興了。她認為,白榮的那隻手雖留下了燙傷的瘢痕,但其身高、相貌以及氣質彌補了她這點遺憾還有餘。
定親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二江那日的見麵,桂花沒去告訴大江兩口子,諒他們不會計較啥,而定親是件不大不小的事,應該讓他們知道,所以,桂花這天去了大江家,她把二江準備定親的事說了說,大江兩口子都表示可喜可賀。大江還說:“我有個朋友的弟弟剛買了輛麵包車跑出租,到時候二江和彩鳳可坐他的車去定親,車費什麼的你們就甭管了。”
桂花心裡一陣欣慰:這孩子越來越有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