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劉二江從省中醫藥大學畢業……(1 / 1)

人間情怨 玉臨 3692 字 10個月前

劉二江從省中醫藥大學畢業後,國家已實施了“雙向選擇”的政策,好在他姨夫是城關衛生院後勤科的科長,二江在校時二江娘吳桂花就與他打過招呼,讓他在衛生院幫忙給二江介紹工作。姨夫說:“我的職位在衛生院裡很不起眼,隻能試一試。假如說好了,需交八萬元門檻費,這是院裡的規定,一分不能少。”桂花說:“門檻費的事我們早就了解清楚了,心裡有準備,你隻管跟院裡溝通吧。”

這天上午,二江接到姨夫的電話,說是衛生院要見見人。二江不敢怠慢,稍一修飾,騎上自行車就去了。到了衛生院,姨夫領他上了門診二樓,又進了院長辦公室。此時的辦公室裡已坐了好幾個人,二江一個也不認識。姨夫上前介紹道:“院長,諸位領導,這就是我外甥,他叫劉二江。”

院長讓他二人坐了下來,隨便與二江聊了幾句,然後對二江說:“你可以回去了。”

二江沒想到“見見人”就這麼簡單,隨起身走出了辦公室,姨夫跟著他並把他送到了衛生院的大門外,說:“你慢慢回去吧,我再去院長那兒坐會兒,問問啥時候能讓你上班。”二江說:“行,我的事多虧姨夫費心了。”姨夫說:“自己人,應該的。”

見二江蹬車離去了,姨夫又返回了院長辦公室,一進門,裡邊隻剩下了院長一個人,院長開口就說:“老陳(二江的姨夫姓陳),你咋給我介紹了一個這樣的人?”

老陳楞了一下,問:“怎麼了?”

“還怎麼了?你想想。”

老陳猛然醒悟:“你是說我外甥的腿?”

“這是明擺著的問題。”

“院長啊,咱院以前侯醫生的腿不是也有問題嗎,可啥也不影響呀。”

“老陳啊,你是老腦筋,以前衛生院的醫生都是從農村抽調進來的比較有經驗的醫生,而真正有學曆的醫生根本就沒有。現如今從中醫藥大學走出的畢業生一批接著一批,來咱院求工作的不計其數,都被我一一拒絕了。說實話,我是見你三番五次地跟我說你外甥的事,也覺得你勤勤懇懇地在咱院乾了幾十年,快退休了也沒讓醫院安排你自家一個人來院裡上班,這些日子我跟院裡的領導們商量了一下,最後達成了共識,所以才應允了你,可萬沒想到,你弄了個這。如果讓你這外甥進了咱院,你叫我怎麼給院裡的人解釋呢?多少健健全全的大學生都沒收,為啥偏收這樣一個人?”

“我從未往這方麵考慮過,總覺得他不影響給患者看病,像侯醫生……”

“彆提侯醫生了,今非昔比。你告訴你那外甥,讓他另找門路吧。”

見院長態度很決絕,且又從抽屜裡拿出一踏什麼材料要看,老陳知趣又無奈地說:“那好吧,我走了。”說著就要往外走。

可能是院長覺得有損老陳的麵子,便溫和地安慰道:“老陳啊,我說的話有點直白,可句句都是實話,你再好好琢磨一下,彆鬨情緒啊。”

老陳強裝笑臉道:“沒事,我理解你的難處。”說罷,轉身就出去了。

傍晚時分,二江在廚房一邊幫娘做飯,一邊聊著閒話。隻聽姨夫喊了聲“二江”,二江心裡一陣高興,趕緊走了出來,看見姨夫就打招呼:“姨夫來了。”

老陳在院子裡把車放好,一臉無奈地遲疑了片刻道:“二江啊,情況有變,你進不了醫院了。”

二江像被當頭澆了一瓢涼水,一時不知該再說啥了,桂花很是疑惑地問:“說得好好的,咋又變了?”

老陳說:“找工作的大學生太多,醫院難能個個都安排。當然,主要還是我的地位與能力有限,到頭來還是沒辦成這事,讓你們失望了。”

儘管姨夫把話說的很隱秘,聯想到上午院長那鄙視的目光與冷淡的話語,二江猜透了其中的緣故,悲哀地說:“姨夫,你不必這樣解釋了,我知道問題是出在我身上,我不怨任何人,隻怨我自己。”

聽了此話,桂花也明白了許多,她讓老陳進屋坐會兒,等吃了飯再走。老陳說:“算了,我還得回家呢。關於二江找工作的事,隨後咱再想其它法吧。”說罷推起自行車就往外走。桂花不便再留,跟著往外走。二江把姨夫送至大門外,說:“姨夫,路上慢點。”

老陳說:“沒事,你回去吧。”

老陳推著自行車,桂花伴隨著,兩人走了好遠。

當今社會大學生找工作難已成不可逆轉的局勢,這一龐大的人群誰都有心裡準備,那就是一切全靠自己,若是失去了一次就業機會再等下一次,今年運氣不通再等明年,真正山窮水儘了,大不了去打工,沒什麼可悲哀的。而對劉二江來說就不同了,他是學醫的,小小的鄉鎮衛生院經可靠人介紹都被拒之門外了,他還能再去哪個醫院找工作?找不到相應的工作又能做些什麼呢?他真想哭,可他不能哭,因他不僅身體狀況與常人不一樣,身世與常人也不一樣。

故事得從二十年多前說起。

這年的農曆臘月初八,吳桂花進了城,這天是縣城南關街的傳統集會。桂花在集市發現一條胡同裡聚集了好多人像是在看什麼,出於好奇,她也走了進去。原來,在胡同口向裡幾十米處有一簡陋的公用廁所,廁所門口外的地麵上放著一個小孩兒,小孩兒用農村婦女縫製的風衣抱裹著。聽著孩子稚嫩已略帶嘶啞的哭聲,桂花的心就像刀割一樣的疼,她不假思索就抱起了孩子。

圍觀的人紛紛散去了,大概是他們覺得不好意思瞧一個女人撩起衣服讓孩子吃奶,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或許慶幸這孩子遇上了好人,有救了,至少暫時不餓肚子了。或許他們認為這孩子就是這女人拋棄到這兒的,後來不忍心又返回把孩子抱了起來。

究竟彆人會怎麼議論,此時的桂花顧不上去揣摩。孩子止住了哭聲,拚命地吸吮著她的奶水,她反複在考慮:孩子吃飽後又該咋辦呢?

吳桂花家住縣城往南五裡處的劉家莊,她是在家吃了午飯後趁暖和來趕集的,其實也沒啥要事,隻是閒逛。見孩子吃飽後在她懷裡香甜地睡著了,她在這裡徘徊了好一會兒,心思:把孩子再放到原處如果一直沒人抱走,要是到了夜裡,一個小孩子在地上連凍帶餓咋能受得了。她決定,不如先把他抱回自己家,給他找個願收養的人家,豈不是兩全其美。

然而,事情並沒有桂花想的那麼簡單,她把孩子一抱回家,婆婆就抱怨她多管閒事,沒事找事,更讓她料想不到的是,當晚發現這孩子的一條腿有毛病,顯然,將來他是個瘸子。桂花恍然大悟,婆婆更是氣上加氣,逼桂花趕快把這孩子送出去。

桂花的丈夫叫劉永成,他倆是經人介紹認識的。桂花個子高大,身板也壯實,膚色微黑,長方臉,象眼睛,算不上俊俏,但卻耐看。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夫妻兩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心地善良,憨厚老實,婚後感情十分和諧默契,現育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女兒四歲了,叫巧巧,兒子剛滿九個月,取名長江。永成哀歎說:“這孩子是個男孩兒,怕是沒人願收養,看來此事麻煩了。”桂花說:“是啊,看樣子他也就兩個月大,叫誰養也不容易,可既然事情已到了這地步,又沒有妥善的解決辦法,乾脆咱把他養起來算了。”永成楞了好一會兒才說:“這……其實……我也看這孩子實在可憐,隻是……咱娘會同意嗎?”桂花說:“隻要你不阻止我,我就啥都不怕了。”

不出永成所料,當他娘知道了桂花的決定後,怒火衝天,與桂花大吵大鬨起來。此事很快就傳遍了全村。一天,大隊支書的妻子常菊香走進了桂花家的院門,永成娘詫異地問:“你好稀罕,來我家有啥事嗎?”菊香滿麵笑容道:“聽說你家桂花從集上抱回來一個小孩兒,我來看看。”一聽此言,永成娘想:一定是這孩子牽扯到了計劃生育的問題上,旋即幸災樂禍起來,說:“孩子在桂花屋裡,去看吧。”菊香說了聲“行”,就向桂花屋裡走去。永成娘本懶得進桂花屋裡,但急於想弄個明白,就硬著頭皮也跟了進去。

屋裡的桂花見村支書的愛人來了,措手不及,說:“嬸,你過來了。”常菊香“嗯”了一聲,便走近前用手接過了桂花懷中的孩子,自言自語道:“啊,白白的,怪漂亮,你娘咋舍得不要你了。”永成娘在一旁說:“還不是因他的一條腿有毛病。”菊香稍一思索說:“我覺得不管是啥原因吧,孩子是無辜的,桂花能做出這樣的舉動,是很了不起的,這是你們一家人的驕傲,值得大家敬佩與學習。”說著從身上拿出十塊錢不顧桂花的再三推辭,硬是塞進了孩子的懷裡,接著說,“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快過年了,給孩子做身新衣裳,讓他感受一下社會主義大家庭的溫暖。”見此情景,永成娘羞慚地說:“菊香啊,我太自私了,愧對桂花,愧對這孩子呀。”桂花忙說:“娘,你說啥呀。”菊香笑了笑,說:“老嫂子,誰家的灶筒不冒煙,沒什麼。”

眾人拾柴火焰高。支書愛人做了表率,村裡好多媳婦也來到了桂花家裡,有奶的獻奶,沒奶的獻東西,好長一段時間,來桂花家裡的人絡繹不絕。真所謂,隻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這個世界就會變成美好的人間。

因是特殊情況,大隊乾部在孩子上戶口的問題上予以了特殊照顧。而上戶口就得起名字,桂花對永成說:“你起吧。”永成想了想說:“大的叫長江,小的就叫黃河吧。”其實桂花心裡早有成竹了,說:“黃河這名字是有氣派,可與長江相距太遠,似有隔閡,不如大的叫大江,小的叫二江,這樣的名字既親近,又相連。”永成說:“可長江這個名已報給大隊會計了。”桂花說:“死腦筋,讓會計改改不就行了。”永成想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