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 村民們陸續歸家。
大家說著笑著,都很快活。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破開雲層。
“轟隆——”
雷聲沉悶震耳, 撕裂蒼穹, 也撕裂村民們盼了數月的希冀。
“不好,曬穀場!”
不知誰先喊了句, 數十道身影直奔南邊的曬穀場。
待在家裡的村民聞聲而出, 仰頭望天。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賊老天當真不開眼!”
“這樣關鍵的時候下雨,糧食怕是要發黴。”
“本還想著今年收成不錯,除去口糧能賣不少,現在......唉!”
包老太太顫顫巍巍拄著拐杖走出來, 對家住東邊的韓老大韓老二咧嘴笑, 稀疏的牙齒擋不住慈祥。
“多虧了鬆哥兒提醒,否則曬穀場上那麼多糧食,一時半會兒還真收不起來。”
“可不是, 要不是鬆哥兒, 恐怕這邊下雨了, 那邊稻穀還鋪著呢。”
“前天鬆哥兒說的時候,我男人還不信,說絕不可能下雨, 要不是被我念叨煩了,今兒下午哪能把糧食收起來。”
韓宏昊遙遙望向遠處曬穀場上忙得不可開交的村民, 臉上掛著憨笑:“鬆哥兒也就那麼一說, 誰知成了真的。”
“這叫什麼?這叫未雨綢繆,有備無患!”曾讀過兩年書的青年高聲道。
“幸虧我存個心眼,否則哪能像現在這麼舒坦。”
一位婦人衝著遠處忙活的村民撇嘴:“鬆哥兒可是讀書人, 最聰慧不過,他說啥都是有道理的,他們不聽,非要站在韓老三那邊,現在好了,忙不死他們!”
“話說同樣都是讀書人,韓老三和鬆哥兒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都說韓老三能當狀元,可我怎麼瞧著,鬆哥兒比他還厲害,那他將來得啥樣啊?”
“......”
韓榆站在蕭水容身側,聽村民們議論紛紛,左臉寫著“迷茫”,右臉寫著“震驚”。
所以二哥又做了什麼?
為什麼彆人都知道,就他一個不知情?
“天殺的呦!我家好幾畝地的糧食都在曬穀場上,根本收不過來啊!”
哭嚎的聲音過於耳熟,韓榆晃了晃腦袋裡的漿糊,循聲看去。
曬穀場上,齊大妮跌坐在地,鐵鍬倒在手邊,稻穀撒得到處都是。
“咋回事?”
顯然有人跟韓榆一樣,錯過了桃花村第一潑婦摔跤的珍稀畫麵。
“韓發跟齊大妮聽韓老三的,沒把稻穀收起來。這會子要下雨了,齊大妮可不就急了,著急忙慌地收稻穀,結果左腳絆到右腳,摔了個狗吃屎。”
村裡看齊大妮不順眼的人多了去了,這廂見她倒黴,全都哈哈大笑。
笑聲傳到齊大妮耳朵裡,讓她更加崩潰,捂著臉嗷嗷大哭。
村民們既好笑又嫌棄,雙手抱臂直搖頭。
跟韓宏慶關係不錯的漢子湊到韓老大韓老二麵前:“我說你們倆忒不厚道,爹娘一把年紀還在忙活,你們竟能袖手旁觀?”
話音剛落,韓鬆拿著兩個鐵鍬出來,分彆遞給他爹和二叔。
韓榆脆聲道:“這位叔,您可能誤會了,大伯和我爹原就打算去幫忙的,這不是讓二哥去拿鐵鍬了麼?”
那人挑撥不成反被懟,訕訕一笑,退到後頭去了。
韓宏曄摸摸韓榆的腦瓜,和韓宏昊往曬穀場走去。
有了兄弟二人的加入,沒多久就收完所有的糧食。
韓宏昊搓了搓通紅的虎口:“爹,娘,老三,既然這邊已經忙完了,我跟老二就先回去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韓發看著兩人的背影,百般滋味湧上心頭,如何苦澀也隻他一人知曉。
韓宏慶一個讀書人,從小到大就沒做過什麼重活累活。
前幾天收割稻穀,除了老兩口跟黃秀蘭,以及雇來的幾個同村漢子,韓宏慶幾乎沒下過地。
今日情況緊急,韓宏慶依舊不緊不慢,嘴裡還抱怨韓鬆烏鴉嘴,說什麼來什麼。
反倒是被他萬般嫌棄的大兒子二兒子,在這時候主動站出來,幫了他一把。
血脈相連的親兒子,到底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韓發很清楚,除了齊大妮的苛待,還有他的視而不見。
“大哥二哥真是過分,咱們都忙了一半,他倆才姍姍來遲。”韓宏慶丟了鐵鍬,呼哧喘著粗氣,“這也就罷了,他們跟娘連句話都不說,簡直不孝!”
韓發前些天累得很了,又處於精神緊繃的狀態,這會兒乍一鬆懈,整個人仿佛脫力了一般。
在韓宏慶喋喋不休的抱怨聲中,直挺挺往後倒去。
“他爹!”
齊大妮尖叫著衝上前,搖了兩下人沒醒,趕緊讓韓宏慶把人背回去。
韓榆砸了咂嘴,小小聲跟韓鬆說:“可見平日裡還是要加強鍛煉,否則稍微累一點,身體就受不住了。”
韓鬆:“......”
韓鬆默了默,終究沒告訴他,韓發暈倒的真正原因。
說話間,天空劈過一道雷電,雷聲轟鳴。
“嘩——”
不過眨眼的功夫,大雨傾盆而下。
村民們一個不妨,被澆成了落湯雞,忙不迭躲回家中。
韓榆亦步亦趨跟在韓鬆身後,用手護著腦袋,衝進堂屋裡。
一家人都在堂屋坐下,把門一關,隔絕被呼嘯狂風吹進來的雨絲。
堂屋裡漆黑一片,苗翠雲想了想,還是點了油燈。
屋裡有孩子,萬一磕著碰著,大人見了也會心疼。
韓榆兄弟三個共享一條長凳,腿貼著腿,彎一下胳膊就能戳到身邊的人。
韓榆滿腹疑竇,總算在這時得以解決。
他摸索著揪住韓鬆的衣袖,晃來晃去:“二哥做了什麼?為何大家都在誇你?”
蕭水容輕笑,分家後氣色明顯變得紅潤,被炎炎烈日曬得微黑的臉上閃著濃鬱的女子韻味。
“榆哥兒你不曉得,你二哥這回可做了件大好事!”
蕭水容這話一出,其他人紛紛附和。
“沒錯,鬆哥兒可是咱家的大功臣。”
“要不是鬆哥兒,忙成猴兒的就是咱們了。”
以猴兒自比,虧韓樹說得出來。
韓宏昊沒好氣地捶了他一下:“胡說什麼呢?”
韓樹嘿嘿笑:“我這不是高興嘛。”
不僅他,其他人也很高興。
辛苦伺候了數月的糧食沒被暴雨糟蹋,這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韓榆瞅著大家臉上的笑,不得不打斷他們:“所以二哥到底做了什麼?”
從開始到現在,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一個被蒙在鼓裡。
這種被隔絕在外的感覺,著實不太妙。
韓榆不高興,幽怨地睨了韓鬆一眼。
韓鬆:“......不過一件小事,你在家讀書,不知情也很正常。”
然後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韓榆。
前天上午,村民們照例把堆成小山的稻穀鋪開在曬穀場上,忙完之後席地而坐,休息的同時也好防備著偷吃糧食的鳥雀。
頭頂烈日,有村民說這樣的天氣再曬幾天,稻穀就能收進糧倉了。
韓鬆表示不然:“過兩日必有暴雨,大家須得警醒著些,萬不能讓暴雨濕了糧食。”
距離上次下雨已有半月,近來都是萬裡無雲的大晴天,很多村民都不信韓鬆的話。
恰好這時韓宏慶過來翻稻穀,聞言就嘲諷開了,斷言絕不可能下雨。
雙方都是讀書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村民們一時間還真無法判斷誰對誰錯。
韓鬆不欲與韓宏慶爭鋒,隻留下一句“隨你們如何,到時候彆後悔就是”,便起身離開了。
僅一個上午,韓鬆和韓宏慶的爭辯就傳開了。
眾人意見不一,有說韓宏慶是童生老爺,想來眼界不凡,哪裡是韓鬆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能比的?
眾人半信半疑,但以防萬一,這兩天還是有不少人家在太陽落山後堆好稻穀,再拿東西蓋上。
於是,就有了今天這一幕。
韓榆超級誇張地“哇偶”一聲,疊聲兒追問:“二哥二哥,你又是怎麼知道今天會有暴雨的?”
韓鬆被身邊的克星小子抱著胳膊,抽兩下沒抽出來,索性作罷,挺直腰板端坐。
“我給書齋抄書將滿一年,期間接觸過和看雲識天氣有關的書籍,前幾日我嘗試一二,意外發現這幾日將有暴雨,就告訴了大家。”
韓榆咦了一聲:“二哥還會看雲識天氣?可是之前好幾次下雨,二哥都沒......唔唔唔!”
韓鬆捂住他嘴:“總有失誤的時候。”
大家看著這對堂兄弟你來我往,都禁不住笑出聲來。
苗翠雲說:“榆哥兒對鬆哥兒很是親近呢。”
蕭水容不可置否,笑道:“還是因為鬆哥兒對榆哥兒好。”
這邊妯娌倆樂見其成,那邊韓榆好容易扒拉開韓鬆的手,頂著張憋紅的臉蛋大喘氣。
韓鬆意識到方才自己出手略重,指尖勾了勾,輕拍韓榆後背:“抱歉。”
“唔......沒事。”韓榆擺擺手,複又問道,“那二哥可有想過,萬一這兩天沒有暴雨,你又該如何自處?”
所謂預測,總有那麼幾分不準確性。
韓榆總覺得,韓鬆此舉有那麼點崩人設,和他素日裡力求穩妥的性格相悖。
心中疑惑,便低聲問詢了。
韓鬆眸光微閃:“我沒想過。”
他之所以在曬穀場當著那麼多人的麵預測暴雨,並非真的接觸過相關書籍,而是這件事切實發生過。
上輩子,也是這一天的傍晚時分,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村民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曬穀場上的稻穀都被雨水衝走了。
縱使有留下來的,也都因為長時間浸泡在雨水裡,賣不出去不說,更無法為來年留種。
這一噩耗,對村民而言無異於天崩地裂。
更讓他們備受打擊的是,這場暴雨連下五日,好些人家的屋子遭了殃,滿屋都是雨水。
隨之而來的,還有山......
手背被人輕輕戳了下,像極了貓兒伸出爪子柔軟粉嫩的肉墊,蜻蜓點水地一碰,卻把韓鬆從回憶中拉出來。
“二哥,你在想什麼呢,這樣入神?”
叫他好幾遍,理都不帶理的。
韓鬆摸了下鼻尖:“若是預測準確,也能讓村民們保住糧食,若是不成,頂多惹來兩句非議。”
韓榆由衷讚道:“二哥高義。”
韓鬆輕咳,自認為當不得這一句“高義”。
桃花村有好些村民與大房二房關係不錯,他將暴雨將至的消息傳出,也算是一次小小的回報。
至於聽信了韓宏慶那番言論的人,後果如何與他無關,他已然仁至義儘。
旁人信不過,總不能牛不喝水強摁頭,這樣反倒是結仇了。
......
堂屋裡,大家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外麵疾風驟雨,門窗被風吹得吱呀作響,像極了行將就木的老人,嘶啞□□著。
陰雲沉沉,以往這個時辰天色還大亮,今兒黑壓壓的,跟天要塌了似的。
但溫度絲毫不減,反而更悶熱了,稍微動一下就滿頭滿身的熱汗。
韓榆用廢紙折了幾個扇子,分給大家,自個兒後背貼在牆上,試圖從磚牆上汲取涼氣。
妯娌倆就著外邊兒微弱的光亮,簡單做了頓晚飯。
吃飯時,苗翠雲叮囑自家男人:“夜裡彆睡太死,去曬穀場瞅瞅,上頭蓋的東西可彆被風吹跑了。”
韓宏昊應聲,蒲扇大的手端著碗,哧啦喝粥。
飯後,大家各自洗漱,回屋歇息。
韓榆和韓鬆在西屋的方桌前相對而坐,都在寫八股文。
右手邊是窗戶,不斷有雨水打在上頭,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吵得韓榆心煩。
韓鬆似有所覺:“這篇寫完,不必再練大字,直接去睡吧。”
天氣不好,屋裡又悶熱,即便坐得住,狀態也不佳,還不如早些歇息。
韓榆吐出一口熱氣:“二哥你說,這雨要下多久?”
“才一兩個時辰我就受不了了,可彆下個一整天。”
韓鬆抬眸,沉默不語。
死後重生一事太過驚世駭俗,至今他也沒弄明白其中機緣,絕不可泄露半分。
對上韓榆黑白分明,滿是孩子氣的眸子,韓鬆隻道:“總會停的。”
韓榆聳了聳肩,用玩笑的口吻:“也隻能這樣,我又不是雷公電母。”
韓鬆嘴角牽起一絲弧度,讓韓榆睡去了。
-
人人都以為,這場雨頂多下個一夜,明日太陽一出,曬穀場的地兒乾了,又能繼續曬糧食。
可誰也沒料到,暴雨連續五日不停。
天仿佛漏了個洞,雨水倒灌而下,無休無止。
韓榆試過脫了鞋,撐傘走到雨地裡。
積水很深,幾乎沒過他的腳踝。
大人們愁眉不展,坐在屋簷下望著雨幕怔怔出神。
期間,韓鬆去了趟談全家。
不知說了什麼,韓鬆回來時麵色凝重,叮囑幾個大人時刻保持警惕。
韓榆不明所以,問他此言何意。
韓鬆沒說,用彆的話題岔開了。
韓榆得不到答案,心裡跟貓撓似的,當天從早到晚,眼珠子始終黏在韓鬆身上,盯得他極不自在。
韓榆自知得不到答案,放棄深究,轉而投入到學習當中。
......
第五日,雨勢總算有變小的趨勢。
韓榆把手伸出屋簷,去接雨水,隻零星幾點落入掌心。
小白肆意舒展莖葉,轉瞬間將那雨水吸收得一乾二淨。
韓榆眉開眼笑:“真好,雨總算停了。”
韓鬆立在他右後方,眼眸深深:“你可有什麼重要物什?”
韓榆眼中閃過迷茫:“什麼?”
韓鬆言簡意賅道:“把它們都收拾好了,放在櫥櫃裡。”
韓榆撓了撓麵頰,疑惑更甚:“還沒去鎮上,收拾東西作甚?再說了,櫥櫃裡都放著洗乾淨的衣裳,哪能什麼東西都往裡塞?”
他可是個愛乾淨,有那麼一丟丟潔癖的小孩。
韓鬆拍了下韓榆後腦勺:“快去。”
韓榆有些委屈地癟癟嘴,但還是乖乖去了。
他在屋裡忙活,也就錯過了韓鬆對其他人說了同樣的話。
韓宏昊等人也都十分不解,紛紛追問原因。
韓鬆隻說:“有人家中的糧食毀得七七八八,我擔心某些人手腳不乾淨,把貴重點的東西藏得嚴實點,他們也找不到。”
這倒是個理由。
眾人不疑有他,照做去了。
這廂收拾好東西,遠處傳來響亮的鑼聲。
但凡在村裡生活過幾年,都曉得這是村長召喚大家集合的信號。
而通常情況下,談全是不會敲響那方銅鑼的。
上一次敲鑼還是四五年前,是因為發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村民們聽到鑼聲,不敢遲疑,迅速頂著毛毛細雨直奔集合點——曬穀場。
經過五天暴雨的侵蝕,隨處可見深深的水窪,曬穀場上殘存著好些穀粒,飄在渾濁的泥水裡,教人看一眼都心痛不已。
不斷有村民出現,熙熙攘攘擠在一起。
“到底什麼事?”
“上回村長敲鑼是因為劉麻子殺了他媳婦,這回難不成又是哪個殺了人?”
“不可能吧,我在家裡都沒聽到聲音。”
“甭在這亂猜,等人到齊了,村長自然會說的。”
韓榆被一群大人夾在當中,竭力踮起腳尖,也看不清前麵的風景,憋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韓宏曄見狀,低低地笑,彎下腰大掌一撈。
視野猛地升高,韓榆不由驚呼,下意識去抓就近的東西。
“榆哥兒,這樣可能瞧見?”
韓榆回神,發現自己抱著老父親的腦袋。
而他本人,正坐在老父親的肩頭。
韓榆眨了眨眼,唇線抿成一條線,好半晌才找回聲音:“嗯,看得見。”
韓宏曄樂嗬嗬地笑:“那就好。”
說罷,一手扶著幼子,轉頭和大哥說話。
韓榆揚起嘴角,往前方看去。
談全手裡拎著個銅鑼,不間斷地用木棍敲打,發出響亮的、略顯刺耳的“鐺鐺”聲。
讓韓榆有種回到私塾的錯覺。
談全敲了約有一刻鐘的鑼,直到桃花村所有人都到齊了,才停下動作。
“今天叫大家過來,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們商量。”談全站在石墩子上,扯著嗓子大喊。
“什麼事?”有人問。
“這幾天下那麼大雨,咱們村又在山下,我擔心雨水衝垮山體,發生山崩......”
不等談全說完,人群先炸開了。
“啥?山崩?!”
“怎麼可能,我老頭子活了六十多年,不知經曆過多少場大暴雨,也沒見過山崩,村長你是不是太誇張了?”
“就是,我可沒聽說過一場大雨就能山崩的。”
有人不信,也有人將信將疑。
“可之前韓老大家的鬆哥兒說要下暴雨,還有人不信,最後還不是成真了?”
這人說完,就被呸了一臉唾沫星子。
“你瞎說啥呢?下雨咋能跟山崩比?”
“鬆哥兒也說了,他是從書裡學到怎麼看雲識天氣的,山崩也不過是村長的猜測,我家在桃花村好幾代,也沒遇過山崩。”
人聲嘈雜,說什麼的都有。
“鐺——”
談全狠狠一敲銅鑼:“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趁現在還沒出事,大家趕緊回去把值錢的東西收拾妥當。”
瞧這話說的,怎麼跟山崩馬上就要來了似的?
大家夥兒很不樂意,奈何談全是村長,村裡的老大,誰也不能不聽他的,隻能老大不情願地往家走。
“依我看,村長怕是老糊塗了。”
“管他呢,我就裝模作樣收拾一下,過會兒再回來。”
“聽人勸吃飽飯,老頭子,要不咱還是老老實實把東西收拾了?”
“嗯,是這個理。”
人群漸漸散去,韓宏昊也在韓鬆的催促下,跟韓宏曄回去了,留兩人的媳婦孩子在曬穀場上。
談全抹了把汗,眼珠子飄向韓鬆,吐出一口濁氣。
又是一刻鐘,村民們陸陸續續地來了。
談全掃視全場,發現還有人沒來,急得直跺腳:“怎麼還......”
話未說完,驚恐爬上他的臉。
“來了!真的來了!”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先被一聲巨響震得汗毛倒豎。
韓榆循聲望去,瞳孔驟縮。
曬穀場東南方,黃褐色的岩土攜著絕對傾軋的洶洶氣勢,淹沒蒼翠的樹木,滾滾而下。
目光所及之處,飛塵四起。
山崩!
韓榆下意識地向韓鬆貼近,小手攥住他的衣袖。
隱約間,韓榆看到談全由遠及近,看他身畔之人的眼神滿是感激。
“多虧了鬆哥兒提醒,若不是你的預測,咱們村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
韓鬆......預測山崩?
韓榆腦袋裡嗡一聲響,若是有尾巴,估計得炸開肥了一圈。
看雲識天氣他信,可山崩......這是尋常人可以預測的嗎?
尤其是在生產力落後,科技不發達的古代。
韓榆仰起臉,入目是韓鬆初現鋒利端倪的下顎。
一個無比荒唐的猜測,浮現在他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