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難道真是諸葛明?老朽有眼無珠?(1 / 1)

第79章 難道真是諸葛明?老朽有眼無珠?水鏡的追悔!

水鏡山莊裡。

“彼之求而後得,為之而後成,積之而後高,儘之而後聖,故聖人者,人之所積也。”

“有誰知道,是古來哪位聖人立下此言啊?”

司馬徽望著座下學堂中,一眾白衣白袍的莘莘學子,微笑發問。

此前,他從未與學生們講過這句話。

而今突然發問,乃是在考驗學生們的才學積累。

眾學子悶頭緊鎖,苦思冥想。

位居後者,一名灰發灰袍者突然起身,郎朗說道:

“先生,此乃古來聖賢荀子所言!”

司馬徽眉頭輕挑,對於能有學生回答出來顯得有些意外。

因為,當今戰亂之世,士族裡研學“孫子兵法”“商君書”的人眾多。

而研學“荀子”的青年一輩卻很少。

對於學生中,能有人知曉荀子者,司馬徽心中很是滿意。

他循聲望去,發現回答之人灰發灰袍,形貌略顯邋遢。

心中的滿意蕩然無存。

隻因,這說話的學生,乃是士族的旁係子弟,家貧積弱。

身上的灰袍,也是因為沒有其他文士袍替換,常年隻穿這一身而洗褪了色。

司馬徽眉頭緊皺,他掃了一眼其他學生。

發現其他學生的麵上都有些掛不住。

士族正係的子弟比不過破落旁係,這豈不違背儒家長尊的倫理?

他有意為正係子弟尋回顏麵,故意刁難道:

“很好,那你可知荀子此言何意?”

本以為如此就能難住對方,不料那灰袍學生自信一笑,侃侃而談:

“人要不斷地求索學習,才能有所收獲!不斷地實踐踐行,才能有所成就。不斷的積累,才能有所提高。而能將這些都達到儘善儘美之人,才能成為聖人!”

這學生所言,分毫不差。

甚至,言語間還有自己獨到的理解。

如此才思,當真叫司馬徽刮目相看。

不過,他的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他開口說道:

“你說的很好,隻是今後再來學習,將你的儀容清整些!”

此話一出,原本還板著臉的其他學生們紛紛朗聲大笑。

不料那灰袍學生開口駁斥道:

“先生謬也!古語言,儘其善所能,心達而人知禮。”

“我家中積貧,今日所展現儀容,已是最好。先生當知,為何責難?”

司馬徽眉頭輕皺,開口說道:

“古語言,長者為賢,伱頂撞師長,亦是大逆不道!回去罰抄弟子規三十遍!”

話音落下,恍惚間,司馬徽有了一種錯覺。

同樣的情景,同樣的對話,同樣的駁斥與訓罰,曾經也出現過。

細細回想一番,司馬徽想起來。

當年,諸葛家的幾個兄弟在他這裡求學時。

也有一個庸才如此頂撞過自己。

那人正是諸葛二庸之一,諸葛明!

突如其來的恍惚,讓司馬徽不由得一愣。

隨後,他拂了拂手,遣散了學生們。

不多時,學堂內就隻剩下了司馬徽一人。

他輕歎口氣,從桌堂中取出蔡瑁遣人送來的書信。

這封信,他早已前後看了無數遍。

信上說,劉備的軍師,是諸葛明!

可是,不論多少次,司馬徽心裡皆是不信。

一個庸才,怎可能在玄德公營中擔任要職!

更何況,還能接連想出破敵的計謀!

這絕無可能!

若說是他的弟弟諸葛誕,族弟諸葛亮,倒是有些可能。

可諸葛明?

絕無可能!

當年,諸葛家的兄弟們在學堂裡求學時。

諸葛明也是一身灰袍示人。

問之,便言說才學品行才是人應該專注的,而非錦衣華服、豪宅車馬這些身外之物。

又說什麼人生於天地之間,本就孑然一身而來。

衣物華美與否,屋頃寬廣與否,與自身其實無大關係。

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論,嚴重偏離了儒家的倫理道德,違背了古往今來打造的君子體係。

而最讓司馬徽印象深刻的,當屬諸葛明在“民”這個概念上的謬誤!

諸葛明居然認為,無家無學,甚至連個字都沒有的白身之人,也能算民!

那些人,隻能算是百姓!尚未開化的人而已!

而民,乃是他們這些受過教育,懂得倫理綱常的人。

而他們這些民的義務,就是引領尚未開化的百姓!

這是他們的天職!

可諸葛明卻認為,有無才學、有無家族,甚至是有無名字,都不重要。

大家都是平等的人。

君王臣子平等,諸侯世家平等,百姓與家中庸人侍從亦平等!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甚至,諸葛明這渾不懍竟還敢妄言,後世會有乞丐奪下江山當皇帝的荒謬之言!

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滑天下之大稽!

也正因諸葛明這般忤逆倫理綱常,為天理所不容思想。

才讓司馬徽給他評了一個“庸”字。

後被蔡瑁肆無忌憚的戲謔,諸葛庸,諸葛愚!

成為荊州氏族茶餘飯後的談資。

再度低首,看著蔡瑁的信。

司馬徽不禁心中升起了點點自疑。

難道,我看走眼了不成?

亦如荀子所言,故聖人者,人之所積也。

被逐出襄陽的這些年,諸葛明積累才學,成為了足以與諸葛臥龍比肩的奇才?

然而,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就被司馬徽自我否決。

不!不可能!

絕無可能!

我司馬徽平生教導弟子無數,誰能有多大的成就,我一眼便可分辨。

諸葛臥龍,可有通天的能耐!流萬世芳名!

而諸葛明,庸人一個,斷無青史留名的可能!

劉備的軍師,絕計不可能是諸葛明!

絕無可能!

……

可是,即便水鏡先生如此想,但是心中依舊後怕不已。

如果,真是諸葛庸成為了劉備的謀主,那這一道道驚天之謀?也是出自他手?

那曾經稱呼他為諸葛庸,豈不是有眼無珠?

……………

襄陽城上,諸葛明負手而立。

他遠眺許昌的方向,麵色從容,神情平淡,看不出絲毫喜悲。

眼下,乃是冬春交替之際,春風乍暖還寒。

諸葛明身披一身白羽大氅禦寒。

他輕閉雙眼,深呼吸一口氣。

這冰冷的空氣入肺,讓他整個人都感受到了“活著”。

一路走來,他經曆了太多的坎坷。

眼下,終於要苦儘甘來了。

他鋪就的天地棋局已經展開,各路諸侯皆已入局。

而眼下,他在等待著手中這枚極具分量的棋子。

諸葛明手中,捏著一封書信。

信上的落款處,赫然寫著一個名字:

曹丕!

許昌,丞相府邸。

曹操坐在中堂上座,身後侍女俯身輔佐。

桌弄上,擺放著素菜一桌,羹湯一碗。

曹丞相一手端碗,一手握筷,不緊不慢地吃著。

雖是再平常不過的一餐羹飯。

可整個中堂內的氣氛卻是壓抑到了極點。

“啪嗒。”

一聲脆響,筷子上銜著的米粒掉落飯桌。

曹丞相用筷子將掉在桌上的飯團又盛回了碗中。

太平盛世,稻米尚且昂貴。

更何況如今亂世當中。

即便是在許昌這等富庶太平的後方之地,也並非所有人家都能吃得上稻米的。

將手中飯碗放下。

碗桌相碰,雖然輕輕一聲,可卻叫中堂中等候的兩人心頭一簇!

“軍隊糧餉事宜,籌備得如何了?”

曹操語氣平淡地問詢。

中堂內,負責籌措軍糧的府士就急忙堆笑拱手:

“回稟丞相,目前已經籌措過半,再……有月餘,就能全部籌措。”

似是覺得心中預計的時間有些過長,府士臨時改口,改成了月餘。

然而,對於這個進度,曹操還是不滿意。

他眉宇輕抬,並不說話,隻是冷漠地看著。

然而,就是這平淡不夾雜絲毫感情的眼神,卻嚇得府士冷汗直流。

他連連拱手,急聲改口:

“再有半月!半月一定籌齊!”

丞相這才是端起碗來,繼續吃飯。

“糧餉乃軍中根本,籌措得謹慎些也好,下去吧。”

府士如蒙大赦,連忙拱手作揖。

躬著身子退出中堂,這才從袖兜裡取出錦帛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這不擦不知道,一擦,汗水竟將錦帛完全打濕!

心中後怕,府士不禁暗暗感慨。

伴君如伴虎!

府士退下後不久,傳令兵突然闖入丞相府。

“八百裡急報!八百裡急報!”

聲嘶力竭地呼喊聲響徹整個丞相府。

傳令兵手持令牌,一路暢通無阻。

行至中堂,傳令兵啞著嗓子說道:

“啟稟丞相,劉備五路兵馬已取桂陽!荊州境內如秋風落葉!”

什麼?!

曹操眉眼大睜!

他一把取過傳令兵雙手呈上的信紙。

撕開封條,信紙上赫然寫著:

“劉備兵分五路鯨吞荊州,關羽攜十萬荊州水師牽製周瑜。”

信紙之上,筆鋒縱橫。

每一個筆畫之間,都顯露著寫信之人心中的焦急。

曹操眉頭緊鎖,攥緊了手中的信紙。

這該死的劉大耳,竟出兵如此迅速!

荊州士族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

真是一群廢物!

想我百萬雄師,尚未整頓齊整!

若百萬雄師此刻兵臨荊州,哪還有劉玄德什麼事?

荊州士族儘皆開城獻降!

劉大耳啊劉大耳!你好快的速度!

曹操大恨,隻恨許昌距離荊州路遙,兵馬難去!

劉備占據荊州,派的兵少了,無濟於事,不能一舉拿下荊州的話,反倒會給劉備增長氣勢!

欲要大軍南下,可兵馬眾多,層級關係複雜。

短期之內難以齊整!

本以為劉備那膽小性子,占據荊州之地,也隻能儘全力在荊州士族之間斡旋轉還。

即便真有膽量出兵,也絕不會如此迅速!

不對!

不是劉大耳有膽!

而是他背後的那個軍師!

突然,曹操腦中靈光一閃。

他曾與劉備煮酒論英雄,知曉劉備胸有野心,但也知道劉備膽小謹慎。

如此冒進的舉措,斷非劉備能想出的!

關羽張飛更不可能!

那就隻有劉備的軍師!

好啊好啊,孤在許昌籌措兵馬放出消息,本欲震懾荊州士族。

卻不承想被你這個小小軍師鑽了空子,取了先機!

想到這,曹丞相心中又恨又佩服。

恨如此人才不能為自己所用。

佩服的是諸葛明審時度勢的眼光毒辣,還有敢於行動的果敢決策!

一想到今後劉備還能借此人之手與自己斡旋。

曹操不禁一陣頭疼。

他抬手扶額,開口下令道:

“將此事通知於荀攸、賈詡等!”

………………

許昌,軍師府。

從丞相那裡得了消息,荀攸立刻召集眾軍師齊聚。

眼下,正是他們出謀劃策,為丞相排憂解難的時刻。

荀攸將傳令兵送來的書信展開與幾人共看。

當看清信上所言時,眾人皆是驚得雙眼圓瞪,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劉備當真有勇,竟真個吞了荊州!”

“他就不怕荊州士族聯合起來對抗之?”

“荊州士族盤踞多年,各家都豢養兵甲。湊一湊,也有五到八萬!”

“劉備發兵,真是意想不到!”

鐘繇震驚連連,他是真沒想到劉備會發兵如此迅速!

這種情況,這種局勢,任誰想著的都是先站穩腳跟,待得養精蓄銳之後再謀兵戈!

劉備才進駐荊州多久,就立刻出兵。

這根本不是勇敢,這分明就是在賭啊!

程昱搖了搖頭,感慨道:

“你們看劉備的發兵路線,五路兵馬五路並進,同時還分出去十萬荊州水師拖延周瑜!”

“這般用兵,既解決了長沙周瑜這個後顧之憂。五路兵馬又能迅速進軍,不給其他人反應的時間!”

“兵貴神速,這簡直是用兵如神啊!”

陳群也很同意程昱的觀點。

他開口說道:

“毫無疑問,這排兵布陣和出兵的意圖儘皆出自諸葛之手!”

“真是想不到,到底怎樣的人才能有如此的眼光和手段!”

“不動則已,一動則必定取摘果實,從不空落!”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真叫人不得不佩服!”

荀攸偏眼看了看賈詡,他發現這個家夥依舊還是那副死不開口的模樣。

杵了杵賈詡的肩膀,荀攸說道:

“文和,彆揣著了,你也說說。”

多日相處,賈詡也稍微放下了心中的防備。

他先是皺了皺眉頭,隨後又舒展,緊接著又皺了皺眉。

“哎呀,文和,你有什麼倒是說什麼,叫我等如此心急!”

鐘繇等不得,賈詡不說話,就好像鐘繇胸口有口氣憋著出不來一樣。

一頓催促之下,賈詡這才是緩緩開口:

“我在想,任憑劉備用兵何等神速,荊州士族也都該有所反應。”

“可眼下,荊州士族卻儘皆裝死,視若無睹!”

“想來劉備肯定與荊州士族達成了某種聯盟。”

“又或許,荊州士族已經集體選擇支持劉備了!”

“而這一切的幕後推手,就是那個諸葛軍師!”

“若是如此,那劉備可就不單單隻有明麵上的這些兵甲。而是切切實實地擁有了整個荊州!”

“若要再吞入了蔡瑁、張允占據的三郡之地!”

“荊襄九郡,其中最富庶的六郡都歸於劉備之手!”

“屆時,那劉備就不再是到處逃跑的喪家之犬!而是足以與丞相平起平坐的一方大諸侯了!”

聞聽賈詡所言,眾人這才是回過神來!

對啊,此戰事了,劉備徹底掌握荊襄!

發展起來,其實力便不可同日而語!

良久,五人才是齊聲歎息。

“哎……”

“恐怕這一次南下,又是一場不亞於官渡的大戰!”

“甚至要比官渡還要艱難!”

………………

許昌,皇宮。

小皇帝劉協坐在龍床之上,麵沉如水。

身旁的貼身監侍跪在地上,莫敢出聲。

侍女宮仆們也都儘皆五體投地。

任誰都知道,皇帝陛下的心情實在不好。

朝廷上,丞相曹操一番言語,他心中無比憤恨。

劉協並非傻子,豈能看不出曹操的狼子野心?

這天下,是我們劉家的天下!

曹操!曹孟德!曹賊!

你這個有二臣之心的奸雄!

為何天下就沒有真英雄能將你擊潰!

為何我大漢天下就沒有大力量者出手匡扶?

然而,即便心中已經對曹操憤恨到了極點。

他在朝堂上,還是要裝出一副乖巧感動的模樣,以鬆懈曹操的防備。

劉協知道,他這個皇帝,名存實亡!

若是自己敢有忤逆,曹操定不會手軟!

當初,衣帶詔便是例子!

自己的皇兄,那個被董卓當做棋子的少帝劉辯,亦是例子!

朕要活著,朕必須活著!

隻要朕還活著,大漢就還有希望!

這天下間,定有能人,可將曹操戰敗,將他曹家戰敗!

“陛……陛下還請息怒,注意龍體……”

貼身監侍心疼龍體,小聲勸慰著。

劉協聞言卻是硬擠出笑顏來:

“朕何時發怒?因何事發怒?”

“朕並未動怒,哪有可怒之事啊?”

為了活下去,為了給漢家天下留存希望。

劉協即便是在深宮內幃,依舊要裝作乖巧的樣子。

哪怕是怒火到了極點,也要強忍著壓下去。

因為,他不知道,這宮裡到底有誰可信,又有誰能信。

貼身監侍見陛下竟被丞相嚇得如此,亦是痛哭流涕:

“陛下!陛下啊……!”

劉協雙手撐在龍床之上,攤開雙腿抬頭望向雕龍畫鳳的穹頂。

“陛下……嗬嗬嗬,好一個陛下……”

劉協心中發起了宏願。

皇叔啊!希望你於荊州擊敗曹賊!

還我大漢朗朗乾坤!

皇叔,大漢,全依仗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