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不願回去,謝公子何必勉強?再怎麼說,謝珩也是個成人,不該再被當成小孩子拘著了。”花公子態度溫和,擋在薛沉前麵寸步不讓。
花家是江南最有富碩的商戶,名望也非常高。
他們家是搞房地產的,產業遍布全國各地。就連雲錦樓,也是租的花家的鋪子。當年謝珩管著家裡的產業,跟花家的幾個公子都有來往,也是那個時候跟花家人交好的。
謝璋見花公子雖然笑容可親,但是態度非常堅決,不敢得罪他,隻好退讓:“花公子說的是,隻是舍弟身子不好……有勞花公子照料他幾日,待他想通了,我再接他回家。”
花公子道:“這是自然,於情於理,我都該照顧好他。”
“在外麵好好玩幾日,不論如何,你還是謝家子弟,謝家才是你的家。”謝璋深深地看了薛沉一眼,對他帶來的那些雜役說:“我們走!”
謝璋等人離開後,周圍的行人沒有熱鬨看,也都散了。
薛沉打量了這位花公子許久:“你就不怕惹上麻煩?”
“就算惹上麻煩,費些心思總能解決,哪裡比得上你重要。”花公子原本情緒淡淡的,顯然對謝璋有些不滿,聽到薛沉關心他,高興起來,整個人都柔和了不少,他笑著問:“跟我回花家?”
“不必了。”薛沉說,“你不該摻和到這件事裡的。”
“我說過,你是我的朋友。”
可是我連你的昵稱都不知道啊!
就算弄清楚了你是花幾童,也不知道你的大名!
薛沉低下頭:“幫我找個住處吧,清淨一些的。”
花公子說:“這個好辦,隻是再快也得明日了,今日你就隨我回家吧,正好我也想知道,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薛沉抬起頭。
花公子溫柔又堅定:“我已經參與進來了,難道連知道真相的資格都沒有嗎?”
薛沉:“好。”
兩人的關係無形中親近了很多。
花公子問:“在下花靜舟,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薛沉:【他好有禮貌,問彆人的名字之前先報上自己的名字,要是所有人都這麼有禮貌就好了,省下我很多麻煩。】
係統:【確實。】
“胡生。”
胡生回答的很爽快,好像並不擔心自己的真實身份被人認出。可能他在江湖上的名氣不大,也可能這根本就是個假名字。
互相認識了一下,胡生推著輪椅,花公子保持相同的速度並行,偶爾給胡生指路。
薛沉做出心情不佳的樣子,全程沉默,以免被人發現他根本沒來過這裡,對此地完全陌生,同時將周圍的環境記憶下來。
花公子看得出薛沉不願跟人打交道,沒在路上停留,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裡,帶他來到自己的院子。
“你先在花房休息一下。客房無人居住,空了很久,不過每隔幾日就有人過去打掃,把被褥換一換,很快就能入住。”花公子撩起衣袖倒了杯茶,朝著薛沉笑了笑,“哥哥們知道你來了,應該會過來看你,你……”
“我不想見他們。”
“好吧。”花公子輕輕歎了口氣,給門口的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轉身離開。
將茶杯遞到薛沉麵前,花公子露出笑容,“嘗嘗看,這是你最喜歡的君山銀針,前些日子四哥從嶽陽帶回來的,芽身金黃,滿披銀毫,金鑲玉色,是上等的好茶,我一看到它就想起你來了。”
薛沉輕抿了一口。
花公子此時像個跟朋友分享好東西的小孩,眼含期待:“如何?”
薛沉說:“不錯。”
冷淡的回複遠遠沒有達到花公子的預期,對上薛沉那雙沉鬱的眼睛,剛剛萌發的失落變成了對朋友的憐惜。
花公子:“你要是喜歡,走的時候包上幾斤,拿去慢慢喝。”
薛沉緩緩搖頭:“不用。”
花公子無奈道:“你這樣,反倒讓我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我不會在這裡呆太久,自有彆的去處,也不想再見故人。你又何必勉強自己,同我這個脾氣古怪的殘廢相處?”
“謝珩!”花公子收斂了笑容,“我是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麼,也不清楚失去雙腿後有多痛苦,可我知道你如今才不過二十四歲,你已虛度了五年的光陰,往後難道都要這樣混沌度日?你這樣自怨自艾,對得起自己嗎?”
薛沉:【自怨自艾,聽到了嗎,他說我自怨自艾!我的同步率呢?】
係統:【……不想打擾你的表演,我都給你攢著呢,等完事了一起播報。】
薛沉表揚它:【做的不錯!但是以後得注意,提前給我說一聲,我還以為演的不好,沒達到馬甲設定的標準。】
係統:【好的呢。】
薛沉撇過臉去,擺出拒絕交流的姿態,躲開了花公子的視線。
花公子知道自己不該這樣,謝珩似乎已經跟家裡人鬨翻,自己的腿又無法走路,如果沒有人照顧,就算活著,也失去了一部分尊嚴。
剛受傷的時候性情大變很正常,可是過去這麼多年,謝珩仍舊這樣走不出來,大概是身邊沒有人真正關心過他,幫他排解愁緒。甚至還可能有一個糟糕的環境,不停地刺激他,讓他無法安寧。
謝珩現在需要的是朋友的安慰,而不是指責。
“我帶你去個地方。”花公子說完,不等薛沉答複,抱起他就往外走。
輪椅停在了花房外麵,薛沉是被胡生背進來的,胡生不知道做什麼去了,沒有守在附近。
薛沉被花公子嚇了一跳,下意識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這人看著挺瘦,竟然還有肱二頭肌。】薛沉有點羨慕,【我也想要,下個馬甲一定要抽一個身體強健的。】
係統說:【說了多少次,我沒那個權限。】
薛沉:【知道了知道了,我又沒讓你暗箱操作,許願你懂不懂?】
係統:【……】
薛沉緊緊抓著他,羞惱道:“你做什麼?放我下來!”
花公子不為所動,幾步走出花房,把薛沉放在了門口的輪椅上,推著輪椅往外麵走。
薛沉意識到自己隻能任人擺布,陰著臉,沉默地被花公子帶了出去。
花公子讓人安排了一輛馬車,將薛沉抱上去,與他麵對麵坐好,“車廂太小,放不下輪椅,就不帶了,有什麼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說。”
薛沉沒說話。
係統安慰他:【你彆生氣,馬甲隻是你的一部分意識,等你習慣同時操控好幾個人,就不會把馬甲的遭遇看得很重要了。】
薛沉:【我哪裡生氣了?】
係統:【那你為什麼不說話?】
薛沉:【我在想事情。】
係統:【想什麼啊?】
薛沉:【想一會兒見了花滿樓該說什麼。花滿樓應該沒管過家裡的生意,馬甲和他是同鄉,肯定見過麵,但是信息太少,無法確定馬甲和他的親密程度,不過正常人應該都會很關照他。再就是陸小鳳……】
要不要趁機把宮九暴露在陸小鳳的視線裡?
係統:【等等,見花滿樓?你怎麼知道他要帶你去見花滿樓?】
薛沉:【馬甲從前過得忙碌充實,每天都在給謝家打工,基本沒有自己的時間。從前謝家門戶太小,謝珩和花六童身份懸殊,他們的交集,隻可能在生意上,私下沒有太多時間相處。
【否則花六童不會像現在這麼心虛,應該更理直氣壯一點。他們不太可能有共同的回憶,所以花六童帶我去的地方,肯定不是什麼有紀念意義的場所。
【花六童知道我不願跟他的哥哥相處,從花房出來就東張西望,生怕遇到人,上了馬車應該安心才對,可是他卻更心虛了,很明顯是要帶我去見其他人,聯係他剛才勸我的話,除了花滿樓,還有彆的人選嗎?】
【原來是這樣。】係統說,【不過你怎麼知道他是花六童的?】
薛沉:【笨死你算了。】
係統:【……】
薛沉閉上眼,繼續思考該如何處置宮九。
馬車行駛出城,沿著小路在郊外跑了一會兒,緩緩放慢速度,停了下來。
花六童率先下車,回身朝薛沉伸出手:“來。”
薛沉猶豫了一下,用手臂撐著身體,往車門的方向移動了一段距離,才去握花六童的手,花六童稍稍用力給他足夠的支撐,薛沉站不起來,順著他的力道前傾,在摔倒之前,被花六童抱了起來。
花六童手臂的力氣很大,步履平穩地走進了小樓。
小樓遠離人煙,周圍的草木蔥鬱,裡麵種植的花更是繁茂,無論是名貴難尋的還是隨處可見的,都被照顧的很好。
這裡的風很溫柔,比城裡更清爽一些。
薛沉的頭發被吹起了一小縷,有些阻擋視線,他抬手整理了一下,放下手臂,就看到一個溫潤俊朗的青年緩緩走出。
青年似乎有些疑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有兩位客人到來。”
花六童:“你猜的沒錯。”
花滿樓仍舊不解:“若是想找人治病,還是去城中的醫館比較好。”
花六童:“這病或許隻有你能醫。”
花滿樓:“是什麼病?”
花六童:“心病。”
花滿樓:“這麼說,這位病人還是一位故人。”
薛沉破罐子破摔,窩在花六童的懷裡,生無可戀地回答:“是我。”
花滿樓笑了起來,似乎很高興與薛沉重逢:“好久不見,謝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