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定?”
洗塵戰隊基地內,洗塵的戰隊經理看到一個身影經過,有些眼熟,忍不住叫了一聲。
“啊,衛經理。”羅定詫異地回頭,看到是經理,鬆了口氣:“是你啊。”
“乾什麼呢,一驚一乍的。”經理皺眉:“你的傷不是還沒好麼,不在醫療室待著,出來乾嘛。”
“我來找我師父。”羅定道。
經理有些奇怪,但也沒說什麼,畢竟沈彌和羅定在界縫內發生的事,他也清楚,沈彌上逍遙山的事,羅定擔心也很正常。
“那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傷沒好透,彆跑來跑去的了。”
“知道了衛經理。”
……
【看清楚了嗎……】
【沒,沒看清……】
【好快的刀】
【草,我人傻了,這是什麼刀法?!】
曾左曾右,在機甲聯盟內也算是頗為頂級的選手了,逍遙雙子星的名頭可不是浪得虛名,這兩人互相配合,讓很多選手在賽場上都吃過大虧。
當沈彌那一刀風乍起揮出,鏡頭前正在關注這場戰鬥的職業選手們都愣了一瞬。
這刀……
簡直聞所未聞。
屠千軍機甲記錄下來的畫麵並未外傳,除了當時在場的屠千軍和魏臨淵等人之外,目前也就洗塵戰隊的幾人看過。
風乍起,無聲息,動搖微風發,恍然命已絕。
當沈彌的這一刀出現在大眾視野,其震撼程度不言而喻。
眾多職業選手的表情已經紛紛嚴肅起來,坐直了身體,看著畫麵中那個步入連綿細雨中的少年身影。
或許,他們應該重新審視一下這個人了。
……
逍遙山的階梯,比想象中要長。
沈彌踩在高科技材料打造的階梯上,抬頭看了一眼,心想。
雨絲已經在階梯上積了些水,向下沿著台階流淌下去。
他的身後,原本平整的階梯已經變得淩亂不堪,碎石橫飛,像是被風暴肆虐過一般,就連兩側的霓虹燈柱,也已經七零八落,光暈在雨幕中一閃一閃,平添了幾分詭異的氣氛。
台階上,能夠看到很多逍遙劍宗的弟子,散布在身後的階梯各處,有的在雨幕中翻滾慘叫,有的已經隻有微弱的呼吸,雨水混雜著血水向下衝刷,暈染出淩亂而殘酷的美來。
逍遙劍宗培養出來的職業選手有很多,除了在役的,也有退役後留在逍遙劍宗培養新人的,沈彌這一路上,除了曾左曾右之外,還與數個職業級的人交過手。
職業選手帶來的壓力遠非普通的逍遙劍宗門人能比,雖然沈彌在刀法上占據了絕對的優勢,但他的缺陷也頗為明顯,那就是對機甲的控製有所欠缺,特彆是他還不太熟悉的賽級機甲。
隻是純粹以常規機甲的方式來運行賽級機甲,僅僅能夠起到增幅作用,沈彌
的力量、速度和各個身體指標在賽級機甲的增幅下變得相當恐怖,但職業選手在這方麵明顯比他經驗更加豐富,這也讓沈彌在戰鬥中吃了不少暗虧。
此時的沈彌,在結束了又一場戰鬥後,機甲的左臂又多了一道劍痕。
胸口的裂紋,是曾左曾右兩兄弟帶來的,腿部的裂口,是另一個職業選手用極近距離的真氣炮炸開的,包括沈彌的那柄賽級品質的合金刀,在多次與職業選手的交鋒下,也有了些許豁口。
他的額角傷口留下的血已經乾涸,在細雨的衝刷下也並未淡掉,如同一道黑色的刺青在臉上停留。淩亂的碎發在被浸濕後,貼在額頭上,像是畫家精心勾勒的墨線,讓少年英氣的眉眼多了幾分驚心動魄的美感。
敵人很多,似乎無窮無儘,但沈彌的體力卻是有限,再次踏上台階,沈彌已經開始微微喘氣,但那雙眼睛裡,依然是冷靜的顏色,從始至終都未變。
半空中的各個鏡頭,依然在忠實記錄這一切。
此時已經到深夜,理應是星網直播平台上活躍程度最小的時間段,但今晚的直播間,人數卻早已創下了記錄。比起剛開始時的滿屏彈幕,現在的彈幕已經少了很多,並非觀眾少了,而是很多人都已經說不出話來。
或許在此之前,質疑的聲音鋪天蓋地,有人覺得他不自量力,有人覺得他心高氣傲,有人覺得他年少莽撞,可是到了現在,質疑的聲音早就褪去許多。
江湖快意,橫刀立馬,若是沒有公道,便自己去討個公道,以牙還牙,以血還血。聽上去似乎簡單,可世人無數,能做到的又有幾個?牽掛太多,顧忌太多,理由太多,少年時那份相忘於江湖的意氣,早就磨滅了個乾淨。
畫麵中的那道修長的身影,在細雨中更顯瘦削,但就是這樣一個少年,刀下已經擊敗了無數人,這一路上山,從興奮,到震撼,到瘋狂,再到麻木,到了現在,許多人心中隻有擔憂。
他……能夠走上山頂麼?
沈彌一步步上著台階,他走得很慢,行走之間,身體有節奏的呼吸著。
這是上一世的“二十四氣導鬆靜導息法”,短時間內能夠快速回複體力,沈彌的身體內部像是貓科動物一般,發出輕微的聲音,那是筋骨鬆弛間發出的動靜。
他的麵前站了幾個逍遙劍宗的人,以半包圍的姿態環在麵前。
沈彌平靜地掃了一眼他們,上前一步。
麵前的這群人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並不是沈彌此時的狀態有多嚇人,而是……任何一個看到沈彌一路上山到現在的人,都會情不自禁在這個少年麵前感到戰栗。
沈彌緩步向前,這群逍遙劍宗的人便不由自主地後退。
“怎麼辦?”
一個門人看向周圍的同伴,眼神示意。
還能怎麼辦,打唄。
無數雙眼睛看著這裡,逍遙劍宗不可能服軟,更何況,他們作為逍遙劍宗的人,哪怕是死在這裡,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沈彌殺上山去,取柯
文州的命。
給自己打了氣,正準備上前,突然,其中一個人伸手攔住了他們。
其他人愣了一下,看向他,隨後他們眼神交流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沈彌,便向後退去,離開了這裡。
沈彌看著他們離開,表情有些疑惑。
但他也樂得能多保存一些體力。
沈彌收回目光,攔路的人走了,他又能繼續向前。
再上一段台階,就是山脊靠近山頂的地方。
這是一片頗為開闊的竹林,不遠處立著一塊碑,上書【陵定竹院】四個大字,密密麻麻的竹子環繞四周,中間隻有一條頗為細窄的路,這條路通往東麵,儘頭是另一段台階,也是通往逍遙山山頂的通道,再往上走,就到了逍遙劍宗的總部建築群了。
細雨綿綿,沈彌看了一眼四周,待到呼吸平穩下來,朝著東麵儘頭的台階走去。
走了幾步,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腳步頓住。
月光被竹林搖碎,零落在泥濘的竹林濕地上,交錯的陰影,紛飛的竹葉,細密的雨絲,一切都靜的可怕。
夜風起,細長的竹葉被吹得四處飛舞。
沈彌似有所感,回過頭去。
不遠處,一根被壓彎的長竹上,站著一個人。
這是一個青年,夜色下隻能看到些許輪廓,他的身形修長勻稱,肩若削成,修短合度,宛如希臘雕塑一般。他踩在細長的竹上,卻穩地仿佛踩在平地上,身子微微半蹲著,像是在打量沈彌。
他穿著白色的貼身的機甲,同樣沒有佩戴頭部裝甲,露出了一束十分顯眼的馬尾,在風中上下飄舞著。
烏雲移動了一些,月光更亮,光線偏移,照亮了青年的半身。
沈彌能看到他那一雙烏木般幽深的眸子。
沈彌側過身,靜靜與他對望。
“回去吧。”
青年開口了,他的聲音沉沉,頗有磁性。
聲音不大,但沈彌聽得清楚。
沈彌有一對很漂亮的劍眉,因而顯得他那雙漂亮的眸子極有英氣。當沈彌斂起目光時,那張俊秀的麵孔便沒了一點稚氣,反而能讓人感受到極強的壓迫感。
“下山的路很長。”
沈彌說。
青年道:“你以後的路也很長。”
沈彌笑了笑:“應該會比某些人的命長。”
青年沉默。
“柯文州之事,是他有錯在先。”
青年說:“我會讓他低頭認錯,並全力救治你的朋友。你既然已經走到這裡,便已證明了你的決心,逍遙門人傷亡慘重,此事也算兩清。”
“聽起來不像逍遙劍宗的風格。”
沈彌看著他,道:“是你這麼想,還是逍遙劍宗這麼想?”
青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我不想出手,你回去吧。”
“我有個朋友說過。”
沈彌平靜道,“說這世上惡人之多,並非他們沒有良心,而是因為他們在行惡事之前,並不覺得自己會遭報應。當報應來時,惡人總會變得很好說話,像個有良心的人。”
這是江煉曾說過的話,沈彌覺得用在這裡,似乎頗為合適。
麵前之人雖未自我介紹,但無需他言,沈彌也知道他是誰。
“……”
聶溪似乎歎了口氣,低聲說了一句,似是在喃喃自語,“……報恩,有時候比報仇更難。”
夜風烈了一些,濕地的竹葉被吹得紛飛,月光雜著斑斕的霓虹,投射在少年與青年身上。
雨勢愈發大了,很快從細雨化作暴雨,猛烈衝刷而下。
洶湧的雨滴打著竹葉,發出劈啪飄搖之音,猶如劇烈的鼓點,將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氣衝刷了個乾淨。
雨撞竹聲中,竹林裡幾乎是同時響起了劍閘與刀閘的械扣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