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裴知聿故作輕鬆。
還講些家裡幫工的趣事兒。
扶搖不聲不響,看不出情緒。
到了醫館,裴知聿又拿出一副笑臉,抱著扶搖進去了。
萬一有狀況,他不想讓她太尷尬。
扶搖聞見店裡的草藥味兒,胃裡稍稍安寧了一些。
給她診脈的是個老中醫。
搭了半天,露出個笑容,對裴知聿道,
“恭喜公子。尊夫人是有喜了,看脈象,應該不足三月,還需多靜養。”
“不過夫人體健,脈搏有力,胎相很穩,好生養著,應該會母子平安。”
裴知聿笑容僵在臉上。
那大夫喊他,“公子,公子可要開些坐胎藥?”
裴知聿反應了過來,立馬堆上笑容,
“開,開最好的。”
扶搖沉著臉。
裴知聿趕緊去哄她,“娘子,開心一些。”
扶搖不開心,“生孩子疼。”
那大夫看她年紀小,也跟著勸了一句,
“少夫人莫要害怕,瓜熟蒂落。隻要不把胎養得太大,時時請那熟練的穩婆摸著胎位,應該無甚要緊。”
扶搖不吭氣了。
裴知聿吩咐蔣信進來拿藥,又多給了診金道謝。
而後就先把扶搖拉回車上坐著。
“搖搖。”裴知聿難得聲色十分溫柔,他摸摸扶搖的頭,“沒關係,彆怕,我陪著你。”
扶搖歪在他肩頭,臉色終於緩和了些,
“我不怕。就是有些鬱悶,我太大意了,沒保護好自己。”
裴知聿撫摸著她的肩頭,“有個小生命也挺好的,這樣咱們漫長的歲月,也不會太無聊。”
“嗯。”扶搖垂下眉眼,“既然都這樣了,那就好好養著吧。”
她撫了撫平坦的小腹,“以後不要再做油膩的飯菜,清淡一些。”
裴知聿點頭。
“還有,蜜餞彆買太甜的,買酸一些的。”
裴知聿點頭。
“彆做奶茶了,茶裡有咖啡因,每天就新鮮的牛奶蔬菜水果吧。”
裴知聿使勁兒點頭,又想起什麼的跑回醫館。
片刻之後回來。
“我找大夫要了養胎的藥膳做法,還有城裡有名穩婆的姓名,咱們多請幾個,多請幾月。”
蔣信也知曉夫人有孕了,喜氣洋洋的拿好藥出來,趕著車回去。
雖然老爺摳搜的不請馬夫,每每讓他這管家趕車,還美其名曰,“你閒著也無聊,一道出去逛逛?”
但他仍然高興,仍然覺得老爺是最好的東家。
裴知聿還在念叨,“要提前請好月嫂,一定得找經驗豐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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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信剛趕著馬車走。
寅和卯就露頭了。
他倆衝進醫館裡,一陣風一般,架著大夫就進了小屋。
屋裡眾人都一懵。
兩人進了小屋就掏腰牌,
“錦衣衛辦要案,要保密。”
這時學徒反應過來了,來敲門。
“先生?先生?”
那大夫顫顫巍巍道,“無事。你且去忙你的。”
學徒狐疑離去。
大夫問,“兩位大人有何事吩咐?小老兒一定儘心儘力。”
寅問,“剛才那貴人和那神醫來找你作甚?”
大夫迷茫的抬起頭來,這說得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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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燈火下,
寅正在認認真真給燕扶蘇寫信,
「吾主千歲敬安,神醫玉潔鬆貞,居小屋。天冷,陛下閉門不出,喜食湯鍋、牛乳。此半月出門一次,去望江樓吃全魚宴,嘔吐、就醫、有孕。」
他拿給卯看,“可說全了?”
卯認真看了一遍,“全。”
寅小心卷實了信,插入缿筒,遞給卯,
“明早放鴿子,記得裹雨布,綁嚴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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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扶蘇坐在含章殿裡。
案頭擺著一隻陳舊的花燈。
他愁眉緊鎖。
案下呂勝男,也是愁眉深鎖。
燕扶蘇問,“如愛卿和裴賢弟所言,那袁家是有問題。孤雖不能無故罷了袁家的官,但也並未啟用,那袁家又有何懼?”
呂勝男陰沉著臉。
“五軍都督如今同進同退,和兵部對峙,互不低頭,此消彼長。”
她咬牙,“是袁家,在從中作梗,隻是不知是何緣由?”
燕扶蘇問,“為何篤定是袁家?”
呂勝男不語,又不能到處說她上輩子嫁到袁家之事。
那可是她半句都不願提的恥辱。
她忽然問燕扶蘇,“白蓮教為何一夕之間消失?我記得原來有位尊使姓裘?”
燕扶蘇不明她為何突然問到了裘真人,但也如實回答了,
“裘真人父女,三番兩次謀刺陛下,都被我殺了。至於白蓮教,是被蕭氏把控的青雲會所滅。”
呂勝男腦子一轉,真人父女要殺謝家女,倒也合情合理。
蕭王也情係謝家女,滅白蓮教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呂勝男還缺一個可用之人,“跟著裘真理的那位術士茅元,聽聞他出身天奇門,精通奇門遁甲。”
呂勝男需要此人。
上一世,丹平關大敗後,茅元便被裘真理引薦至燕扶蘇麵前。
茅元擅用奇門遁甲1080局,每事一局,便能窺見天機,且他理數奇門和法術奇門都精通,戰局之中,每每用障眼法,或天起濃霧、或眼前高山,或四麵搖旗。
是以,燕扶蘇在兵力完全不如呼脫兒的情況下,能次次絕境反擊,一舉將匈奴驅逐。
可這一世,她沒見到茅元。
“茅元啊!”燕扶蘇想起來是誰了。
“茅元這賊子,同裘妙真一夜風流後,幫她施法做掩護,好刺殺陛下。謝安在時,一直命錦衣衛追殺,後來不知藏匿於何處了?”
呂勝男驚心,“此人,是有用之人。”
燕扶蘇眼底爬上一絲寒戾,“有用之人起了異心,還不如無用。此賊還是死了的好。”
呂勝男有些焦灼,“死了便罷。但若未死,一旦為他人所用,這便是一把利刃。”
燕扶蘇沉思半晌,“孤會下令海捕此人,不論死活。”
呂勝男加重語氣,“殿下萬萬不可輕視此事,當年蕭長陵能固守丹平關三十年,蓋因他身邊有一姓梁的軍師,聽說此人也是師出天奇門,尤擅奇門遁甲。”
“奇門遁甲?”燕扶蘇眯起眼,突然想起幼時,梁氏曾教過他看些簡單的八卦九宮、河圖洛書,還有什麼天盤、地盤、人盤……
他年幼時卻不曾想過,一個乳母,因何會這些?
她既姓梁,又是蕭氏之人。
燕扶蘇暗下眉目,怪不得她臨陣倒戈,又去助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