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夾了一塊火腿,送到蕭景安嘴邊,神色熠熠,
她有些嬉皮笑臉的油膩道,
“來,安兒,莫不高興了,我喂你。”
她曖昧又張揚,眸色清淺,卻花顏濃豔。
蕭景安心跳起來,麻著臉張了嘴,
任她放了一片火腿,心猿意馬的嚼了起來,
麵上雖波瀾不驚,眸子裡卻春色漸起。
她這般好,剔透,赤誠,如不染塵世的初生孩童。
是她魂落異世十二年的緣故嗎?
他心裡卻隱隱生出些得意來,此生,再沒有比這更滿意的日子了。
此生,也再沒有比她更滿意的人......
兩人溫情吃了飯,又挽著手去尋祠堂。
月色清瀝,落於竹前,晚風拂去些心頭燥意。
宅子不大,但也花木扶疏,處處透著精致、雅韻。
先前是在涼亭子裡吃飯,三進的院子,而今過了園子,中間是堂屋,兩側遊廊。
順著遊廊就到了一間書房。
書房處處雅致,書畫裝點,瓷器古樸,是讀書人家的尋常擺設。
書案側邊,靠牆,一整排朱漆的博古架,連著半人高的櫃門。
蕭景安徑直走去,打開櫃門,裡麵空無一物,隻有一整片朱紅色櫃板。
他轉了架上的景泰藍花瓶,櫃板側移,露出一條密道。
“密室?”扶搖沒見過世麵的激動起來,“還有密室?”
蕭景安先彎腰進了密道,他伸出一隻手來,眉眼溫柔而深情,“來,暖暖。”
扶搖將手搭上,隨他一階一階下了密道,眼前開闊了起來。
四麵石壁,幾個落地的長明燭台,精致繁複。
高大的朱漆神龕上,供著許多牌位,下麵供桌、香爐、貢品,一看便知常年有人照料。
地上三個蒲團,是給孝子賢孫拜祭祖宗的。
扶搖一眼就看到了那精美燭台,便是當了這麼久皇帝,見慣了好東西,也依然被它吸引。
“這燭台真好看。”
扶搖圍著燭台嘖嘖稱讚,“華麗、精致。”
蕭景安攬著她,柔聲細語,“這便是蕭氏寶藏裡拿出來的長明燈,裡麵燃的是人魚膏,百年不滅。”
“好喜歡這個。”扶搖手指輕點燭台,專注的去欣賞,柔和的光打在她臉上,雙眸靈動,燭光映瞳,睫羽纖密,容顏盛極。
蕭景安眼神微暗,心顫動,他伸手,指節修如梅骨,去輕撫她錦緞一般的墨發,
聲色極致柔和,“暖暖喜歡?等會兒搬出去給你。”
扶搖乖巧一笑,挽著蕭景安的手臂,四處張望了一圈。
此處就是中規中矩一個祠堂,隻是不知為何要建在密室裡?
神龕最高一層,應該是蕭景安祖父母的牌位,上書,
“顯祖考蕭公諱長陵賢王之神主”
“顯祖妣蕭母閨名雅雅太君之神主”。
扶搖念道,“雅雅?”
蕭景安微涼的手握緊了她,“這是我祖母,她叫木雅雅。”
“一聽這名字,就知道她很美。”
她聲音很輕,眼裡浮光掠影。
蕭景安在昏暗的密室裡,眼眸幽幽泛著藍,是胡女,烙在蕭氏血脈裡的印記。
再往下一排,就是“顯考蕭公諱野府君之神主”,“顯妣蕭母閨名貞兒夫人之神主”,“顯嶽考謝公諱蘊極府君之神主”,“顯嶽妣謝母閨名沅芷夫人之神主”。
扶搖不是太懂牌位寫法,但是看到了“嶽”字,她暗自琢磨,蕭景安這是把謝蘊極夫婦當嶽父嶽母在供奉?
再下一排,就是蕭景安的兄嫂姐姐,依次擺著,“先長兄蕭景桓之神位”“先長嫂蕭氏惠芝之神位”“先次兄蕭景年之神位”“先長姊蕭思思之神位”。
還有謝家的,“先長兄謝初昀之神位”“先次兄謝初時之神位”。
看到“謝初時”,蕭景安聲色低沉下來,
“謝初時是你的次兄,便是他,換下了我的性命。我承謝家之恩,永不敢忘。”
他握住扶搖的兩隻手,眸色誠摯、鄭重道,
“暖暖,今日當著謝家蕭家先祖,蕭景安在此立誓,餘生絕不負你,否則便叫我天誅地滅,死無葬身之地。”
扶搖有些尷尬,她是被架到此處,實在無需此種誓言,隻得無奈道,“彆亂發誓,我信你就是。”
她躲著他灼熱的目光,去看最後一個牌位,
“愛妻蕭氏初晴之神位”。
扶搖眼裡恍惚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
高敏曾說謝氏夫婦將長女謝初晴許配給蕭景安為妻。
蕭景安也看到了,他心裡慌起來,暗恨自己怎麼忘了這一茬兒?
先前是大仇未報,他覺得沒有顏麵見祖宗,也沒來祭拜過。
這些牌位都是讓高敞掂量著做好,再送來。
當時想著晴晴既然已許配過他,實不忍她孤魂無依。
可眼下,如此唐突的就把暖暖帶來.....
她性情乖戾,隻怕容不下……
蕭景安惴惴看著扶搖的臉色,小心翼翼解釋,
“暖暖,這牌位是高敞做的,若是你不喜,晴晴的牌位,我可以重新做。”
扶搖眉毛輕挑,溫柔笑說,“彆重做了,死者為大。總不能讓姐姐孤魂無主,是吧,大姐夫?”
蕭景安隻覺得後背一涼,心哢噠一下,又落了下來。
他垂著眼眸,從供桌上拿出香燃上,遞給了扶搖。
“祭拜父母吧。暖暖,讓他們知道你如今安好。”
扶搖接過香,手裡沉重,女帝原身已去,哪裡還有謝家女?
隻是這書,情節混亂,枝節橫生,早已失控。
她舉著香,恭恭敬敬的跪下叩頭,隻當是給蕭景安些許安慰吧。
他這反派的人生,著實是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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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章殿,
是夜,月色半遮,蟬鳴聲聲。
燕扶蘇在院子裡備了宴,給裴知聿餞行。
又讓人帶來了沈影風。
裴知聿一見影風就嚇一跳,
“怎麼成這樣?黑眼圈這麼大?”
燕扶蘇心中一動,他果然也知道黑眼圈。
影風也瘦了許多,祥林嫂一般,嘴裡總是念念不停,
“她說好隔日就接我回宮,她說好還是要我。”
他又抱住裴知聿傷情哀痛,
“裴兄弟,陛下怎能舍了咱倆?跟那閹人殉情?我始終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