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征要尋死?”
沈府書房內,沈閣老蹙眉急問,“萬萬不可讓他死了,沒有這個軟肋,梁氏就再無法擺弄了。”
影風心有餘悸道,“幸虧我發現及時,迅速卸了他的下巴,他是死士,不怕上刑,後槽牙內藏有劇毒……”
沈晏清坐在椅子上,陰沉著臉色。
影風又說,“禁軍,錦衣衛這段時日一直在悄無聲息的換人,許多重要位置都突然離職了,不知道閹人意欲何為?”
沈晏清問,“你先前在皇宮住了許久,有什麼發現?”
影風道,“我潛入神禦閣看了些無用的卷宗。主要是皇子公主們的死因,有的是意外,有的是嬪妃間爭寵而互相謀害。”
沈晏清擰眉問道,“可曾抄下卷宗?”
影風回道,“確實偷偷謄抄過一份,死因都明明白白記錄在案,也沒什麼問題,隻是……”
沈晏清警覺道,“隻是什麼?”
影風一臉不解,“隻是,在皇宮種牛痘之時,我又夜訪了神禦閣,發現與此相關的卷宗全都沒了?”
沈晏清皺起了眉頭,靜靜的聽影風接著往下說,
“按理來說,既然皇子公主們都各有死因,也都已定案,當年認罪伏法之人,不管是嬪妃還是宮人,都已定罪處了刑。那此時,為何要毀去卷宗?”
沈晏清冷笑,“自然是有想要遮掩之事。”
影風皺眉道,“可我想不通,那卷宗我已反複看過,實在沒什麼異樣之處,而且,皇宮已儘在謝安掌控之中……”
沈晏清低頭呷了口茶,抬眼看影風,“戕害皇嗣之事,若說謝安完全乾淨,我是不信。”
影風道,“謝安的卷宗我也看過,十歲淨身入宮,被選入趙貴妃的明德宮中,當時趙貴妃一心想出宮為早夭的三皇子守陵念佛,先帝對她十分不喜,就由著她去守陵。”
影風又心疼道,“當時陛下才三歲,先帝不許她出宮。一個不受寵的九公主,又受她母妃連累,使得先帝更加厭惡。小小一個女娃,連同幾個宮人,一齊被逐到飛鸞宮,再不問津。”
沈晏清眼眸裡閃過一絲黯然,隨即又若無其事去捏手中的茶碗蓋兒,繼續聽影風說。
“當年被逐到飛鸞宮的宮人,如今就隻剩謝安和高敏。其餘之人,死的死,走的走。九公主就完全落入他二人之手,後來的宮人也都是高敏親自去選回,且對他二人言聽計從。”
“高敏?”沈晏清念著此人名字,忽然想起來,好像就是此人將他騙至宮中下藥,又送上龍床。
“高敏是高敞的弟弟?”
沈晏清嗤笑一聲,“閹賊還真是膽大妄為,竟也毫不遮掩?”
影風撇嘴,“猖狂慣了唄!皇嗣死絕,先帝纏綿病榻,他手中捏著當時唯一的皇嗣。且是手握重兵趙賢忠的親外女。”
“要說他二人當年沒有來往我是不信,但後來,謝安還不是一樣急著鏟除趙賢忠。”
沈晏清喃喃道,“是啊!謝安是急著鏟除趙賢忠,而且鏟除了還不夠,他將趙家之人個個拖到昭獄血洗了一遍,就連已流放的孩童,也都在路上弄死了……”
“唯獨放了……”
“趙子瀾。”
沈家兄弟對視一眼,“他為何要放趙子瀾?”
沈閣老沉著臉聽了半晌,若有所思道,
“若說趙子瀾,他的身世,的確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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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子瀾呢?”
月黑風高,盛京一處作坊裡還亮著燈。
扶搖抱著一個食盒,穿著便服,帶著帷帽,滿臉焦急站在裴知聿的破作坊裡。
外麵不遠處暗巷裡,兩名便衣錦衣衛蟄伏暗中,警惕盯著四周。
一輛尚膳監的馬車停在作坊門口,車上的馬夫謹慎的望著四周,他巴結上裴太醫有些時日了,也格外忠心。
作坊裡,裴知聿盯著封鶴林,示意他趕緊回話。
封鶴林也有些焦急,他挫著手,為難的答道,“那位公子前幾日確實是天一擦黑就來,今日不知道怎麼就沒來了。”
他陪著笑臉,“許是,今日剛好有什麼事耽擱了。”
“那朕坐一會兒等著。”
扶搖說著,將食盒放在桌上,裡麵裝了不少趙子瀾先前在宮中愛吃的東西。
裴知聿也將一包金葉子放在桌上,又拿袖子好生蹭乾淨椅子,再小心牽著扶搖坐下。
“可憐的孩子,”扶搖憂愁道,“也不知這半年在外麵遭了什麼罪?吃不吃得飽?”
她抬頭望著裴知聿,“朕能讓他回來嗎?”
裴知聿搖搖頭,“不能,他是反賊,不是死刑就是流放。皇宮裡認識他的人太多了。你瞞的過謝安嗎?”
扶搖癟了三分,“瞞不過。算了吧。給他些錢打發走吧。”
她揭開帷帽,四處張望了一番,皺了眉眼,又思慮了片刻,突然陰測測的嚇唬封鶴林,
“封太醫,包庇反賊你也有份兒,此事若讓彆人知道了,朕一定推你出來背鍋。”
封鶴林大駭,哭著一張臉,噗通跪下,“陛下,臣絕不敢胡言亂語。”
扶搖黑臉道,“起來。朕今日剛頒的新政,不許跪拜,你們太醫院沒傳到嗎?”
封鶴林嚇得又趕緊站起,一臉惶恐道,“陛下饒命,臣一時忘了。”
裴知聿拉了拉扶搖,“陛下,封兄弟是忠君之人。”
封鶴林使勁點頭。
扶搖頓了一下,又換張臉,和顏悅色對封鶴林道,“既如此,子瀾若再尋來,就勞煩你照看一二。”
她推了推桌上的食盒和錢,“這些也勞煩你轉交。”
扶搖環顧了一下四周,再小心交代,“這食盒過夜就不能吃了,他若今夜不來,這些都給你吃。”
她一時威嚇一時和善。
封鶴林心裡又是急轉過彎,直上直下,趕緊道,“臣都記住了。”
扶搖點點頭,又捂著鼻子,“你這裡一股子嗆人的味兒,朕坐在此處,身上就發癢,朕先回宮了。”
封鶴林愣了一愣,趕緊長揖作禮,“臣恭送陛下!”
扶搖起身,又自顧自的鬱悶道,“怎麼今日又不來了?害我白跑一趟……”
裴知聿呲牙一笑,“說明他跟陛下沒緣分唄!回去吧!他沒錢了會自己找來的。”
扶搖點點頭,長歎了一口氣,而後衝封鶴林揮揮手,客氣道,“那就勞煩封太醫了。”
封鶴林恭敬道,“臣定為陛下辦好此事。”
扶搖出門就上了馬車,封鶴林一直躬身送行。
馬車前,裴知聿又絮絮叨叨交代封鶴林,“彆沒事兒瞎琢磨,小心把自己炸死。”
封鶴林點點頭,“放心吧!這次絕不會炸房頂了。”
扶搖打開車窗,陰著小臉,和聲細語勸道,“既然如此難分難舍?要不,你就留下陪他?”
裴知聿拍了拍封鶴林,急忙上了馬車。
馬車在夜色掩蓋下,一路向皇宮角門行去......
旁邊巷子裡的兩名便衣錦衣衛也火速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