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怕是對首輔起了毒殺之心。”
高敏有些惶恐的站在勤政殿裡。
檀香嫋嫋,掌印半垂著眼喝茶。
“她和裴太醫拿一箱發了黴的橘子製藥。而且隻取黴斑。還用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來回捯飭,說是要製藥給首輔吃。這幾日,尚膳監和太醫署皆是一片雞飛狗跳。”
謝安笑笑,他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小丫頭了。
高敏又說,“先前陛下和裴太醫就醉心毒殺,這次若是毒殺了首輔,那國舅豈不趁機發難?”
謝安神色平淡,似說一件平常之事,淡淡回道,“想毒就毒吧!橫豎我給她兜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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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太傅挾私報複的日子一天天平淡度過。
天氣一天涼似一天了。
扶搖怕冷,手裡要抱著暖爐。
但那心胸狹隘的太傅,非要讓她練字。
太傅心冷如石,任她百般哀求撒嬌,絲毫不為所動。
實在受不了的時候,也曾有心拿出皇帝架子壓他,但又怕他記仇。
都說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特彆是這種有主角光環的心胸狹隘、睚眥必報的小人。
她戰戰兢兢跟他告假,“太傅,後日,朕要迎新夫入宮,想告假一日。”
“不行。”沈晏清斬釘截鐵拒絕,“陛下不可好色昏庸。”
扶搖解釋,“朕不好色。但是迎來的新人,總要安撫一下。太傅給的課業太重,子瀾日日給朕寫信,朕都沒時間回。”
沈晏清譏誚道,“陛下那字,還好意思回信呢?不覺得丟臉嗎?”
扶搖嘟囔,“太傅就是挾私報複朕。沒見對裴知聿如此嚴厲?”
沈晏清說,“陛下是皇帝,他最多是後妃。不一樣的,一個要治國安邦,一個隻需開枝散葉,自然要求不同。”
扶搖又真誠道,“太傅,朕將皇位禪讓給你,朕實在不想當皇帝了。”
沈晏清冷冷嗤笑,“然後趁機治臣一個謀朝篡位的罪名嗎?陛下這是下餌子釣魚嗎?”
扶搖道,“朕是真心真意。”
沈晏清看著她,譏諷道,“陛下還記得上次跟臣說真心真意,是在何時何處嗎?”
扶搖愣住了。她還說過這話呢?
沈晏清盯了她好一會兒,然後才淡淡道,“看來陛下早忘的一乾二淨了。”
他眼裡滿是自嘲,“陛下,這樣讓臣如何相信你呢?陛下不是一貫翻臉不認人的小騙子嗎?”
扶搖一時語塞,這人心胸狹隘,又多疑冷酷,還特彆記仇。
天哪,為什麼這種人能當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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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一。
女帝華服高冠迎新夫。
罷朝三日。
趙國舅四子趙子瀾、沈閣老族孫沈影風一同入宮。
趙子瀾賜住玉堂殿,沈影風賜住雲宣宮。
女帝上午迎了新夫,慌慌張張的每個殿裡去賞賜了一遍,衣服都沒時間換,直接去了廣寒宮上課。
裴知聿今日不忙,倒是早早來了。
“陛下怎麼不陪陪新夫?還來上課呢?”
裴知聿一見麵就打趣兒。
“嘖嘖。衣服都沒換。”他湊過頭來,“陛下,左擁右抱的滋味兒不錯吧?”
扶搖汗顏,訕訕笑道,“不錯不錯。有機會一定給裴裴也娶兩房美妾。”
裴知聿笑道,“那就多謝陛下了。”
沈晏清略皺了一下眉頭,他是有多瞎眼,跟這倆臭味相投的紈絝攪合在一起。
他想起先前盛京裡關於他倆的荒唐傳聞,真是字字句句做不得假。
隨後,擺出一副麵無表情來。
扶搖嫌頭冠重,拆了下來,如瀑的青絲散下,妝容嬌豔,霞帔重華,輕顰淺笑,一時間美得豔若桃李。
裴知聿輕輕幫她攏了攏頭發,再細致的彆到耳後,托著她水蜜桃一樣的小臉看了看,“這樣好看多了,長發飄飄、花容月貌。”
沈晏清一時也有些難以挪開目光,他心裡又被狠撞了一下,強迫自己低下頭,彆過臉去,喉頭生硬的滾動了幾下,牽扯出一個自嘲的唇角。
隨即很快平複了心情,拿折扇敲了敲書案。
那邊嬉笑的兩人,聽他一敲桌子就過來了。
饒是一再自持,看到扶搖今日盛妝的傾城容顏,沈晏清終究也是沒藏儘眼裡那簇驚豔。
課間,他總是對著她的臉愣神兒一會兒,又慌亂的收拾情緒。
後來,怕掩飾不住,乾脆罰她抄字。
自己則出了屋子,負手站在水榭橋廊處,看著遠處發呆。
水池的那頭,梅花鹿的旁邊似乎站了個宮女,正在向他揮手。
他皺了皺眉,換了個方向站。
還沒站到片刻,遠處又跑來一人,穿著大紅喜服,大老遠的也朝他招手。
那廝跑的腳下生風,如一隻偷人衣服穿的馬猴兒,幾步就躥過來了。
“表哥。早上怎麼不給我送行?”
影風一下衝到眼前,“我家娘子呢?”
“慎言。”沈晏清皺眉,“陛下隻是迎你進宮,還未冊封,你現在最多算秀女,穿成這樣乾嘛呢?”
影風咧著嘴笑,“我隻當是和陛下成親。”
他拍拍沈晏清,喜不自勝,“我去看我娘子啦。”
他興奮的衝進去,裴知聿一下就愣住了,然後說了一句,“你好紅啊!”
影風笑嘻嘻的同兩人擠在一起,還同裴知聿客氣道,“裴賢弟,以後都是好兄弟。一起侍奉陛下。”
而後,又對扶搖說,“陛下,看在我表哥的麵子上,今晚也應該先去我宮裡。”
扶搖惡寒,“不去。”
影風耷拉著臉,“陛下怎能先去趙子瀾那?那小子毛都沒長齊,不會讓陛下快樂的。”
扶搖皺眉,“粗俗。”
沈晏清邊踱步進來,邊輕笑道,“陛下,還嫌彆人粗俗?剛才不還是要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嘛!”
扶搖這幾日被他惡心的難受,今日實在不想忍了。
她輕佻笑道,“若是有太傅在懷裡,朕倒是願意三千寵愛係太傅一身。”
沈晏清當時臉色就變了,心裡又被狠揪了一下。
他破防了,她又在戲弄他,反反複複踐踏他的心意。
這可惡的騙子,每每隻說不做。
他麵無表情,向扶搖走來。
剛才還在口嗨的扶搖瞬時慌亂了。
她連忙道歉,“太傅,朕說笑的,不該冒犯太傅。”
“晚了。”沈晏清說道,而後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雙手齊發,點暈了影風和裴知聿。
上前一把橫抱起扶搖。
扶搖嚇死了,慌忙求饒,“太傅我錯了,太傅。”
沈晏清抱著她從窗輕巧跳出,又施展輕功,輕點著橋欄,白衣飄飄如仙。
穿過漫漫水池,踏樹而去,驚飛一林珍禽。
最後,進了一片僻靜的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