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執意(1 / 1)

“?!”孟長輝轉過頭,眉心皺成川字,眼神疑惑:“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不知道。

“……呃,在離開京城之前,我不是怕你家皇帝要殺我和孩子們,所以找噩夢的人偽造了一份和離書,瞞天過海之計劃!”田園園決定和盤托出:“不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入贅之事,似乎還誤會你替彆人養孩子、養情夫的綠頭王……八……”

看著他越發陰沉的臉,她咽了一口唾沫:“是權宜之計,權宜之計!反正你都要死了,就當為了孩子們和我的安全犧牲點,背點黑鍋……”

就在前一秒,孟長輝心裡還充滿了的愧疚,不過這一秒,他隻想掐死這女人!

他明知會死還要回京,為了什麼?!是為了洗刷他身上叛國通敵的罪名,然而,現在這個女人卻給自己又潑了一盆汙水……

綠頭王八,還是入贅的綠頭王八!哪怕他就是死了,也將是京城眾人茶餘飯後的笑資!

孟長輝捂住眼睛,自嘲一笑,聲音微冷:“你口裡的情夫是誰?高瞻嗎?還是陳老九?”

“……孟季!我的情夫!我的大房!”田園園眉頭緊鎖,口氣冷硬:“你剛才的話讓我很生氣,姑且算你吃醋了。”

“……”孟長輝深深歎了一口氣,渾身地力氣像是抽光般跌坐回床上,“你真是,真是……”可斥責地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她是為了兩個孩子才會這般作為。

與孟家百年聲名相比,他個人的名聲又算的了什麼呢!

孟長輝垂著頭:“日後辛苦你了。”

“養育孩子肯定辛苦啊,可比起我們最辛苦的還是你。”

許是她的眼神太過沉靜,孟長輝眼圈微澀,伸手將人撈入懷中。

聽著窗外滴答滴答的雨聲,二人靜靜相擁……

“我該走了。”田園園輕輕掙開他的懷抱。

六年前穿到大周後,她的人生不是在離彆的路上就是在離彆,仿佛離彆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

她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無力回天時該放手時放手。

孟長輝拉住她的手,二人手心裡都是汗水:“你的刀呢?”

田園園彎下腰從靴子裡抽出一柄匕首遞給他,“你要做什麼?”

孟長輝接過刀,垂著眼,解開剛剛束好的頭發,粗魯地抓過一縷長發,毫不遲疑地割下來遞到她麵前。

“這是?”田園園接過那縷頭發,可能很長時間沒洗,有點毛,有點糙,像是秋日下霜過後路邊的雜草。

話說,田園園你的關注點好與眾不同。

孟長輝依舊沉默著,抬手割下她一縷頭發,一把塞進自己懷裡,“此去一彆,便是永彆,留你一束發做個念想,黃泉路上我也不會太過寂寞。”

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讓田園園瞬間淚目,有什麼堵在嗓子裡,不一會兒眼圈裡便有淚花閃現。

她咬著嘴唇將哽咽咽回去,最後忍不住罵了一句:“傻瓜……”微紅的眼睛中帶著沉重的悲傷。

“對不起……”孟長輝看著她的模樣心頭一痛,將人摟進懷裡,聲音帶著顫抖:“對不起,不能陪你白首偕老了。等我死了,你再找一個能陪你白首偕老的夫君吧!”

“傻瓜,你死了我就是寡婦,克男人的,長的又不漂亮誰還敢娶我!”田園園緊緊摟住他的腰,將眼淚蹭在他胸口的衣裳上。

“你很好,也……也很漂亮。”

“……你下次彆說謊了……”

“我沒有,在我心中,這世間再沒有像你這麼好的女人……”

田園園從他懷裡抬起頭,涕淚交加,原本不甚美麗的臉越發滑稽。她粗魯地用袖子擦掉眼淚與鼻涕片子,齉著鼻子問:“你就沒其他想說嗎?”

“……”他一直是個寡言的人,自從羈押後話便更少了,沒有必要,可以整日整日地不說話。

彆人隻當他憤懣不平,可隻有他自己知道,心口上一直有什麼壓著,一種難以言說的痛楚,令他喘不過來氣,令他徹夜難眠。

此時正在經曆生離死彆,他想說些用情至深的言語,可他拋棄了她與孩子,讓她們母子三人相依為命,此時此刻再說些情愛之語,是蒼白的,是無力又是可笑的……隻能用大手一遍一遍地摩挲她單薄的脊背無聲地安慰著。

“對不起。”

“傻瓜。”

屋外雨似乎大了起來,嘩啦啦……

這時,“扣扣!”門外傳來催促聲,時間已經到了。

田園園吸了吸鼻子,眼角微紅。從他熾熱的懷裡掙脫出。

燭火微動,他的目光幽暗,像是冬夜裡孤冷的寒星。她踮起腳在他乾燥的嘴唇上輕啄一下,唇瓣一觸即分,不帶半分情欲。

忽然,就在她離開時,一隻大手扣住她的後腦勺,男人霸道擒住她的唇,炙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

片刻後,二人氣喘籲籲地看著對方。看著她紅潤光澤的唇瓣,孟長輝老臉一紅,輕咳一聲催促道:“去吧。”

田園園點點頭,轉身往門走去,身後傳來孟長輝的聲音:“人活一世,誌在天地,無愧於天,無愧於地,無愧於大周社稷,無愧於千秋萬代……我!孟長輝!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真是一個大傻瓜……”她忍不住淚如雨下。

從孟長輝的房間出來,一個穿著護衛戎裝的士兵向她一拱手,隨後帶著她前往另外一間院子。

侄子勸完了,是該勸一下叔叔了。

“夫人,時間有限,請您長話短說!”士兵在推開院門時提醒了一句。

田園園來時怕被人發現並沒有拿傘。此時她頭發已經濕透,正順著發尾落入脖頸裡,陣陣寒意從背後升起,聽到他的提醒隻是輕輕點點頭。

顯然是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來到孟星惟的房間門口,房內燭光明亮,人還未睡。

田園園湊到門口,輕輕敲了幾下門。

“誰?”門衛傳來一聲戒備地詢問。

她單手擋住嘴:“我,田園園。”

幾息後,房門打開。

門內孟星惟一襲白衣,長眉星目,麵容清俊,橘色燈火下像是不食煙火的仙人。

“唉……”田園園搖搖頭輕歎一聲,可惜這般出眾的人也是榆木疙瘩一個,跟他那個冥頑不靈的侄子一個德性!

“何故歎息呢?”

孟星惟的眼神從她到她身後的士兵,似乎明白了什麼,讓開身體留出一道空隙,田園園快步走了進去,時間有限。

他關上門,將風雨擋在門外,下雨聲瞬間小了不少,“孩子們呢?”

田園園注意到他說的是孩子們,是已經知道玄珺的事,她低聲回道:“回叔父,後日便到江州。”

“後日啊,那便見不上了……”孟星惟麵露遺憾之色,死前若是能見上兩個孩子一麵當真是死而無憾也,可惜不能如願了。不過轉念一想,孩子們能安然無恙,平安長大成人,見與不見便又不重要了。見她眼睛通紅,微微頓一下,詢問出聲:“你,你從長輝那處來?”

“是,他不願隨我離開。您呢,叔父?您也要執意回京嗎?”田園園對上他的眼睛。

你也要回京送死嗎?

她的目光帶著審視令人無所遁形。

孟星惟走到桌前坐下,拿起桌子上的粗瓷茶碗,為她倒上一杯冷茶,垂著眼時,纖長的睫毛在瓷白的臉頰上垂下一片陰影。

他身姿挺拔,麵容俊美,縱使一路奔波,也不見絲毫風霜。

與他風塵仆仆的侄兒相比,他倒像那個不曾見過風雨的小輩。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折而不可改變其節。”

“那你在前朝時不是也叛……”

孟星惟的眼神要吃人,剩下的話田園園識相的咽了下去。

“轟隆隆……”屋頂傳來震耳欲聾的雷聲後,下一刻一道裂天的閃電劃過。

孟星惟側頭望向窗外,聲音清冷:“不瞞你說,正是因為有前朝一事,我與長輝才不能一錯再錯,若是這次我們選擇苟且偷生,那孟氏叛徒之名將遺臭萬年,百年內孟氏再無出頭之日。”

“你們叔父二人,真是一脈相承啊。”

如今二人心意已決,她亦是無力回天。

孟星惟回頭淡然一笑,目光清明,如那冬夜裡最清冷的月,“身雖死,名可垂於竹帛也!我等又何懼哉?又何悔哉?不懼不悔,方不負此生!”

不懼不悔,不負此生……

再勸也是無用,田園園起身行禮:“既然如此,望叔父得償所願。”

“去吧。”孟星惟頷首。

推開門時,海納佇立在門口,就著屋內流泄出的燈火,能看到他頭發上晶瑩的雨滴。

人也不知站了多久。

此時的他眼神黯然,神色鬱結,一身黑衣像是融入夜色的暗夜遊神。

“少夫人。”海納低喚了一聲,

田園園無奈地搖搖頭,叔侄倆心存死誌,定局已成,除了大羅金仙誰也不能改變。

“你呢?隨他們回京?”她不希望海納回去,他是孟星惟的佐官定然會受到牽連。

海納搖搖頭:“皇帝不仁不義,我是不會回去。”

田園園歎了一口氣,回頭望著屋內的孟星惟,“若是他倆像你一般多好。”

“將軍是有氣節的。而我…”海納苦笑:“我惜命。”

“活著才能笑到最後…”

“是呀。”

翌日一早,押解欽犯的隊伍準時啟程,好在雨勢漸小,龐大大隊伍緩緩消失在雨意朦朧間。

田園園打著傘,望著逐漸遠去的隊伍,轉身離開……

永彆了,我的男主角。

直到第三日下午,青娘帶著孩子們到她落腳的客棧。

“娘!!”

芃芃是第一個下的馬車,笑著向她跑過去,田園園張開胳膊向她迎過去,母女倆緊緊相擁在一起。

“我的大寶貝!”

田園園激動地在女兒的額頭上、臉上親了好幾口。

等她親完,芃芃也學著她的樣子,在娘親臉上也親了幾口。

青娘抱著玄珺從車上下來,身後跟著大壯與沈宛靜。

後頭還有兩輛馬車,海伯、海娘子、特好、晴好、楊小樹、一甲二甲以及馬娘子,

都回來了。

田園園抱起芃芃向青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