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樂聲(1 / 1)

不知道為何,田園園聽完後渾身生出一身冷汗。木扶生之事乍聽合理合情,然而整個事件破綻百出不能深究,木扶生怎會不知公主有婚約在身?又是何人發現二人私通?家中為何藏匿通敵叛國的書信?為何木扶生會自縊……一樁樁,一件件,一環扣一環,像是有隻看不見的大手將木府玩弄其中,將他們從高處拽落地獄。

見她神色驚疑,臉色蒼白,孟星惟眸色一沉,放下手中的茶碗,傳來清脆的瓷器相碰聲,“事情已經過去許久,聽聽便罷,多思傷身。雯華,來跟爺爺走。”說著,去抱大孫女。

芃芃搖搖頭,抱著娘親的胳膊不鬆:“我要娘。”

田園園將她摟在懷裡,笑道:“好不容易想跟我睡,就讓她留下吧。”

孟星惟眉頭一皺:“你傷口還未痊愈,又懷有身孕,極需要靜養。乖孫孫,讓你母親好好休息。”說著張開手。

芃芃不舍地看了一眼母親,隨後投入爺爺的懷裡抱著他的脖子,小嘴撅地老高。

“你吃什麼?爺爺給你買去?”孟星惟抱著她往外走,輕聲哄著。

芃芃趴在他的肩頭看娘親,大眼睛裡淚汪汪的,她想娘親……

田園園也看到女兒紅通通的眼,猛地起身想把她要回來時,似乎動作太大扯到傷口,疼的她臉色一白,“嘶”地一聲又跌回凳子上。

特好連忙問:“少夫人,您怎麼了?”

她擺擺手,等爺倆走後再說。

門外傳來芃芃的奶聲奶氣:“芃芃不要吃的,芃芃要飛飛!”

“飛飛?好,爺爺給你飛飛。”

爺倆的聲音越來越小,田園園趴在桌子紅著眼睛看特好:“馬丹,快疼死老娘了。”

也不知當初自己腦子進了多少水,自己捅自己不說,下手還這麼狠,這是跟自己有仇吧!

“唉,且疼呢!來奴婢給您換藥。”

田園園悶悶的點點頭,轉頭望著跳躍的燭火,也不知道大壯此時在做什麼。

此時,宜州驛站。

大雪已經下了兩日,道路積雪甚厚,孟長輝一行人便耽擱下來。

今早京城來了些公文,與公文一齊而來的還有田園園的家書。

吃過晚飯後,孟長輝想了想還是寫封回信。

宋百年與三甲、還有張氏兄弟正圍著火盆烤火,不時交談幾句。

三甲凍得直流鼻涕:“哥哥們,咱們往南走,不應該越走越暖和嗎?如今反而越來越冷呢?”

“啊嚏!”宋百年打了個大噴嚏,坐在他對麵的張弟被噴的正著,在臉上抹了一把,罵了兩句。

張哥拿著火鉗加了幾塊煤炭,笑道:“誰跟你說咱們向南走的?”

“我猜的!”

張弟笑:“傻孩子,咱們一直在北上,當然越來越冷。”

“北上?我一直以為先南下再北上呢?”三甲瞪大眼睛。

“那多繞路啊!你就是走六個月也到不了西北!”

宋百年很快提出疑議:“誰說的,我要是騎馬呢?”

“抬杠!你方向不對,如何能走到目的地?”張弟嗤笑。

宋百年道:“胡說!少夫人說咱們住的地方是圓的,哪怕沒有方向都能走回原來的位置,何況這才多遠!”

張哥問:“圓的?什麼圓的?”

“地球,咱們腳下的大地叫地球,是圓的,無論怎麼走都會走回原點。”

“地球,誰取的這個名字……”

聽著幾人嘰嘰喳喳的議論,孟長輝放下手裡的書信,忽然房門被人敲響,門外傳來驛丞的聲音:“將軍,驛站外有一位姓常的男子求見。”

孟長輝心念一動:“快請他進來。”

是常明,他去年奉叔父之命,前往波托追查公主身邊之人,沒想到會在此地遇上……

一出正月,陳老九連招呼都沒打,一個人悄悄地走了。

昨晚上一甲送飯時人還在,翌日送早飯時人已經沒影,被子床鋪都涼的,不知是晚上走的,還是清晨離開的。

田園園得知陳老九離開後,長歎一口氣,這家夥神出鬼沒,好在之前道過彆,要不然心裡能難受死。

下午,木匠師父派茂林傳話,說是櫃子已經打好,後日就能上櫃,正巧後日女工回來,製衣坊便能正式開工。待櫃子一上完,鋪子便可以開始裝修。說是裝修,不過不像現代那麼麻煩,既不用走水電線,也不用鋪瓷磚粉牆。還好之前兩位租客對鋪子還算愛護,他們之前也曾重新修繕過,屋內硬裝幾乎沒什麼損壞,隻需將破損的地板換下重新打蠟即可,再把屋裡重新打掃一番就能開門迎客了。

隨後,她去了趟青娘園子。前些日子都是她在操勞此事,采買布匹之事還需問問她的意見。

剛到紅榴園,正巧碰到海娘子從園子出來,手裡還端著一個小笸籮,裡頭放了些針頭巴腦和幾雙鞋墊子。

田園園驚喜道:“海娘子你也來看青娘?”

海娘子抬頭一看少夫人,臉色頓時一僵,尷尬一笑,磕磕巴巴解釋起來:“少,少夫人,您來了。我就是來,來問問鞋樣子。哈哈,我還有事,先先走啦。”說完,不等她說話,便快步離開。

“海娘……”田園園疑惑,可話還未說完人已經走出十來米,“你,怎麼走得那麼快……”

往日因為海納心悅於青娘,她素來對青娘極少有好顏色,極少主動說話,今日為何會出現此處,

進了屋,青娘背坐在床邊,身後倚著一床厚被子,手裡捏著針正在縫衣裳,她縫的很專心,田園園站在旁邊許久也不曾發現。

她手裡的衣裳是黑色的,是件男人衣裳,一針一線,針腳極其密實,顯然很是上心。

“這是海哥的衣裳?”

“是……哎呀!”忽然聽到有人說話,嚇了青娘一大跳,抬頭一看是田園園,佯怒地看她一眼,“你來,怎麼沒有聲音?”

田園園在床邊坐下,打趣道:“我來了可有一會兒,還不是你縫著心上人的衣裳過於入迷?”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青娘臉頰一紅,這幾日她臥床休養,臉頰與身體豐潤不少。

“剛才我來時見到海娘子……”田園園狹促一笑:“說,你跟海哥是不是好事將近?”

青娘臉立刻漲得通紅,羞澀地看著她:“快,快你彆胡說。”

“什麼叫胡說!那你說海娘子讓你來乾什麼?”

“她,她送來海納的衣裳,讓我縫兩針而已。”

“她自己不會縫,還叫你來。我看她是來向你示好,看來海哥已經說動了她娘……”

聞言,青娘但笑不語,眼神裡滿是柔意。

田園園也笑了起來,為二人能開花結果高興,接著將今日的來意說出來:“櫃子已經打完,你看布匹咱們買多少合適……”之後,二人開始討論起采買布匹之事。

從紅榴園出來,她便去團桃園去接芃芃,中午吃過午飯後,芃芃便被妍兒抱走玩去啦。

一進園子,便聽到屋內傳來芃芃與晴好玩鬨聲,空無一人的園子裡充滿女孩清脆的笑聲。

“咯咯咯咯咯……”笑聲回蕩著在空蕩蕩的院子裡,莫名讓人發毛。

田園園左右看了一眼,快步向燈火通明的屋子走去。

自打見識過柳如玉與玉樓,她這妥妥唯物主義者對鬼怪之事深信不疑,至於有沒有神明,待她擁有花不完的銀子再說。

田園園接了大閨女帶著晴好往落櫻園而去,回去的路上遇到孟星惟與海納,他似乎剛下班,身上還穿著朝服,神情疲憊。

孟星惟道:“明日清風道觀點醮,你不必再去了,皇後生病,一臻侍疾。”

“皇後生病?”田園園疑惑:“怎麼沒聽到什麼風聲?”

按照以往的規矩,皇後病重,命婦們要進宮侍疾的。

孟星惟道:“半個時辰之前的事。你身懷有孕,不便侍疾。我已經請示過陛下,你無需進宮。”

田園園失望地“哦“了一聲,還以為明天能再見大壯一麵呢。

孟星惟嘴唇動動,卻沒有把周一臻將要回秦王府的事說出來。

昨日定國公進宮麵聖,豁出老臉替孫女要王孫的撫養權,皇帝是左右為難。

奈何這個老匹夫,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翻起舊賬,要不是他們王家力排眾議擁護他,給兵給糧草不說,王妃的親爹冒死打開城門,如今周家眾人還在西北,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吃土,焉能入主天下!

親情牌一打,老賬一翻,縱使再怎麼不願,皇帝老兒還是妥協在他眼淚鼻涕中,立刻下旨,周一臻日後將由秦王妃撫養至成年!皇後娘娘一聽,竟然氣急攻心昏了過去。然而皇帝心意已決,隻待她病情穩定,周一臻便要回到王舜華膝下。

翌日,二月二,龍抬頭。清風齋裡舉辦盛大的點醮大會,今年的祈醮由秦王殿下主持,於是城中有不少人前去觀禮,一睹未來天子的龍顏。

一大早,海娘子帶著沈宛靜、晴好、妍兒和小紅幾人去湊熱鬨,原打算也帶芃芃過去沾沾福氣。

田園園沒讓去,左右她也無事,空閒得很。而且難得幾人出去玩一趟,便讓她們幾人好好玩。其實真實原因呢,她怕有人販子趁亂偷孩子,紅樓夢的英蓮便遇到了拍花子,結局才這般悲慘。,竟人販子這天殺的狗玩意自古有之,不得不防啊!

午飯前,海伯帶回兩個女孩,年紀都在十五六,容貌倒也清秀,一個高些,一個矮些。

田園園讓特好帶去調教一下,名字就順著特好晴好的名字取的,高點叫冬好,矮點的叫春好。

冬好漂亮,便做了前院女使,專門給客人端茶送水,春好則做了青娘的丫鬟,這樣騰出手的特好隻用服侍少夫人即可。

下午,孟星惟從清風觀回來後,讓田園園給芃芃收拾幾件衣裳帶她出府玩,說是周廷禕邀請到皇莊泡溫泉後日再歸。

田園園好生羨慕,她也想去泡溫泉。

芃芃剛開始還不想去,當爺爺一說可以泡溫泉玩水後,小丫頭立刻抱著他的大腿表示自己要去,就這樣爺倆拿著包袱高高興興去泡溫泉了。

孟星惟這家夥慣會摸魚,明明向皇上告了病假,轉眼和周廷禕坐上去皇莊的遊船,也不怕言官彈劾!

此時,城南望京湖上,一艘精美絕倫的畫舫緩緩向下遊而去,逐漸消失在朦朧夜色中,留下道道水波。

周廷禕看著他懷裡的小娃娃,失望地歎了一口氣,還以為兩人能單獨去泡溫泉,這樣那樣呢,結果……

孟星惟從小桌子上拿起一根雞腿遞到芃芃手上,“乖,吃吧。”

芃芃接過雞腿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小短腿還不時地晃悠兩下,很是快樂。

周廷禕給他倒了一杯酒,無奈道:“家裡就沒人看孩子嗎?”

孟星惟拿出手絹給芃芃擦嘴,頭也不抬道:“她娘身體不適,彆人看我不放心。”

“好好,你喜歡就行。”周廷禕端起酒杯,一飲而儘,忽然遠處傳來絲竹之聲,霧氣蒙蒙的湖麵上隱隱約約亮起幾盞燈。

“看來不止我們夜色遊湖,還有同道中人。”

周廷禕掀開畫舫上的簾子,樂聲越發大了起來,下一刻有男聲穿透朦朧夜色傳來:“南山有嘉木,翠影何離離。

東風麗晴旭,秋月懸枯枝。

泠然一夜霜,曙色凝參差。

恍疑雲錦張,乍若霞彩施。

即茲有瓊樹,何必仙路奇。”

聲音清越而朗朗,聽得人不由沉溺其中。

“……即茲有瓊樹,何必仙路奇…”

一曲終了,夜也越發的幽靜。

周廷禕歎道:“好歌!”

孟星惟也歎:“古有餘音繞梁而三日不絕,而今這歌聲也不遑多讓。”

“你既喜歡……”周廷禕微微一笑:“月黑!”

船頭傳來月黑的應聲:“屬下在!”

“去看看是何人在唱歌,將人請過來!”

“是!”

“且慢!”孟星惟看了一眼周廷禕,道:“若不願意,萬不可強人所難。”

月黑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周廷禕頜首應允,隨後行禮離去。

沒多久,一艘烏篷小船靠近,兩個長身玉立的男子,先後下了小船,登上畫舫。

橘色的燈火中,二人露出真容來,一個身材高大,眉眼俊朗。另外一個身材稍遜,是個斯文溫潤的男子。

周廷禕濃眉緊皺,那斯文男子不是彆人正是王舜華的小叔父——王雲承!

隻見高大的男人向二人行禮:“草民樂和見過秦王殿下、見過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