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第七(1 / 1)

“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

青娘的聲音從身後響起,田園園轉過身看去,橘色的燭光中臉白的嚇人。可當她看到青娘懷中已經睡著的芃芃,圓鼓鼓的小臉時,眼淚卻抑製不住成串的落下。

“怎麼哭了?可是哪裡不舒服?”青娘嚇了一跳。

田園園搖搖頭擦掉淚,想笑幾下掩飾自己的悲傷,可眼淚還是瘋狂的往下淌,忍不住哽咽出聲。

青娘見此繞過屏風,先將芃芃放到床上蓋好被子,隨即回來輕輕摟住田園園,溫聲問:“你這是怎麼了?回來應該高興才是!是不是想你夫君了?”

孟長輝:我後麵還有出場機會嗎?

田園園搖搖頭,心裡堵得更厲害:“唔……我隻是想起以前的事……唔…”

“若是真教你難受,你便好好哭一場;若是隻是有些難受,你便隻想一會兒,然後洗把臉準備吃飯。妹子,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何苦執拗於過去呢?”

“……姐姐說的是。”

他是高高在上的龍子龍孫,享受著舉國的供養,待日後長大自有他的造化與天地。

田園園擦了擦淚,心情又陰雨轉晴。剛才這般失落傷心,許是睡了一下午,驟然醒來,周身無人,覺得分外孤獨,這才會胡思亂想一氣。

青娘鬆開她,轉身坐到另外一個圓凳上,橘色的燭光中越發顯得眉目清秀,溫婉柔美。

“姐姐,你吃了嗎?若是沒吃,一會兒同我吃些?”

“吃了,原本想著你回來,眾人為你接風洗塵,可惜你這個主角偏偏睡到現在,而侯爺一大早就出門去了,到現在還未回來。少了你們,我們幾個倒是無趣,便早早吃完飯就散了!喝茶嗎?”

青娘從茶盤中裡拿出兩個茶碗,提起茶壺將茶倒滿,隨後送到她麵前,自己則端起桌上的茶,輕輕吹了幾下,纖長的手指翹著好看的蘭花指,加上高顏值,看起來極其賞心悅目。

與她的優雅不同,田園園就是一個披著女人皮的糙漢子。不喜歡喝熱茶,總會等著茶湯溫度降低,隨後便一飲而儘,解渴不說還不怕燙嘴!不過因為她這個習慣,被孟星惟說過好幾次,可惜她骨子裡就是女漢子,實在是優雅不起來。

倒完茶,青娘看著她悲傷無奈的神情,忽然想起四年前來,那時她抱著生病的大壯來縣衙投奔自己的情景,那時與現在的養尊處優不可同日而語,屋倒房傾,母子倆衣衫襤褸具是狼狽,然而麵對如此絕境,卻也不曾如此時這般悲傷。

自打她來府裡後便沒見過大壯,私下裡也曾打聽過關於大壯的事。因為在侯府中並沒有發現大壯住過的痕跡,甚至連海娘子她們壓根不知道大壯是誰!

後來有一次她與海納聊天,他說過一嘴,說是大壯並不是田園園與她夫君的孩子,而是替彆人養的孩子。至於大壯是誰的孩子,他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即使日後她再怎麼追問,他都像個大河蚌,緊緊閉著一言不發,要不然就是顧左右而言他,轉移話題。

時間一長,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是自己不能隨便打聽的。

直到某日,她看到一個男人,從他與大壯如出一轍的黑皮和相似度極高的容顏,便知為何海納如此的原因。這男人不是彆人,正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兒子——秦王!大壯的身份昭然若揭!

從那兒以後,她再沒有說過關於大壯的分毫,心中更是可憐田園園。

她是如此愛這個孩子,若說親母子也不為過,又是怎麼忍受這生離的?

青娘思緒萬千,最後隻得長歎一聲,此時深刻明白什麼奇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縱使身居高位,依然是身不由己!

就在這時,特好提著食盒走了進來,笑道:“夫人,您快嘗嘗,劉廚娘知道您醒了,特意給您新做了一道八珍鴨,味道極好。”說著,將食盒放到桌上打開盒蓋,將裡麵的飯菜一一擺出來。

一碗碧粳米飯、四小碟子菜和一盅湯:有豆角炒豬肉、板栗燒雞腿、涼拌蓮藕,一碟子各種豆子和菌菇炒鴨肉,看來就是什麼八珍鴨,還有一盅山藥瘦肉湯,濃白的湯上麵漂著幾顆枸杞。。

不過都是些家常炒菜,但劉廚娘的手藝不錯,吃起來不比酒樓的大廚做的差。

在田園園開飯時,青娘便起身告辭,夜色已晚,一向早起早睡的她也該收拾收拾歇息了。

田園園見她要走,便放下手中的碗去相送。

“天冷你趁熱吃,我就在隔壁院子,不必出來送!”青娘輕輕攔下她。

“特好,替我送送姐姐!”

“哎!”

待二人一走,田園園繼續大快朵頤。她化悲憤為食欲,勢必將桌上的菜飯湯一掃而光!

翌日淩晨,睡得暈乎乎的孟星惟,被人低聲喚醒:“侯爺,該上朝了,快起來……”

他迷迷糊糊坐起身,頭痛欲裂,後腦中仿佛有個看不到的榔頭不停砸著他的頭顱,瞬間襲來陣陣炸裂般的頭痛。

“唔……”他低吟一聲,後悔昨日喝太多了,頭上實在難受,便又重重的躺回床上。

那人見他起不來,低聲問道:“侯爺,要不要告個假?就說舊疾發作?”

“不用,上朝。”孟星惟堅持上朝,揉了揉太陽穴,難受的有些睜不開眼睛。剛要下地,忽然想起昨日喝酒時,幾個王公子弟透漏出自家老爹準備聯名彈劾姓鄭的,少不得又要吵架,還是避開為妙,省得引火燒身,便道:“可。晚些時候,讓你娘給我煮些醒酒湯來,老爺我實在難受……”說完,裹緊被子翻了一個身,再次夢會周公去啦。

……侯爺,你不學好,居然敢裝病不去上班!

就這樣不知睡了多久,他猛地掀開被子坐起來,迷迷瞪瞪地望著明亮的窗戶,屋內沒有其他人,隻有他一個,便衝著外間叫道:“常明?常明?常明!”叫了半天也無人應答。

他屋裡晚上是不留人的,到了當值時間再來即可,此時天光已然大亮,常明應該已經來了才是,為何沒人呢?

雖然有些疑惑,想來他有事耽擱,便下床洗漱去。剛淨過麵,便聽到外間有人進來。

下一秒,海納的聲音傳來:“侯爺,早膳好了,趁熱吃。”

“放那兒吧……是你小子?!”

聽出是他的聲音後,孟星惟喜得將手中的麵巾隨手一丟。一出裡間,果然就看到海納那張嬉皮笑臉,笑道:“你何時回來的?”

“昨日中午。”

海納把食盒打開拿出一碟包子,和雞蛋、米粥等。

孟星惟一聽,麵露不悅:“為何無人告訴我?”

“你昨日出去整整一日,回來時已到半夜,喝的酩汀大醉,人事不省,和你說又如何?”海納挑眉看他也很不滿。

孟星惟撩開後擺坐下,冷冷的說道:“你出去一趟,脾氣變得不少,敢編排上我可!”說著夾起一個包子。

海納笑道:“侯爺,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什麼事?”包子是瘦肉餡的,鮮美多汁。

剛才已經吃過早飯,吃的也是包子,但海納還是忍不住又拿起一個塞進嘴裡,聽到他的問話,故作玄虛一笑:“你看,你真忘了!”

“忘了什麼……”話還未說完,他便想起忘記的事情,嘩”地一下站起來身,大步向落櫻園走去。

“侯爺,你的包子!”

“哐啷!”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還在熟睡的田園園嚇了一跳,猛地坐起身,連帶著旁邊的芃芃也嚇得一個激靈,睜開眼疑惑地看著她娘。

“芃芃,太陽都曬你的小屁屁啦,青姨給你做了好吃的肉沫蒸蛋,快起來吃吧!”

青娘繞過屏風,手中拿了一個包袱,笑意盈盈的看著還未起床的娘倆。

“青姐,你起的也太早了吧!”

田園園再次躺回床上,隨手抱著芃芃肉肉軟軟的小身子。

芃芃可不想躺平,掙紮著爬起身,衝著青娘張開小胳膊,奶聲奶氣的說:“姨姨抱。”

“哎呦,我的小寶貝。”

誰能拒絕香香軟軟的小女孩!

天氣已經轉冷,早起的時候能感受到寒冷。青娘坐在床邊細心的給芃芃穿衣裳,穿的是她前些日子新做的薄棉衣,粉紅的小棉襖,粉紅的小棉褲,上麵用金線繡著幾朵桃花,精致又秀麗。

“哎呀呀,這是誰家的閨女!真齊整!”

看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青娘讚不絕口。

小芃芃聽姨姨誇自己好看,趕緊捧著她的臉結結實實的親了一大口。

田園園躺在床上,看她們你來我往親親熱熱,不免得有些吃味,哼了兩聲:“我的新衣裳呢?青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在包袱裡呢!你自己穿!”青娘白了她一眼:“這都什麼時辰了,你還不起床!侯爺今日沒有上朝,難道你不該去請個安嗎?走,芃芃跟姨姨吃飯去!”

“叔父在家啊?那我是應該去請安!”田園園歎了一口氣,認命的爬起來。

青娘笑道:“幸虧你沒有婆母或是叔母,就這般懶散不知跪了多少回祠堂。”

田園園慢悠悠的穿上外衣,挑了挑眉笑道:“不是沒有嘛!”再者說,叔母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了,除非周廷禕願意。

青娘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正是因為沒有,我才能睡到日上三竿啊!”

田園園沒看到她的神色,還在理直氣壯的為自己的懶惰找借口,隨後從拿出包袱裡的新薄襖,是件胭脂色的,衣襟和袖口都繡著雲紋。

她摸了兩下,下床放進櫃子裡。

“怎麼不穿呢?難道不喜歡嗎?”

“怎麼不喜歡,等天氣冷了再穿。”

青娘搖搖頭,抱著芃芃往外走,回頭道:“我們先去吃飯了。”

“我也去洗,等等我!”

待她洗漱完畢,二人帶著芃芃向廚房走去。一會兒吃過飯後,她還要到洗秋閣請安。

雖說是叔父,但畢竟是個年輕男人,還是避諱些。

剛過小樹林,就看到孟星惟向她們大步走來。

他今日打扮的倒是簡單,隻穿了件湖青色的夾袍,頭發用玉冠半束著,披著一半墨發,長眉寒目,五官精致,整個人有種超脫世的俊美。

二年的時光,孟星惟褪去青澀,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柔和,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當年鐵馬金戈,殺伐果斷的氣勢,越發顯得貴氣逼人!

“吸溜”不知死活誰吸了一口口水。

田園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乾的,還好不是自己。她斜著眼睛看向青娘……也不是她!那就是……小丫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孟星惟,小嘴微微張著,哈喇子順著嘴角往下淌,不一會兒前襟上的粉色滴成玫色。

……田園園彆過臉心道:都說女兒隨爹,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總之堅決不承認,在好色一事上,她閨女隨她!

她輕咳兩聲,青娘回過神,臉頰“咻”地飛起一片紅雲。

“給叔父請安/侯爺安好!”

田園園與青娘恭恭敬敬的福了一禮。

可是,孟星惟兩隻眼睛隻看到那粉色棉襖的小姑娘,見她眉眼舒俊與長輝小時候極是相似,不由地微微一笑,紅唇輕吐:“雯華!”

“雯華?!”田園園疑惑地看著他,“誰是雯華?”

孟星惟微微抬起潔白的下巴,傲嬌地看著她:“是我為你孩兒取的大名,如何?對了可有日常叫的小名?若是沒有我……”

“有有有,叫芃芃!

”田園園害怕閨女冒出第七個名字。人不大,名字倒是挺多,也不知道這孩子長大後能記得住嘛!而且她已經有了大名,便出言提醒:“叔父呀,芃芃已經有大名,叫蘭心,蕙質蘭心的蘭心。”

“……芃芃?芃芃其麥,我行我野…倒也不俗,尚可!”孟星惟自動忽略她後麵的話。

田園園倒吸一口涼氣,她身邊的這群人怎麼回事,一個二個都是犟種,非要各自取名字才行!連孟星惟這個長輩也要堅持己見,這樣倚老賣老好嗎?!

孟星惟:我已經到了倚老賣老的年紀?若是你要尊老愛幼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