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無題(1 / 1)

田園園斜著眼睛看他一眼,拿起架在硯台上的毛筆,反問:“你剛才不是還對我信心滿滿,這會子怎麼又不信了?”

高遠斬釘截鐵道:“我一直都不信!”

看著他認真的模樣,田園園啞然失笑。

她可是熟讀唐詩三百首的女人!寫首關於雪的詩那是手到擒來!

“那你可要失望了!”田園園冷笑一下,隻見她略微思付一番,拿起毛筆在紙上寫下: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

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

瀚海闌乾百丈冰,愁雲慘淡萬裡凝。

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

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

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

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她停下筆檢查,確認沒有漏寫後,不由地在心裡對自己讚歎一番:還能把這首詩完整的寫完,看來自己的語文沒有還給老師!對的起祖國的栽培了!不錯,不錯!

詩是好詩,可惜字卻難登大雅之堂!

她還未擱下筆,就看到高遠的愁眉苦臉,不解的問道:“怎麼啦?不好嗎?”

他搖搖頭,看著紙上蚯蚓爬一樣的字跡,歪七扭八,感覺對田園園有期待的自己就是個傻瓜!

“……你的字也太難…”高遠想說難看,可田園園的目光不善,連忙改口:“難,難以辨認,還缺筆少劃,儘是些錯字……園園姐,這,這實在不好……”

詩裡有錯字,就是寫的天花亂墜,也彆想入選的事了!

田園園這才發現自己寫的詩,因為習慣用的簡體字。雖然在侯府的時候沒少練字,可練的都是簡體字……在古人看來確實都是錯彆字,這張紙是廢了!

她把紙隨便揉了揉塞進懷裡,頭一偏:“你再去領張紙吧!”

高遠無法,隻好再次排隊領紙。

這次是高遠寫的,田園園在旁邊小聲背的,為了怕彆人抄襲,聲音小的像蚊子,連站在旁邊的高遠也聽不清!

他無奈看著作賊似的女人,“園園姐!你能大點聲嗎?”

田園園恨不得給他兩個錘頭,白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的說:“你傻啊!我這可是千古絕唱,讓他們超抄了去怎麼辦!”

話音未落,旁邊的幾個書生立刻拎著筆和紙去彆的地方了,省得自己一不小心獲得頭彩,還是沾了旁人的光!

高遠看了一眼周圍,那些自命清高的書生紛紛投來不屑目光,頓時覺得丟死人了,好想鑽進地縫裡。

然而,田園園才不管彆人怎麼看呢,見桌子上就剩二人了正合她意,連忙催促高遠:“快寫,快寫!我現在正文思如泉湧呢!”

話落,又收獲一波鄙視!

高遠恨不得立刻就走,便加快速度趕緊寫,沒一會兒就寫了。寫完後,他愣愣得看著田園園,良久,才不可置信的說:“我竟不知道,你居然有這般才學?!”

這首詩可真當得起千古絕唱了,尤其是那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他不懂詩,也覺得朗朗上口,意境絕美。

夜雪無聲,滿樹皚皚,放眼望去仿佛如萬樹梨花一夜間儘數綻放!

他雙眼放亮,驚喜的看著她:“園園姐,你這首詩絕對絕對可以得了彩頭!我真沒想到你還會作詩!怪不得陳哥非要你來呢!”

田園園被他眼中快要溢出的崇拜逗笑了,不由地輕笑了兩下,轉頭小心的看了眼周圍,見眾人沒有注意兩人,隨後欠身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抄的!”

不過抄的另外一個時空的人,一般人不知道而已!

隻見高遠怔了一下,眼睛瞪的像雞蛋,接著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就說嘛,他園園姐一看就不是什麼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才女,而是貪財好吃不學無術的懶蟲一個!抄襲才像她做事風格嘛!

既然是抄的,他就放心了!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眼下還有個更重要的問題。

他低下頭小聲的說道:“你抄的,這讓人家知道了,咱們可拿不到彩頭的!”

“放心啦!不會有人知道的!這首詩在這裡除了我,沒人知道!”田園園言之鑿鑿的看著他。

“真的?”他還是不放心!

她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要不然,你自己寫一首詩!”

“……”高遠一想也是,園園姐確實不騙人,信用還是有那麼一點的。

(田園園:喂喂,居然這樣評價我,以後還能愉快的玩耍嗎?)

抄襲的問題解決了,高遠把寫了詩的紙拿起來,隻見紙上的字跡,端端正正,橫平豎直和剛才寫的一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彆!

不過高遠是雲,田園園是泥。

“哎呀呀,你的字大有長進啊!”田園園讚歎道,隻見那紙上的字體,個個是鐵畫銀鉤,頗有顏筋柳骨之力!要知道,他以前的字跡和自己半斤八兩,這才兩年的時間就脫胎換骨了!

高遠將筆擱在硯台上,謙虛而真誠的說了句十分欠揍的話,他說:“還好,我練了幾次就會了!園園姐,你多多練習自然也和我一樣了!”

想起候府小書房裡堆成山的練字稿,田園園特彆想在他天真無邪的臉上打上一拳!

那是多多練習就能會的嗎?明明是天賦問題!

田園園指著末尾道:“名字,你忘了寫我的名字和地址!”

不寫名字,誰知道是誰做的啊!她不光寫名字還得寫地址,萬一遇到李代桃僵的人還能有地址證明不是!

欠揍的高遠把詩交了上去,剛從人堆裡掙紮出來,就聽到裡麵傳來一個聲音:“各位,各位才子!三天後,三天後就揭曉彩頭……”

“走吧!”田園園衝他招招手。

兩人從人擠人的書局出來,便去找點心娘子,陳老九說點心鋪子就在書局旁邊,果然在右邊發現了一個叫做“合味居”的點心鋪子,可能因為天氣寒冷而生意冷清,店家沒有開門。

望著緊閉的店門,兩人對視一眼。

高遠道:“沒人,回去吧。”

“隻能這樣了。”田園園點點頭。

人家沒開門也隻能回去了,就在兩人走出兩步之遠時,店裡突然傳來瓦罐破裂的聲音。

二人不約而同的回頭望去,門還是緊閉著,裡麵卻傳來人說話的聲音。

高遠問:“敲門嗎?”

田園園頜首:“敲唄。”

高遠上前幾步去敲門,“扣扣!”,隨後店裡傳來應答的聲音,“來了!”,接著是輕快的腳步聲。不大會兒,門“吱呦”一聲打開了,一張素白的臉探了出來,柳葉眉杏核眼,瓊鼻紅唇,望之可愛,確實是個美人。見到門口是兩個陌生人,目露疑惑,輕聲問道:“你們是誰?”

田園園走上前來,未語先笑,“你好,叨擾了,我是受人之托過來的。”

點心娘子柳眉微蹙,打量了一下田園園,對她沒什麼印象,開口詢問:“不知道娘子受何人所托?”

“陳老九。”田園園說完,從懷裡拿出手帕和玉佩遞到她的麵前。

點心娘子盯著她手中的物事,臉色緩緩沉重起來,不知又想到了什麼,眼圈瞬間就紅了。

玉佩寄心,他既托人送還回來,便是拒絕了她的一片心意!

她是個要強的人,不願意在旁人麵前落淚,便深深了一口氣壓下的心頭委屈,看向田園園,問道:“他,他為何不自己來?”

陳老九讓田園園幫他回絕這女子,當時也沒有什麼交待,應該是讓她自由發揮。

田園園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話:“他不方便來此。他說他不是一個良人,不想耽誤你!”

聞言,點心娘子本來素白的臉越發蒼白。

看著她強撐堅強,眼含淚水的樣子,田園園覺得自己是個沒有人性推波助瀾的幫凶。

明明她是個送信的,這該死的、微妙的愧疚感是怎麼回事?許是她太善良,許是點心娘子我見猶憐……

她側頭看了一眼高遠,後者也是一臉為難。

點心娘子擦乾眼淚收回玉佩,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二人,問道:“你與他又是什麼關係?”

田園園愣了一下,回道:“呃,我是他乾姐姐。”

(陳老九:喂喂!你明明比我小啊!不帶這麼占便宜的!)仟千仦哾

高遠從身後探出頭也道:“我是他乾弟弟!”

點心娘子向二人福了福身子,這才離開。

望著她娉婷的背影,田園園遺憾的歎了一口氣:“多好的女人,你陳哥居然狠心的拒絕了,這是要打一輩子光棍的節奏嗎?”

“可不是!”高遠也有同感的點點。

他把手揣進袖子,比起陳老九鐵石心腸的愛情,他更擔心晚飯吃什麼。

剛才還算清朗的天又陰下來,北風呼呼地刮了起來,兩人趕緊加快步子回家去了。

同一時間京城,今日天氣倒也晴朗,可惜北風凜冽,寒風刺骨。

洗秋閣中,炭盆裡熱氣蒸騰,盆邊有塊烤著橘子皮,邊緣處卷起,發出“滋滋”地聲音。

周廷禕斜倚著窗邊的羅漢床上,低著頭手裡正剝著橘子,手邊的矮幾上放著一個白瓷盤子,裡麵有四五個剝好的橘子,腳下是一筐新鮮帶著綠葉的橘子。

他剝的很仔細,連橘子上白色的脈絡都剝的掉了,圓圓紅紅的橘子,在陽光裡像是一個個通透的橘子燈籠。

不遠處,孟星惟正在處理堆積如山的公文。

古語有雲:官憑印信,私憑文約。今年臘月十九就要封印,停止一切辦公,所以各地兵部上呈的文件機要全都一窩蜂的送了過來。

周廷禕剝完第六個橘子,就起身將盤子和橘子一起端到認真工作的某人麵前。

“……你壓到了公文!”孟星惟麵無表情的看著公文上的橘子。

周廷禕挑起他的下巴,笑道:“我是故意的,誰讓你不理我!”

孟星惟半斂著星目,纖長的睫毛在眼窩下投下一片陰影,眼球轉動時像是一把小扇子,忽閃忽閃的。

周廷禕忍不住親了親他的唇瓣,然而下一秒就被心上人的牙齒咬了一口,唇上的疼痛讓他哀聲叫了起來:“疼,疼…快鬆口!你是屬狗的嗎?”

孟星惟這才鬆開嘴,白了他一眼,半躺回圈倚裡,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你是你兒子嗎?自己不會玩嗎?”

“哼?不會!”周廷禕揉了揉嘴唇,隨後俯身圈住他,在他白淨的額前親了一口,下巴抵著他的頭頂,哼著鼻音不滿地說:“我來了許久,你也不陪我說說話。幾日不見,你不想我嗎?”

孟星惟拿起桌上的公文,問道:“再過一個來月你就大婚了。你不準備準備嗎?”語氣十分平緩,好似再問一個不相乾的人。

許是他過於平靜,周廷禕飛快地捏起他的下巴與他對視,那眼神如古井般,無波無瀾,沒有一絲漣漪。

兩兩對視,誰也沒有說話,可是又像說了很多。

終是周廷禕先鬆了手。他長歎一聲,隨後把孟星惟擁入懷裡,在他耳邊輕歎:“我該拿你怎麼辦!”

聞著他身上龍延香的味道,孟星惟垂下眼,沉默未語。

二人相擁了片刻,周廷禕攔腰將他抱起來,抱起的瞬間還顛了兩下,發覺又輕了,心疼的說:“為何不多吃些?這又清減了!”

“近日忙,胃口就差了許多,放我下來!”

“不放,我想你!”

周廷禕在他臉上啄了兩口,抱著他往寢室裡去,顯然是精蟲上腦,想要白日宣淫!

孟星惟無奈的看著書桌上的公文。他和王爺殿下不同,忙的要死,實在有心無力。於是悄悄的背過手,在他胳膊肘上一彈,那處是麻筋,最是脆弱,再加上他力道也足。正美滋滋的抱著人的周廷禕,沒看到他的小動作,剛走了兩步,突然胳膊肘上傳來一陣痛麻,頓感雙臂無力,不由自主的鬆開了手。

在落地的瞬間,孟星惟身形一轉又回到了書桌前,整了整衣裳坐下。

周廷禕眼見人跑了,揉著胳膊上的痛處,哀怨的看著他:“這都多少日了。你就不能成全我這一回嗎?”

“公事多,改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