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家過中秋熱鬨,咱們家過中秋反倒比平日裡消停了不少。”
早飯後,高秀蘭和兒媳婦在廚房外刷著鍋碗,笑說道。
“可不是嘛。”
王存業坐在廚房門檻上,一隻手伸進口袋想掏煙葉,剛伸進去,又意識到這邊還有娃子們都在,便又抽出手來,撓撓臉頰說道:“也就這兩三天農莊沒咋來人,前幾天的時候,那家夥天天有人過來找黑娃配狗。
縣城南的,縣城北的,真是哪裡的人都有。”
“找黑娃配狗?黑娃今年這是到叼槽子的時候了?”
王慶文一聽,就從小馬紮上站起身來,眼睛到處找黑娃。
“是啊,到時候了,黑娃跟小金現在真是名聲大得很呐,傳了老遠了。”
王存業抬手指了指,“縣城老北邊的奎山屯,老南邊的軲轆寨,多遠的地方啊,這麼遠都有人牽著母狗找過來,一牽還是好幾條,彆說,那些小母狗個頂個的,都還是挺不賴的狗。
嘿嘿,就是黑娃一個都看不上,那些人都白跑這麼老遠了。”
能有這心思,跑這麼大老遠找來配狗的人家。
不是為了找好獵犬苗子的獵戶,就是像是孫豔紅那樣的,有點錢,家裡有生意的,想養條好點的、大點的狗,看家厲害,帶出去也威風。
可惜黑娃瞧不上眼,這誰也沒辦法。
出錢也沒用啊。
甚至陳淩不在家的時候,他們想見黑娃一麵都難。
“黑娃呢,這麼早就跑出去了?”
王慶文站起來找了找,沒看到黑娃的影子,就又重新坐下來問道:“黑娃彆的母狗看不上,就跟小金配啊。小金不比外邊的那些狗強多了?”
妹夫家這兩條大狗不僅好看、厲害,還非常懂事、通人性,大人和小孩就都非常喜歡它們。
知道黑娃發情,王慶文還挺關心的。
除了關心之外,他也是對將來生的小狗崽兒有點想法。
“小金啊,小金還不到叼槽子的時候呢。”
王存業搖搖頭,對著大兒子嘿嘿一笑:“不過黑娃最近配上了,整天早出晚歸的,你猜猜它是怎麼配上的?”
王慶文被問得一愣,看了看老頭神秘兮兮的樣子,就知道事情肯定不簡單。
正好這時候陳淩給兒子換完尿布,抱著娃從農莊前邊走過來,他就連忙問起來。
“哦,黑娃啊,黑娃跟狼配到一塊了,就北山的狼叼岩後邊有個狼窩,裡邊的大小母狼讓它禍害遍了。”
陳淩抱著兒子,來回走動著,漫不經心的說道。
卻把王慶文和蘇麗改兩口子聽得一激靈。
本來蘇麗改聽到講配狗還有點不愛聽,現在也放下碗快擦擦手,跑到廚房外聽陳淩說話。
“這,黑娃沒事吧,它咋跟能狼配到一塊了?你不是說咱們家這兩條大狗最恨狼了嗎,見了狼恨不得全咬死。”
“是啊,是啊,那狼就願意讓黑娃配?它們碰到一塊不打架嗎?”
“……”
看到兩口子挺激動的,陳淩就笑著搖搖頭:“咋配到一塊的,我也不知道,當時也挺奇怪的。
可能是那些狼也到了該配的時候了吧?”
然後就把怎麼發現黑娃和狼配到一起的簡單講了講。
聽得兩口子一陣嘖嘖稱奇。
陳淩說完,王存業還在旁邊搖頭晃腦的補充道:“這要不是好狗,不是特彆厲害的狗,還真乾不成這事。”
“你們也都知道,咱們這兒的青狗最開始不就是狼跟狗配出來的嗎?不過,不過啊,那些狗大多數都是公狼跟母狗配出來的。
母狼和公狗配出來的狼狗倒是少得很。
母狼氣性大,心高氣傲的,一般還看不上家裡養的公狗。除非是特彆厲害的才成。
不過有一說一,這母狼跟公狗配出來的狼狗,第一窩狗崽子是最厲害,也是最凶的。
你想想,能讓母狼看上眼的公狗,能差得了嗎?再跟狼一配,嘖,那家夥,沒得說啊。”
老頭這不說還好,一說王慶文頓時就忍不住想去山裡看看了。
這狗和狼能和平相處就足夠讓人驚奇了。
現在居然還在一塊配上對了。
尤其還是跟山裡的野狼配成了,這實在是件少見的稀罕事。
大舅哥想去山裡看看,陳淩自然不會不應允。
就把兒子交給王素素,帶著他往山上走。
中秋放假了,王真真吃完早飯後就帶著村裡的小娃子們和兩個小侄子一起在果林玩呢,聽說他們要去狼叼岩後麵的狼窩,看黑娃和狼配對去,就一個個鬨著要跟著。
去就去,反正這個狼群是小狼群,是很標準的七匹狼。
有黑娃在,再帶上小金,也沒啥可怕的。
陳淩自己就經常一個人去後麵山溝的狼窩附近轉轉,看看狼窩的狼,也看看黑娃。
那些狼也都習慣他去了。
就算是有反應,反應也不太大。
就這樣,大人小孩熱熱鬨鬨的走上山,翻過狼叼岩,走到了狼窩所在的山溝邊沿上。
順著陳淩所指的方向。
王慶文和一群小娃子往下一看,這時候黑娃倒是沒在母狼群中奮勇征戰。
而是懶洋洋的趴在狼窩的洞穴前麵曬太陽,身子側著,腦袋耷拉在兩條大粗腿上閉目養神。
在它的身旁還趴著幾隻母狼,紛紛夾著尾巴,背著耳朵,或滿臉乖巧的翻著肚皮,或是貼在它身上,閉著眼睛,親密的一起睡覺。
狼群的公狼呢,則是在一個草窩趴著,咬著牙撕扯一隻血肉模湖的獵物,吃得正歡實。
對於黑娃和母狼好像視而不見一樣。
陳淩仔細一瞧,好家夥,這獵物的個頭可不小,竟然一頭公的赤麂子,怪不得公狼吃這麼香呢。
不會是之前遇到的那頭拋妻棄子的老渣男赤麂吧。
“黑娃,你乾啥呢?”
陳淩正盯著公狼和獵物看呢,六妮兒突然大叫一聲,從坡上接著草出溜到山溝下麵,“你彆睡覺了,快起來配對啊。”
這幫熊娃子跟過來就指著看狗跟狼配對呢。
他們在村裡到處跑著玩,狗配對可是沒少見,但是狗配上狼,那真是一次也沒看到過,之前連聽都沒聽說過。
他們帶著滿心好奇過來,想看看這稀罕事。
結果現在黑娃在這兒曬著太陽睡大覺,也不起來跟狼配對,這咋行?
黑娃本來睡得正舒服呢,六妮兒這一聲喊,直接把它嚇得一激靈,大腦袋一下就抬了起來,雙目炯炯有神的望過來。
身旁的那些母狼也一下子齜起白森森的牙齒,擋在黑娃跟前,衝六妮兒發出一聲聲瘮人的低吼。
“你這家夥,混得不賴嘛,還有母狼護著。”
陳淩見狀就跳下溝底,擋在六妮兒跟前,大手一揮,把群狼驅趕開,“去去去,滾一邊去。”
這群母狼還是挺害怕他的,見他下來,紛紛後退,躲到黑娃跟前。
這些狼很聰明。
一是因為知道他是黑娃的主人,另外就是他身後還跟著小金,更彆提還有一大幫人在看著它們。
“黑娃真行啊,這都快混成狼王了吧。”
王慶文帶著一群小娃子也走下來,看著黑娃在狼群中威風的模樣,讚歎不已。
陳淩搖頭一笑:“嗨,這麼點的一個小狼群,算得上是啥狼王,不過它確實也挺能的,能讓這一群母狼老老實實跟著,可比咬死它們難多了。”
然後對著小跑到他跟前搖尾巴的黑娃,摸了摸腦袋。
心想,彆的啥都好,就是黑娃這最近警惕性有點差啊,母狼也是,自己這幫人走過來了,都沒啥反應。
這彆是最近給玩過頭了吧。
黑娃和狼群的奇怪表現,他也沒有去多想。
隻是想著回去了也該給黑娃補一補身體了,這家夥前幾天還生龍活虎呢,今天就在這兒睡大覺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
不過不得不說。
現在的黑娃還真有那麼點狼王的架勢了。
一舉一動之間,小母狼們對它是百般順服,威風的很。
連公狼也不跟它鬥,安分的簡直都不像是人們認識的大公狼了。
隻是安靜的守在一旁。
任由小母狼們圍著黑娃打轉,眾星捧月一般,在山裡跟著黑娃跑來跑去。
王慶文見到這場麵,又是驚呼:“這家夥,等這些母狼生了崽子,狼崽子再長大起來,這簡直就又是一支大的狼群啊。黑娃到時候就是名副其實的狼王。”
“就是到時候黑娃彆讓母狼給拐跑了……”
“不會的,拐跑肯定不至於,以後私底下會不會再過來找,就不敢說了。”
陳淩笑了笑,自家養的狗,他還能不知道。
黑娃彆的地方不靠譜吧,愛家護家這一點還是非常值得稱讚的。
“倒也是,黑娃不是那樣沒良心的狗,它雖然沒小金穩重,平常的時候還是很懂事的。”王慶文看了看安安靜靜跟在陳淩身後的金黃色毛發的大狗,笑眯眯的說道。
然後呢,就和陳淩一起,帶著小娃子們在狼窩附近的這邊玩。
小娃子們,第一次見到這麼老實乖順的狼。
簡直和一群大點的狗也沒區彆了。
就興致勃勃的,一會兒圍著黑娃大呼小叫,一會兒讓黑娃帶著狼群去追捕獵物。
可算是玩了個儘興。
黑娃呢,也出儘了風頭。
不過,讓他們沒想到的是。
這一玩不要緊,等他們離開之後不久,這群狼立時就搬家了。
一天也沒多待。
……
當天晚上,是中秋夜。
月亮於東方的天空初升之時,是金黃色的。
就好似魯迅先生文章中所說金黃色的圓月,極其圓,極其大,就連上麵的桂樹,也似是清晰可見。
金黃色的,暖熏熏的光,溫柔的灑向人間。
陳淩一家圍坐在農莊的院子中,吃著熱乎乎的,還正發燙的烙糖餅,就著桌上擺滿的,燒魚、燒雞、煎豆腐,一家子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吃得滿口噴香。
等月亮漸漸升起,之前那輪金黃的圓月好似變成了一輪白玉盤,靜定的掛在晚天中,星沒有幾顆,疏朗朗的綴於夜空。
月光傾灑下來,如水銀似的白,落在地上,又如夜空飄下的霜。
與滿池的青荷並處於月色之下。
倒是真有那麼點荷塘月色的感覺。
此時月上中天,家中婦女已經祭過月婆婆。
一家人這時候也吃飽喝足,便搬來藤椅,擺上瓜果榨成的果汁,在庭院之中共同賞月。
王真真和兩個小侄子則是提著小燈籠,趁著明晃晃的月色,圍著農莊嘻嘻哈哈的到處跑。
團圓的日子,就是如此的讓人溫馨和美好。
但是,這種溫馨和美好並沒能持續多久。
在夜色漸深,陳淩和王慶文準備送二老回村休息的時候。
沒想到山裡忽然傳來了一聲聲的狼嚎。
這狼嚎聲一起。
黑娃頓時響應,也仰起脖子,對著夜空中的銀月“嗷嗚——嗷嗚——”的一陣長嗥。
與山中的狼嚎聲交相呼應,此起彼伏。
讓眾人一時間呆愣當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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