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笛何須怨楊柳(1) 故事的開端很簡……(1 / 1)

黃昏,浪淘沙,西北大漠裡行進著一隻龐大的軍隊,鎧甲皚皚,騎兵打頭,步兵在後,一路沿途白骨森森。

“弟兄們,再過不遠就到羌笛。”

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束著高發尾,挽著袖腕,英姿颯爽的少年將軍。那位將軍騎著他的愛騎牽著馬韁轉過頭來。

“現在就地舉兵駐紮,休息片刻,等晚上沙霧退去,一鼓作氣,跨越雲蠻荒地,聚殲陳朝遺兵,我父王說,誰取了陳忞的首級….”,日落西山,少年舉起寶劍,星芒刺破橙黃蒼穹,衝著身後的軍隊喊道,“賜封萬戶侯!”

“活捉陳忞,此役必勝!”身後的戰士們經過一天的行進,早就口乾舌燥精疲力竭,現在聽到休息兩個字,大家噔一下有了精神,揮舞著手中的刀戟,高低也要威武的吼了幾聲。

深入大漠邊境,這裡藏著一座鮮少有中原人知曉的古城,“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陳國開國皇帝便把古城起名為羌笛。

秦陳兩兵交戰已經快一年了,兩方都沒討到實質性的半點好處。

兩年前,陳國國君過度寵愛的姬妾與皇後不合,陳王下令烹了自己的皇後,也就是秦王的親妹妹秦蓮公主。

這件事很快報到秦國,舉國嘩然,秦王派了三位使臣去陳國要個說法,但是這三個文人都被陳王處以酷刑,剁成了肉泥。

那以後,兩國關係就急轉直下,去年,終於刀劍相向。

今年開春,仗還在前線打的火熱,秦國軍營裡突然傳出陳國先前戰死的屍體沒埋好,時疫從亂葬崗,一路蔓延到陳王全押在戰前軍營裡的消息。

秦國這方還沒有調查清楚是不是陳國的誘敵之策,陳軍撤軍,秦王讓自己的兒子秦可緬率軍乘勝追擊。

三月份,陳軍一退再退,領著十萬殘兵逃到西北大漠羌笛古城養精蓄銳,抵死不降。太子主戰,意圖血洗古城,趕儘殺絕,不留活口。

今日淩晨,收到探軍回報,昨夜突厥偷襲了羌笛西邊的兵馬糧草道,斷了羌笛的糧食供給。再加上,秦王早早安排暗伏在羌笛古城東、北兩個方向的邊沙騎兵,現下陳國四麵楚歌,敗局已定。

天色漸暗,估摸再過一個時辰,這裡的生死一戰就將在史書上萬古留名。

秦國軍事副指揮使混在營帳邊,手握西北大漠軍事圖卷軸附身後,看著眼前茫茫一片黃沙塵土,以至於身後出現個人他都沒注意到。

“在想什麼呢,指揮使大人”

“嗯?”淮江心轉身,抬頭正對上一雙炯炯有神的馬眼,這是一匹世間罕見的赤碳火龍駒。行天莫如馬,一個久經沙場、驍勇善戰的將軍配得上一匹稱心如意的戰馬那才算猛虎生翼。

“秦大將軍,我不過一個普通的朝廷小文官,跟著隊伍混口飯吃。將軍年少有為,我配不上秦將軍一句指揮使的。”淮江心緩緩仰起頭,看著身前騎著火焰駒不過二十前後的的少年,老實巴交的說道。

軍中人人都知道,他雖說是個副指揮使,但是其實他隻是掛著徒有其名的官職在軍中混口飯吃。大小事務,並不需要他過多參與。

“這叫什麼話”秦可緬騎著馬笑著,不停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人。

這次秦王一定要淮江心披掛上陣的主要因為是,他大名鼎鼎的父親是當年慘死在陳王手下的三個可憐使臣中的一個,子為夫報仇,天經地義。

其次,是因為吧,秦王看他繼承爵位之後,碌碌無為,根本沒有進取心,實在有辱父名,於是趁著這次打仗,把他派到前線,經曆了戰場上的生死血腥,對為官之道總會更有體會些。

“跟著本將軍,還能讓你一輩子都做個朝廷小文官?”淮江心仰起頭,秦可緬無意瞥了一眼,眼下的人披發如霧,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溫順親和的淡然,淡雅如霧的眼眸泛著平靜的色澤,穿著寬袍素衣,披著晚霞,簡簡單單的一個人。

“話說回來,同行多日,本將軍忙碌軍事,一直沒有好好和你說過話。被我父親調遣到戰場上,一路車馬勞累,幸苦了。”

“不幸苦。”淮江心恭恭敬敬的拜了一下。

秦可緬抬眼看向大漠深處,輕聲道,“江心,此戰必勝,但是,戰場上刀劍無眼,照顧好自己。”說罷,扯了一下馬韁,喊了聲“駕”就從淮江心身邊離去。

羌笛古城內,人心惶惶,守城的小將士站在城牆上往遠望去,黑雲壓城。

深入羌笛,一處人跡罕至的大宅門上赫然刻著“講武堂”三個字。大門緊閉,門外的石梁旁趴著個被勒死的女子,女子被馬車一路拖拽到此處,後背後腦後腿血肉模糊。

現在靜靜躺在這裡,身下流出的血,烏壓壓一大片染的講武堂前一小段台階黢黑,透著一股陰森詭異的邪氣。

走進講武堂,幽暗的內殿左右兩邊榻上橫豎不一的躺著幾具穿著朝服,身中數刀,死樣淒慘的男屍。

主廳被砸了個稀巴爛:議事桌子掀翻一路滾到堂中,布陣地圖被撕碎了,滿殿飛舞,“講武堂”刻著三個大字的內門牌匾砸成了兩半,一半還在牆上掛著,一半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你們要朕如何,你們才,才滿意?”一個身材臃腫不堪,大腹便便,穿著五彩金絲簪九龍的黃袍,頭上束蒼蟒紫金冠,看起來四十有餘的男人在殿內揮著劍亂砍。

“如今,朕把她殺了。你們說,你們說朕整天宴坐後宮,與妖妃成日飲酒作樂,不理朝政,可如今朕....朕親手結果了愛妃...到頭來,你們卻早就與敵國互通,全部都....一個個....一個個背叛了朕。”

陳國的皇帝,臉色癡傻,瘋瘋癲癲的胡鬨著,從今日進了講武堂開始,動手撿起什麼就砸什麼。

一陣陰風過,講武堂內殿燭火被全部點亮。

“我,無能為力。”一個柔柔綿綿,魅惑卻冰冷的聲音從講武堂內殿屏風後的床榻上飄來。透過屏風,一個身段妖嬈嫵媚的美人靠著枕席,垂下赤足,半躺在榻上,垂下雙眸,手指把玩著頭發。

“愛卿,愛卿來了,我隻有你了,我隻有你了,秦國大軍已經殺到了,我該怎麼辦。”陳王泫然淚下,繞到屏風後,到這似人私妖的身影前,撲通跪在榻下,捧起美人的雙腳貼在涕泗橫流的老臉上親昵。

“彆用臟手,彆用臟手,碰我。”這個消瘦身影,膚若勝雪,黑發散散披開,垂在胸前,縈繞著細細的手腕,衣不蔽體,隻披著水墨色寬袍,玲瓏剔透,不染塵埃,隻有人形,不似活物,半躺在榻上,異常俊美的五官並沒有表情,可是長睫垂眸卻儘顯溫柔,生了一雙含情目,脈脈注視著陳王,腳尖輕輕抬起陳忞的臉,順著下巴揉搓著陳王的嘴唇。

下一秒,大殿內傳來清脆的骨折聲,陳王十指突然全部被折翻過。

“啊啊啊啊啊啊”

陳王又被突如其來的一腳對著臉狠踹連著滾了幾遭,跪倒在地,懷揣著雙手,張大嘴巴痛苦的哀嚎著,醜惡的麵部被扭曲成滑稽的表情。

“你!你!楚——冥——音!你怎麼敢?”陳王一把抹過鼻血,歇斯底裡。

“我,尊貴的陛下,我的,好陛下,天底下,最大的好處,儘被你這個,下三濫,白撿了個便宜?夢做多了,難道,真以為自己,是真龍天子?”這個名叫做楚冥音的美人,似乎並不習慣說話,他抬眸,咬字極其清晰,卻一字一頓,極其慢慢、慢慢道,勾魂攝魄的聲音在靜默的講武堂不斷傳來回聲。

陳王聽著四麵八方傳來的聲音,突然眼前浮現了很多過去的畫麵:自己的大哥得了惡疾猝然長逝、二哥舉兵謀反不成被父王下令當場斬在皇宮門口、還有...還有自己的年僅5歲的弟弟在秋獵時被野獸夜襲營帳。

“是你....?居然....都是你乾的....你真的....畜生。”陳王跪在地上低頭用力扯著頭發,五竅流血,“那這次...還是你?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敬,我絕世聰明的,陛下。”美人緩緩抬起姣姣纖手,舉起盛著酒的小口杯,拱手敬了在殿中癡笑的陳王,下一秒,將酒撒在地上。

“早知今日,哈哈哈哈哈,你個畜生小王八蛋….”陳王束發儘散,模樣癡傻,顫巍巍撿起地上的劍,搖晃著站起身,用力向美人劈去,不勝風雪的美人隻是呆呆的坐著,連躲避都不會。

”哈哈哈哈哈哈,我要你陪葬我百萬士兵!”陳王刺中了美人的肩膀,撒開手緩緩後退了,靠著屏風,吐了幾口血,捂著腹笑個不停,往後一倒,昏倒過去。

“可惜,天底下,還沒人,能讓我去陪葬。”捅穿美人身體的劍仿佛有意識一般,自己抽了出來滑到美人榻邊,楚冥音用自己的寬袖仔仔細細擦了擦劍,有模有樣的揮舞著。

燭光映著劍光,他看見倒映在劍柄上自己的模樣,閉眼,輕輕一吻久久落在了閃著銀光的劍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