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舍坐在路邊收拾完一身的傷口後才回家,屁股剛挨上沙發,徐小亮就登門而入。
徐小亮看見他手上一道血紅色的深溝,眼底一驚,“馳哥,追債的人又來了?”
他左腳蹬上矮幾,右手夾著煙心事重重的“嗯”了一聲。
徐小亮也抽出一根煙,啐了一口唾沫替他打抱不平,“這幫孫子,真不是東西,馳哥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啊,要不我找兄弟們再湊湊。”
馳舍抬起下頷,眯著眼吐出一口煙霧,“省省吧,誰願意接我這手爛攤子。”
“那就一直這樣?他們來一次你被打一次,這你早晚……”徐小亮欲言又止,瞥了一眼他冷峻臉色沒敢往下說。
馳舍站起身利落地脫下身上的黑T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他換了拖鞋往洗手間走,“放心,他們把我打死了,錢就沒了,頂多就是嚇嚇我。”
門被關上,徐小亮聲音被隔絕在外頭,“哥,總之這幾天不太平,工地那邊你少去吧,免得他們又找上你。”
馳舍沒答,他打開淋浴頭,熱水“唰唰唰”從頭頂澆下,他閉眼憋著一口氣,腦子裡想自己何時活成這幅窩囊樣子。
他在出租屋裡歇了近一周,等那些傷口好的差不多的時候,他才動身出門。
周一早上工地開工,他早早就去趙工頭那記名字。上周的事鬨得大,半個工地都知道他惹上了債主沒人再敢用他。
他趁上周末晌午那會兒,提著煙酒專門去了趟趙工頭家給人點頭哈腰說好話。趙工頭是這一段有名的包工頭,隻要他一句話的事就能保證馳舍一個月有活乾。
他軟磨硬泡完趙工頭回到家後想起自己那卑微的狗樣,“嘖,這年頭工地搬磚都他媽得有人介紹”
老老實實乾到周五。下午下班那會,他沒急著回去,在工地上臨時搭的簡易塑料棚子洗澡,嘴裡哼著小曲兒“今天是個好日子~”。
他抹了把香皂,美滋滋地想著明兒是周末,鎮子遊客多他剛好去拉兩趟車,又能掙百來塊,“嘿嘿”。
頭上的香皂沫子剛衝洗乾淨,塑料簾子突然被大力掀開,外麵的光全部透進來。
“我操。”他大驚失色,乾淨抓過衣物擋住自己的重要部位。
還沒來得及質問,徐小亮一個箭步衝進來,滿臉慌張地推著他,“哥,又來了,你趕緊跑。”
“又來?”馳舍擰眉。他來不及穿衣服裹上一塊臟浴巾悄悄鑽出塑料棚子就往外跑。
外頭太陽剛下山,天空中就有幾隻烏鴉在飛舞,昏暗的街道上人也不多。他咬了咬後槽牙,狠下心拚了命的往曲折錯亂的青磚小巷裡跑。
一頭亂竄,他顧不得那麼多不知不覺間竟然跑到了之前買藥的那個“瞎子醫館。”
這片地兒偏,想那幫人也不會找到這來,他靈機一動直直就往裡頭鑽。
一進去一股草藥水味直衝腦門,臭的讓人作嘔,“草!”馳舍被惡心的直接罵出來。
蕭晉聽見有人進來的動靜,他放下手中的煽火的蒲扇,摸索到手邊的竹棍緩緩站起來。
他帶著一臉微笑,溫聲道:“請問……”
來不及了,馳舍身手矯健一個背翻繞過玻璃藥櫃子跳到蕭晉麵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雙手緊緊攀上他的胳膊,“瞎子,我進去躲躲,要是有人來問你,你就說沒看見。”
沒等蕭晉說話,他反手掀開藍布簾子衝到後院最裡頭的廂房裡。
蕭晉愣在原地兩三秒,驀然想起來上周那個無賴,聲音和說話的語氣也同這人一樣。
命令式的,讓人聽著非常不舒服。
他冷下臉,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繼續蹲下安安靜靜熬草藥。
過了有半個小時,他的草藥剛熬好一夥人就提著棍棒氣勢衝衝踏進店裡。
為首的一個皮衣壯漢也聞見那股令人的草藥味不由得啐了一口,“什麼東西,這麼臭。”
蕭晉摸過竹棍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從玻璃櫃子底下站起來,淡聲道“請問,需要什麼藥嗎?”
皮衣壯漢見蕭晉戴著墨鏡冷著一張臉沒正對他們說話,那樣子顯得極為不尊重人。
他的風頭被打壓脾氣正要發作,後麵的一個小弟及時上前耳語,“老大,這好像是個瞎子。”
皮衣壯漢仔細打量了一下這才發現蕭晉手底下杵著一個竹棍子,他沒好氣的問:“喂,瞎子,有沒有人進你這院子?”
蕭晉聽見聲音從右邊傳來,他朝右轉了轉身子恰巧對上皮衣壯漢。
他照著先前那人囑咐他的話麵不改色地說“沒看見。”
皮衣壯漢瞥了他一眼,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然後十分威武地朝後一喊“我們走!”
蕭晉聽見他那一句話後才後知後覺,剛剛來的不止一個人。他聳聳肩,繼續蹲下處理手下的草藥。
剛過去兩三秒,那幫人又破門而入,說話的還是那個皮衣壯漢,他一進來就朝蹲在地上的蕭晉破口大罵道:“你一個瞎子怎麼能看見有沒有人進來,爺差點讓你的鬼話給晃過去嘍。”
他手一擺,怒氣衝衝吩咐道“給我搜”,命令剛下,沒管蕭晉意見一群人魚貫而入。
蕭晉眉頭一皺,手指緊緊攥著手裡的蒲扇冷著臉一言不發。
沒過幾秒,先是一陣拉扯的打鬥聲,然後馳舍陰著一張臉被幾個人架著光溜溜的從藍簾子後麵出來。他帶著仇恨的目光死死盯著一旁站著的蕭晉。
蕭晉知道那人肯定被抓住了。半晌,他聽見清脆的一聲“啪”。
他猜那人又被打了一巴掌。
皮衣壯漢離開時朝蕭晉威脅道“臭瞎子,敢報警下一個遭殃的就是你。”
過了一分鐘後,店裡又恢複之前的寂靜,隻剩草藥罐子“咕嚕咕嚕”沸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