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推拿》裡有一句台詞說“山和山不相逢,人和人要相遇。”
馳舍帶著滿身傷走進那家藥店的時候他恰巧就聽見這句台詞。
店裡沒人,手上的那道血口子讓他沒心情關注這些,他自顧找了個椅子坐下,大聲地朝那間掛著藍色布簾的裡間喊人,“老板,我要一瓶碘伏,一包棉簽。”
半晌,沒人應答,隻有藥櫃子上那台舊電腦播放電影的聲音。
“還做不做生意了?”他用指節連著叩了幾下玻璃櫃子,清脆的碰撞聲似乎蓋過了電影的聲音。
“篤篤篤”竹棍敲擊地板的聲音隔著那道藍色的簾子傳出來。
馳舍聽見動靜偏頭看過去,最先看見的就是一雙擦的鋥亮的黑皮鞋,然後他看見店主撩開藍簾子,戴著一幅墨鏡,穿一身黑色長褂長身玉立不緊不慢地走出來。
馳舍心裡一愣,“騰”地椅子上站起來。
隔著藥櫃子他貓著腰猶豫著伸出手在他眼前用力地晃了兩下,“瞎……瞎子?”
眼前扇過一道風,蕭晉長眉微皺。
他不算客氣地說“也不算太瞎,至少……能感覺到你的臟手在我眼前比劃。”
聞言,馳舍心虛地掃了他一眼悻悻地收回手,“對了,我還要那個……什麼比林。”他暫時想不起來,一臉急躁地摸了摸腦袋。
“阿司匹林?”蕭晉問。他聲音溫潤如山澗泉水緩緩入耳。
馳舍猛地一拍腦門兒,“對對對,就那個,就那個。”
他“嗯”了聲,將竹棍子斜靠在底下的躺椅上,轉過身幫他拿藥。
馳舍見他動作慢悠悠地恨不得翻進去自己去找藥。“我說你快點啊,爺的手可經不住等啊!”
蕭晉沒理他,自顧伸手一排排摸著藥盒憑之前李萬給他的順序找藥。
屋外來來往往全是遊客,唯獨開在巷口的這家藥店清冷尋常。
馳舍煩躁地摸了兩把臉,他有些氣惱自己一時圖方便走進這家“瞎子藥店”。
等的實在手疼,他用沒受傷的那隻右手摸出一根煙咂在嘴裡,可惜口袋裡沒裝火,隻能過過乾癮。
他忍著脾氣看著蕭晉在藥櫃子前上上下下給他找藥。
大約過去了五六分鐘,蕭晉找齊了藥一樣一樣擺在他麵前。他用手輕拭去額角的幾滴汗水,“你看看對不對,喝錯了藥,死了人我可不管。”
“嘿,你個臭瞎子,怎麼還這樣有理了?”馳舍咂著煙隻能大著舌頭和他說話,語調怪怪的。
蕭晉充耳不聞,冷著一張臉直直地站在藥櫃旁。他本就生的秀氣,皮膚在男性裡算的上很白的那一類,不說話的時候帶著一種古色古香的書卷氣,活脫脫像書裡的玉麵書生,不近煙火。
馳舍橫他一眼,想他是瞎子又看不見,長的文縐縐也就懶得同他置氣,“喂,瞎子,給我擰一下碘伏蓋子。”他語氣惡劣至極,命令起人來一套又一套的。
蕭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伸手,馳舍將瓶子塞到他手上。兩人指尖相觸的那一刻,馳舍感覺得他手冰冰涼涼的,像碰到了冰塊一樣。
馳舍覺得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他發現這人的手骨節分明,手指甲也修剪的乾乾淨淨,不像他常年指甲縫裡都是灰泥。一雙手細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個乾過粗活的人。
蕭晉將藥瓶遞給他,又摸索著走到收銀台那裡,“一共38,現金還是掃碼支付?”
馳舍睨了他一眼,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拿起那些藥拍拍屁股就走了。
當他走出店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個瞎子還站在收銀台跟前一動不動。
他洋洋得意地哼笑一聲,轉身離開。
蕭晉站了半天,既沒聽見支付寶到賬的聲音,又沒摸到現金才發覺空蕩蕩的店裡隻剩下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