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桃花粉(三) 益母草灰,背後的故……(1 / 1)

“益母草!益母草!”窗外一陣喊聲將她吵醒,是林母的聲音:“我讓你拿益母草過來,你拿的這是車前草。”

“哪種是益母草呀,這一堆花花草草,我不認得。”林琪琪一遍翻撿手邊的花草一邊問道。

“就是個長著一圈車輪狀的,紫粉色小花葉子狹長的綠草,在你左手邊上。”林母邊燒水邊說道。

“阿母,你說的是這個嗎?”林琪琪撿起手中的一顆植物,又問道:“煮這個草做什麼用?”

“噓,你小聲點兒。”林母壓低聲音道,林琪琪才十一歲,尚不懂人事。

林敏敏微微有些臉紅,她近日內分泌紊亂,導致不調。原本她是不在意這些問題,因此從來也沒提過。

細心的林母發現了,才想要給她做益母草湯。

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林敏敏覺得原本空空的心理,慢慢被什麼填充著。

忽然間,她腦海裡閃過一個詞“益母草灰”,這個詞她在哪裡見過,她努力讓自己安靜下來,抓住腦海中那點若有似無線頭。

是了,她曾在《事林廣記》看過一個古代的方子,叫做玉女桃花粉,用的都是天然物質,相傳武皇都是用這種粉敷臉,保持容顏潤澤。即使睡覺時也可敷麵,以保養肌膚。

這方子當時隻是看過幾遍,並沒有專心去記,隻隱約記得有益母草,滑石粉,蚌粉之類。

至於具體如何操作,她也是記不起來。

林敏敏吃過早飯,便和林琪琪一起去了店裡忙活,一邊忙,一邊滿腦子想的玉女桃花粉。

看著手中的梁米粉都覺得不香了。

這日她早早打烊,吃過晚飯便往城區中心走去,去書肆中查找能否找到《事林廣記》這本書。

直到天色已黑,還是毫無所獲,林敏敏不得不悻悻而歸。

回到店鋪時,林敏敏又見到那名青年男子在楊氏店鋪前徘徊,他見林敏敏,準備離開,林敏敏叫住了他:“看見你好幾次了,應該不是來買種子幼苗的吧。一般人都會早上來。”

那名男子濃眉大眼,雙唇緊閉。“不是。”他答道。

“你來這裡是看楊芸的嗎?”林敏敏也不和他兜圈子,開門見山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青年男子微微一愣,隨即點點頭。

這名男子說他名叫吳典,是楊芸的好朋友,隻是好幾天不見,挺想念她,就來看看。

林敏敏道:“我也挺想看看她,隻不過她這幾日病了,一直說不見。”

吳典聽到這話低了頭。

“大概是患了心疾吧,我們一起去看看她。”林敏敏說著轉身去敲楊家鋪子的門,卻不見有人來應門。

林敏敏轉身走到楊氏店鋪的院牆外,吳典跟在後麵,小聲叫道:“你想乾什麼?”

“我今天就想見見楊芸。”林敏敏想起昨夜夢到楊芸的事,篤定地說道。

她看到院牆的角落邊有個廢棄的大甕,便將它搬到伸出院牆外的大樹枝下,借著大甕的高度,她攀上了樹枝。

牆下的吳典有些難以置信,雖然說本地離上京較遠,一些規矩禮教還不嚴謹。可這女子翻牆,還是頭一回見。

沒等他想明白,林敏敏已經從樹上跳下牆去了,吳典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這個院子和林敏敏家的格局是一樣的,她躲到一棵樹下觀察著,見楊氏夫婦滿麵愁容地從一個房間裡出來。

林敏敏猜想他們剛出來的那個房間裡,住的是楊芸。

楊氏夫婦進了房間,吳典也從牆頭跳了下來。

等楊氏夫婦房間的燈熄了,林敏敏和吳典兩人在院中貓著腰穿過天井。

楊芸房間裡的油燈還亮著,窗戶上倒映著她的影子。

林敏敏敲了敲窗戶,房間裡的楊芸驚到:“是誰?”

“芸姐,是我,敏敏,來看你了。”林敏敏小聲道。

楊芸的聲音有點兒吃驚,問道:“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還有我,吳典。”他靠近窗戶輕聲道。

聽到他的聲音,楊芸的身形似乎怔住,良久地沉默著。

“你們回去吧。”楊芸輕聲道。

“你還在生氣嗎?”吳典輕聲道,“我不是故意的,希望你能原諒我。”

“我沒什麼好生氣的,我原本就是可笑的,你走吧,我以後都不想見到你。”

吳典聽到這話,仿佛雷劈一般呆住了,眼裡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隻呆呆點頭,失神地走了。

許久之後,林敏敏聽到裡麵的啜泣聲,隨後門“吱呀”一聲開了,楊芸淚流滿麵出現在門口,在院中掃視一陣後不見吳典的身影,失聲哭倒在門檻上。

林敏敏連忙上前扶起她,楊芸道:“你怎麼還在這?”

林敏敏道:“你讓吳典走,又沒讓我走。那天之後就沒再見你,我實在有些擔心,忍不住就翻了你們家的牆。”

“你……”楊芸有些哭笑不得,傷心的情緒也一下止住了,隻好把她讓進屋子裡。

楊芸關了門,拉過一個凳子,讓林敏敏坐了。自己坐在另外一個凳子上細細地喘氣。

林敏敏借著油燈細細地打量著她,一雙凹陷深黑的眼睛,雙唇不見一點血色,臉上白得發青,一些斑點清晰可見。

方才林敏敏扶著她時,胳膊瘦瘦的一把,跟柴乾似的。

前些日子還活蹦亂跳的,怎麼幾日不見,仿佛整個人都像抽空了的柴乾。

林敏敏皺眉道:“好好的,怎麼這樣了,我罪過大了。”

楊芸有氣無力地搖搖頭,淒惶道:“也算不得全乾你事,大概我命如此吧。”

“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林敏敏想著,楊芸向來愛說愛笑,如果單是米粉的事情讓她折了麵子,一般三五日也就好了。

而且從方才和吳典的對話的看,事情恐怕還要複雜得多。

楊芸看了林敏敏一眼,話還沒說,眼淚就流下來了。

原來,楊芸和吳典在一場大雨中意外相識,兩人都對彼此頗有好感,於是閒時,常常約著一起玩,兩人感情日漸深厚。

戀愛,不,雙向曖昧期的人總會覺得自己不夠完美,配不上對方,因此常常容易玻璃心,多愁善感,患得患失。

楊芸也是如此,於是她覺得自己不夠白,不夠漂亮。當然,這更多的隻是她對自己不自信之處的放大投射。

於是為了白一些,她便會多刷幾層胡粉,讓自己看起來更完美一些。

向林敏敏借粉那天,她的白粉恰好用完了,又和吳典有約,便向林敏敏借一些,她依舊像平常一樣,細致到邊邊角角,一層一層地上粉上妝,直到自己滿意,便出了門。

此時太陽依舊熱辣辣地照著大地。由於耽誤了些時辰,她不由得疾走,臉上沁出細細的汗。

到他們約好的地點時,吳典正在和幾個姑娘說說笑笑,於是她先在心裡一番對比,這個姑娘腰比她細,那個姑娘腿比她長,旁邊那個姑娘,皮膚白到發光。這一番對比起來,便相當沮喪,覺得自己就像個醜小鴨。

但是她仔細思量了一番,還是鼓起勇氣上去和他打招呼。

吳典見她來,也是頗為興奮,楊芸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這幾位姑娘是誰呀?怎麼沒見過?”

“這幾位姑娘方才向我打聽暢春坊在哪裡呢,我知道就告訴她們了。”

“你還真是熱心。”楊芸麵上說著,心裡卻想:那日下雨時,他替我擋雨,是不是因為他人本就如此熱心,如果換了個姑娘,他依舊會這樣做吧。大概,我們的關係,也許並非我想的那番特彆。

“是啊,吳公子人可好了,還告訴我們小揚城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呢。”一個姑娘說道,其它兩個姑娘附和要約著一起玩。

吳典溫和說道:“好啊。”

這一聲“好啊。”刺激到了楊芸脆弱的神經,她控製不住自己失意生氣的語調:“那你們去玩吧,我先走了。”

吳典拉住她:“才剛出來呢,怎麼就要走了,多掃興。”

楊芸氣呼呼道:“我是戲子嗎?還要給你們助興!”

由於情緒太過激動,楊芸臉上的粉,掉了一大塊。

一時間,眾人靜默,不知是誰,笑出了第一聲,接著就爆發出一陣陣笑聲,隻有楊芸一人,捂著臉哭了。

楊芸傷心地走了,吳典追上來,想要拉扯她。

想到他剛才和那幾個女子一起嘲笑自己,氣極怒極中的楊芸當眾打了他一耳光,吳典愣在當場,周圍鴉雀無聲。

楊芸回過神來隻覺得手掌發麻,渾身冰涼。

回到家之後,她心內恐懼後悔,巨大的不安包圍了她,似乎失去理智般想要宣泄出什麼,於是拿著林琪琪給的米粉,去到店鋪,將東西摔到了林琪琪腳下。

其實她心理也明白這樣不對,但那時的她仿佛被另外一個人控製著。

發泄完之後,回到現實中,她覺得自己和吳典徹底完蛋了,她大庭廣眾之下打了他一耳光,沒有一個男子受得了。

更何況,當時的粉也掉了,那樣一個醜態百出的自己,誰看了都要跑得遠遠的。

吳典,今後會如何看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