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可不比林敏敏的時代,留給女子的能做的工作實在少;再加上此前林家上下養尊處優,也沒學什麼謀生之道,著實艱難。
正踟躕間,紅衫女子過來問道:“林姑娘,今日你替我修了眉毛,不幾日它又自己長出來怎麼辦?”
林敏敏思索片刻:“這樣,我畫個圖紙給你,你找鐵匠照著上麵打一個修眉刀便好。”
紅衫女子連連擺手:“你讓我拿繡花針還行,讓我拿刀往自己臉上劃可真不敢。”
林敏敏無奈苦笑。
紅衫女子道:“林姐姐,我看你人聰明,手藝又好,還會做什麼“麵膜”,要是開個給人點妝的店鋪肯定能成。”
林敏敏細細思量,在這個時代環境下,自己這個曾經的美妝博主是否還做得開?隻是目前,似乎沒有更好的出路了。
紅衫女子見她猶疑,又說道:“像姐姐這等氣質的人,拋頭露麵也是不好。”
林敏敏心下定了主意,說:“都是無出路的人,明天就要餓死街頭,哪還顧得些什麼臉麵,有份工作能養活自己,已是知足了。”
她又一轉念說道:“隻是這店鋪的租金,恐怕一時半會兒拿不出來。”
紅衫女子歎道:“林姐姐,我是獵戶家的孩子,雖說平常不愁吃食,但錢銀少有存餘,不過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回家請求父親湊一湊,定當竭力。”
林敏敏連忙道:“我救你,並無此意,要是讓你為難,我也很過意不去。”
紅衫女子搖搖頭:“就算你沒有救我,你們這麼好的人,也應當好好活著,等我回去,下午我過來。”
一行人收拾完少量家當,又將衛生打掃停當。日頭偏西時,紅衫女子回來了。
手裡還拎著一隻野雞。
林敏敏高興上前道:“你真的來了?對了,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紅衫女子紅潤的臉上沁出細細的汗珠,喘著粗氣道:“我叫陳舒好,叫我舒好就行。住在二十裡外的陳家村,父親母親本要過來道謝,我見這裡女眷眾多,路程又趕,怕多有不便,就自己來了。”
她從懷裡摸出一個油紙包,一層層打開來,裡麵是十幾粒細碎的白花銀,有的黑,有的白,各色不一,這應該是陳舒好一家用自己的人品,向左鄰右舍湊齊的吧。
林敏敏感覺到這份銀子的沉重,抱了抱陳舒好:“以後,你就是我們林氏美妝鋪的大股東了。”
在這兩天裡,她將這小揚城裡裡外外逛了個遍。
小揚城雖然距離上京非常遙遠,但經濟還算繁榮,街上店鋪林立,人潮往來,交易不絕。
東街這些小店大多以種子店,鐵具,小家具建材,糧油肉鋪之類以生活為主,店鋪越往西麵,繡鞋店,錦衣店,胭脂釵環,珠寶玉石店鋪多起來。
因為西邊雕梁畫棟的建築之中,住的都是本城的達官貴人,豪門巨富。
西街雖然人流不多,但是鋪麵極貴。
東街隻是旺鋪貴,人流少處價格便宜很多。
綜合考量下,林敏敏看中了一個鋪麵,位於東街略偏處,租金不貴。又在西街的轉角銜接處,以後可能會有更大的機會。
她們租下了這個店鋪。
這個店鋪五十平米大小,後麵還帶著四間住宅,一個院子,院子西側還生長著一顆老石榴樹,枝乾已經高過屋頂。
租金每月五兩300文,相當於現在的7000元。
陳舒好借來的銀錢總共二十多兩,相當於現代的三四萬元,除去押上一個月的租金,她們隻有三個多月的時間做生意。
錢銀大部分都拿去付了租金,剩下的能省就省,店鋪內的貨架,都是林敏敏去野外拾得的還不錯的中型樹枝,修修整整一翻做成的。
而且她運氣好到爆棚,還拾到了一個丟棄的酸枝木的大樹根,這可是個不可多得的寶貝,這樣的完整大塊,質地細膩,在她那個時代,至少值好幾萬。
可惜在這個世界無人識貨,隻得當破木頭一塊。
她左砍右劈,磨平拋光,改造成了梳妝台,孔雀開屏似地擺在店中一側,又添置了一些所需的胭脂水粉,花鈿眉條,以及點妝所需的刷子粉撲等工具。
這幾日,林琪琪在店鋪內快活地穿梭著,她很滿意這個地方,這兩天跟在林敏敏後麵忙來忙去,打掃衛生,整理脂粉的瓶瓶罐罐,像個快樂的跟屁蟲。
林敏敏見她聰慧能乾,便教她記賬理貨,好學得一些本領。
林母從租下店鋪後,就接下了準備一家人飯食的工作。
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在經過家族巨變,喪子之痛後,坦然地接受了一切。她的這種隨遇而安的從容和淡定,給了林敏敏和林琪琪極大的精神力量。
生活不寬裕,在飲食上,他們常常吃的是本地的一些時令青蔬,蠶菜,奶白菜,油淋青菜之類。
陳舒好上次拿過來的野雞,舍不得一次吃完,拿鹽醃製了,四人吃了三天九頓才算完。
謝藍玉偶爾也會去附近的小溪小河中放些蝦籠和地籠,運氣好時有些收獲,可以河鮮加餐。
準備了三五日,直到到她將城外亂石堆中生長的一大片蔥蔥鬱鬱的蘆薈移回院子,前期的工作正式完成。
林敏敏拿張木塊,修成一個圓花弧形左牌匾。在邊緣漆了些粉綠色,想到自己的字並不好,央請林母去請謝藍玉題了“林式美妝鋪”等幾個行楷大字。
至此:
——新店開業了——
第一日,由於位置頗為偏僻,人流稀少,相當冷清。
林琪琪在店內左等右盼不見人來,心內不禁緊張又沮喪。
不過她總是小孩心性,午飯過後,便把這種情緒拋到了九霄雲外。
她坐到紅酸枝木化妝鏡前,拿著剛買的幾盒胭脂水粉塗塗抹抹,打扮完之後,轉頭衝林敏敏一笑,正在發呆的林敏敏見她紅屁股似的臉,忍不住樂了:“來,讓姐姐再教你幾個妝容。”
林敏敏替林琪琪敷粉施脂,描眉畫眼,件件得心應手,很快就畫完了一款“芙蓉妝”。
林琪琪五官還沒完全長開,這幾日她心情愉悅,飲食規律,臉色紅潤了不少,此刻出落的清幽雅麗,隻是稚氣未脫,妝容在她臉上像戴著的一張美人麵具。
此時,店門口上路過的幾個女子見林琪琪臉上的妝容,很是感興趣,停下腳步在門口觀摩。
林敏敏衝她們笑道:“外麵日頭毒著呢,要不要進來坐坐,我也可以給你們點個妝呢。”
幾人雖有些羞澀,但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向往,一齊進去,一個膽兒大點兒的藍衣女子道:“我想點個小妹妹的那款妝容。”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問:“這點個妝這麼收費呀?”
“點一個妝十文。”第一個客人,林敏敏有一種被認可的鼓勵,然後有說道:“不過新店開業,一律打八折。”
藍衣女子約莫十五六歲,皮膚不算白,有點暗淡。她笑道:“哎呦,真是來得早不如來的巧,也就是兩串糖葫蘆錢,這個妝我點了,今天我也做一回小仙女。”
芙蓉妝最大的特點是水潤,有一種清水出芙蓉的潤澤通透,再配些淺淡的粉色暈紅,主打一個清新嬌美的少女感。
林敏敏以前麵對不同的人,會將她們看成是玉質不同的璞玉,自己是一個打磨的雕刻師。玉的質地和雕刻師的技法往往相輔相成。
林敏敏讓藍衣少女仰麵躺在斜臥榻上,用清水洗去她麵上的鉛粉,再用濕熱的毛巾蓋在她臉上,替她敷一會兒臉。
又轉身去一旁架子上的小圓盆子裡,拿出浸泡在新鮮蘆薈汁內的“麵膜”。
這幾日,她準備了一些細棉紗,一片片裁成和臉等比例的橢圓,再劃出眼鼻口唇等五官的位置,留出空隙,便是現代的“麵膜紙”了,不,現在應該叫“麵膜紗”。
在清晨采了帶露水的蘆薈葉,去了皮洗淨細細地碾出汁,積在一個小盆裡,將裁剪的“麵膜紗”放在裡麵浸泡著,待用時再取出。
眾人見她拿出缺鼻少眼的一張濕淋淋的“麵紗”,都好奇的圍上去,奇道:“這是什麼,看著怪可怕的。”
林敏敏端著“麵膜”笑嗬嗬,還拿手指戳了戳:“這有什麼可怕,你看,又不咬人。”
林琪琪過來叫道:“我知道我知道,這是你做的‘麵膜’對不對?”她又轉向走位圍上來的女子道:“這個叫‘麵膜’,貼在臉上皮膚會變得很好,姐姐給我用過。”
眾女子覺得神奇極了,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奇物,又緊張又期待。
林敏敏將藍衣女子麵上的毛巾去掉,替她細心貼上“麵膜”,然後點上一柱短香。這是林敏敏特地選來用做計時的,一柱香燃儘大概十五分鐘。
一柱香燃儘了,林敏敏將藍衣女子的“麵膜”取掉,用清水替她洗淨了臉。
藍衣女子歎道:“我覺得臉上好舒服,眼睛也沒那麼累了。”她又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驚道:“我感覺皮膚細膩光滑了許多。”
原本在店內好奇心爆棚的女子,此刻聽她這麼一說,都踴躍道:“我們可不可以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