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自詡公正廉潔，從不收禮的老太傅，看到藥膏時一臉欣慰地點點頭，說了一句殿下有心了，便將藥膏收下。
九殿下頓覺汗顏，東西不是他準備的，卻讓他博了太傅的人情。
但他隻以為這是一個小插曲，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
他在書院遇見當朝左相，左相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不站隊，不結派，是父皇的純臣，往日見到他們兄弟時，也是不冷不熱地見個禮，可這一次，他竟然主動過來打招呼。
說不驚訝是假的。
左相也不繞彎子，第三句話便直奔正題。
“師長多年來被腿疾困擾，在用了殿下送的藥膏後，腿疾的症狀減輕了許多。
實不相瞞，微臣曾拿一貼藥膏找人看過，可以確定那藥膏的效用，他們卻隻能看出那藥膏中所用的部分藥材。
微臣此次前來是想向殿下再求幾份藥膏，用來緩解師長的腿疾。”左相對著小九鞠躬行大禮，“師長不想給殿下添麻煩，是微臣擅作主張，還望殿下見諒。”
小九手疾眼快地扶住左相，“左相不必多禮，那藥膏乃是友人長輩所送，內裡成分雖不清楚，但可以保證無害。我會再去討要一些。”
“多謝殿下。”
左相還要行禮，又被小九攔下。
“我也在青山書院就讀，太傅大人也是我的師長，這是我應該做的。”
一陣寒暄過後，小九目送左相離開，然後看向為避嫌而站遠的玉安。
“玉安，走了。”
王玉安小跑過來，詫異不解，“去哪？”
“回家。”
回家，這個詞以往都是王玉安在說，小九從來沒有說過。以前他覺得無論回宮還是回家，都是回到住的地方，沒有什麼差彆。
可是跟著王玉安回了幾趟家後，他便明白，那是不一樣的。
回宮麵對的是冷漠的宮殿，麻木的宮人，挑釁的兄弟……
可回家麵對的是熱鬨的氛圍，熱情的家人，還有可口的飯菜……
回家的感覺，隻需體會一次，便會上癮。
二人剛走出書院，小九就突然頓住腳步。
“殿下，國公爺讓奴才來請殿下過府一敘。”
小九神色不愉，“你回去轉告國公爺，本殿還有事，待日後有時間再去拜訪。”
那小廝滿臉堆笑，上前一步攔住他們的去路，“殿下，國公爺有急事相邀，殿下還是先去一趟國公府吧。”
小九根本不用去，都知道外祖父找他做什麼，甚至會說什麼，他都能想得到。
“本殿讓你讓開！”
“九殿下好威風，那我這個親娘舅親自請，能請動殿下嗎？”
徐國公世子撩開車簾，露出一張並不讓人討喜的臉。
小九低歎一口氣，轉頭看向王玉安，“我去一趟我外祖家，你先自己回去吧。”
王玉安一把拉住小九的胳膊，毫不遲疑道，“我陪你。”
小九先是詫異，隨後便笑出聲來，“好，我們一起。”
二人上了馬車，跟著徐國公府的馬車一路來到徐國公府門前。
“殿下，不喜歡這裡？”
“嗯。”小九沒有多說，但喜歡的感覺藏不住，不喜歡也一樣。
他不喜歡這裡，一點也不！
一路來到徐國公府的書房，書房內已顯老態的徐國公坐在書案後，抬頭看到九殿下時，臉上都是恨鐵不成鋼的怒容。
“殿下先讓他出去。”徐國公連正眼都沒有給王玉安，在他們來之前，徐國公就已經知道小九的新伴讀是誰。
當年為了不讓這小子當伴讀，自家付出大筆財物，沒想到多年之後，兜兜轉轉他還是當上了皇子伴讀。
“玉安，你先出去等我！”
“我不出去。”王玉安環視一圈，“這裡跟三堂會審一樣，我若是出去了，他們打你怎麼辦？”
此言一出徐國公以及徐國公世子的臉都黑了。
書房內的幕僚也詫異地多看了說話之人幾眼。
隻有九殿下，先是低聲輕笑，隨後開懷大笑。
“殿下！”
“沒事，他是我的人，我在哪他在哪。”小九看向徐國公，臉上的笑意還未褪，說出來的話中也是帶著笑的。
“難不成國公爺真的要打我不成？”
徐國公：……
真是跟什麼人學什麼樣，以前的九殿下根本不會這副樣子和他說話。
太沒規矩了！
但他此時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不想在這上麵浪費時間，於是直接無視了那個平民小子。
“殿下為何要趕走梁士超？你這麼做有沒有想過會得罪他身後的梁家？
還有好好的禦書院不上，為什麼要出宮去青山書院？青山書院再好也不是你一個皇子該去的地方。
殿下已經不是孩子了，做事之前為什麼不考慮一下利弊，殿下難道就沒有想過，這麼做會帶來什麼後果嗎！”
小九沉默著，什麼都不回答，因為他知道無論回答什麼都沒有意義。
可他的沉默，看在王玉安眼中，卻變成了被欺負的說不出話來。
“殿下的事情，皇上都同意了，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王玉安的聲音突兀地響起，頓時讓徐國公蹙緊眉頭。
“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原本不想理會他們的小九，在聽到徐國公訓斥王玉安後，立刻出聲維護。
“本殿的人，在徐國公府連話都不能說嗎？國公爺是瞧不起他，還是瞧不起本殿！”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瞧不起皇子，這樣的話誰敢承認。
“他說的有錯嗎？身為皇子，本殿做的事情，父皇都同意了，你們卻在這裡對本殿口誅筆伐，你們想做什麼？”小九環視一圈，最後將視線落在國公爺身上。
“而且，這件事是本殿在天龍閣內和父皇說的，外人皆不知曉內情，連宮裡的皇子都以為這是父皇對本殿的懲罰。國公爺為什麼會知道這是本殿自己求來的？”
他觀察著國公爺的神色，嘴角帶著笑意，“難不成是國公爺買通了父皇身邊的人，或者父皇身邊的是國公爺安插的人？”
國公爺聽聞此言，瞬間臉都白了，這樣的話若是被人知曉，他的腦袋也就不用要了！
“殿下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