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一縷暖陽照在三組辦公室,顧晨回到了久違的刑偵三組。
辦公桌被人清洗過,用手根本摸不出灰塵,而且桌上又多了不少小女警送來的愛心飲料。
還是熟悉的地方……
顧晨離開有段時日,期間也有不少見習警,以及從其他單位調來的新警員。
三組辦公室的人員也有增加的。
而且所有人的桌上都擺滿著各種文件,可唯獨自己的桌上空空如也,顯然被空在辦公室有段時日了。
“盧師姐,難道就沒人動過這張桌子嗎?”顧晨問前排的盧薇薇。
“沒有啊。”盧薇薇喝著酸奶,對著顧晨笑嘻嘻道。
知道今天顧晨來上班,盧薇薇特地畫了一個美美的淡妝,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顧師兄,原本我們是像坐你那個座位的,可盧師姐死活不讓,誰坐他跟誰急。”一名剛入職沒幾天的見習警,趕緊跟顧晨吐露了緣由。
“原來是這樣啊?”顧晨終於知道辦公桌乾淨的原因,感情是盧薇薇幫自己打掃過,這個座位也一直保留到現在。
“主要是吧,我知道你顧師弟是一定會回來的,那哪能讓其他人占你的座位啊?你說是不是?”盧薇薇笑容滿滿的看著顧晨。
態度溫和的……與那名見習警前幾天見到的情況截然不同。
顧晨道:“其實也沒那麼多講究的,其他人想坐就讓他們坐好了,再說今天才回來,我重新找個新座位就好。”
“這個……已經是個假命題了。”王警官端著保溫杯,慢悠悠的喝著枸杞茶,道:“有盧薇薇在,你顧晨的座位就少不了,咱們以後還是搭檔,當然得坐一起了。”
與其他座位不同,這塊風水寶地,冬暖夏涼,是整間辦公室最好的位置。
按照盧薇薇的說法,就像上課排座一樣,盧薇薇得保證顧晨必須坐在自己的身後。
然後有事沒事轉個身,就可以看見顧晨帥氣的臉蛋了,所以怎麼感覺這都是一塊福地啊。
“前幾天吧,一個見習警想坐你這,結果直接被盧薇薇用拳頭恐嚇離開了,所以顧晨,能坐這你就知足吧。”王警官也是趁機打盧薇薇小報告。
盧薇薇也是黛眉微蹙,盯著王警官冷哼道:“我說老王,你還是先管管你自己吧,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嗯?”王警官趕緊放下保溫杯,愣道:“怎麼說?”
盧薇薇盯著王警官肚囊道:“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意思就是說,某些人已經發福了,卻假裝不知道的樣子。”
“不會吧?”王警官趕緊揉了揉肚子,道:“好像也沒發福啊?每天累成狗能發福嗎?”
“我看啊,就是因為一組的兮爺和二組的肖陽調走後,壓在老王身上的兩座大山忽然就沒了,老王這美滋滋的日子過的還不瀟灑嗎?”丁警官也拿著幾份文件走過來調侃。
“對了,兮爺和肖陽他們怎麼樣?”顧晨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聽到二人的消息,不由追問了一句。
以前的芙蓉派出所,就是靠著三個刑偵組建立基礎,進而一步步提升到芙蓉分局。
如今將兩大主力調離分局,可以說這樣的拆分,對轄區有利,但是對分局的單位構成有消弱。
因為繁重的工作並不會減少。
芙蓉分局依然要處理許多的工作。
“他們那可是土皇帝了。”丁警官坐在顧晨的桌上,用筆指著幾人道:“你們可是不知道吧,現在的兮爺和肖陽,那在他們派出所,地位甚至比所長還高呢,畢竟手底下的精兵強將,那都是自己從芙蓉分局帶過去的,能不厲害嗎?”
“那倆家夥,就是未來的派出所所長無疑了。”王警官躊躇的看著幾人,一臉沮喪:“我早就知道,趙局把他倆調走,其實就是想培養二人成為優秀的派出所所長。”
“我雖然待在芙蓉分局,可伴君如伴虎啊,趙局之前還能盯著兮爺和肖陽,現在光盯我一個,日子能好過嗎?”
“也不能這樣說。”丁警官搖頭,笑眯眯的解釋說:“咱們現在不還是保留著三組的編製嗎,一組和二組的編製還空著,那肯定是要組建的,人從哪裡來你們有沒有想過?”
顧晨和盧薇薇還有王警官,大眼瞪小眼,一個個不知所以的樣子。
“那當然是從咱們分局裡挑選啊。”丁警官一語道破:“因為其他地方已經沒有人手了,到時候一組跟二組建立起來,戰鬥力肯定沒有三組強,趙局要盯也不會盯咱三組的,放心吧老王,你就是杞人憂天。”
“誒,這麼說好像是有道理哦?”王警官也是忽然被丁警官點醒,感覺重組之後,自己依然還是那個老王啊。
在分局之內,刑偵組的工作至關重要,大約肩負著分局任務的核心。
失去刑偵組,也就失去了與其他兄弟單位競爭的優勢。
很多棘手的案子,普通民警可辦不了,全得仰仗刑偵組。
在整個警隊體係中,可以說刑偵組的作用,相當於人體的心臟,缺一不可。
顧晨鄭重的道:“一組和二組的編製沒撤掉,重建的可能性很大,不過這樣一來,分局裡各種重要的事情,也會向咱三組傾斜的,這一次,我想咱們三組已經是芙蓉分局絕對的主力。”
“有顧師弟的部門不都是主力嗎?”盧薇薇一語道破天機,惹得先後反應過來的眾人哈哈大笑。
上午的工作並不繁忙,顧晨基本上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加上新來了一批見習警,因此自己的警銜在整個三組,也算不上最低。
看著這幫想要擼起袖子加油乾的見習警,總是莫名有種能破樁大案的自信,顧晨就仿佛看見了當初的同一批見習警。
那時候大家的各種特點和毛病都一樣。
警校跟社會隔著一道牆,理論就算學的再好,終究還是會敗給社會經驗。
過段時日,這些年輕的見習警就會知道,警隊的生活真的是非常的“多姿多彩”。
那種理想主義,在這些“多姿多彩”的現實麵前,總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下午兩點,辦公室裡的座機電話響起,顧晨走過去拿起電話:“你好,芙蓉分局刑偵三組,請講。”
顧晨一邊夾著電話,一邊拿起旁邊的記錄本,詳細記錄著通話內容。
“好的,我們馬上到。”顧晨掛斷電話,走到盧薇薇和王警官身邊。
“盧師姐,王師兄,江南市精神衛生中心有警情。”
王警官愣了一下,疑道:“什麼地方?”
“江南市精神衛生中心有警情。”顧晨重新複述了一遍。
“就是精神病院啊。”盧薇薇這才反應過來:“我去,那地方有啥警情啊?該不會是精神病人把院長綁在大樓上,要集體起義吧?”
“盧薇薇,你腦洞倒是可以啊。”王警官在一邊嫌棄,隨後又問顧晨:“到底啥情況。”
“有四名精神病患者喬裝逃離了醫院。”顧晨說。
現場忽然短暫的安靜了三秒,王警官這才呆道:“四……四名精神病患者,他們還喬裝逃離了醫院?”
“沒錯。”顧晨點點頭,介紹警情道:“其中一名男子裝成出院病人,兩名男子左右攙扶,還有一名跟班,4人都穿著拖鞋,就這樣化妝成家屬,帶著病人出院的模樣,騙過了把守住院大樓小門的保安,穿過了圍牆,從圍牆大門一路狂奔。”
“我的天呐!”盧薇薇忽然捂住嘴,道:“可我怎麼感覺他們根本就沒病,我怎麼感覺他們是被迫的呢?”
“我也覺得有問題,這些精神病人比真常人都厲害,怎麼感覺都是怪怪的。”顧晨也托著腮幫,表達自己的看法。
王警官道:“這可是飛越瘋人院啊,左手瘋子,右手天才,我看這天才與瘋子就差一步啊。”
“那精神病院那邊怎麼說?”盧薇薇問。
“他們那邊出動了大量保安和醫生,都沒有找到這四人的蹤跡,因此怕這些病人給其他人造成傷害,所以請求我們警方協助。”
顧晨將接到的警情,大概的說明了一下。
王警官道:“咱也彆待著,他們精神病院給出的假設是成立的,萬一在外麵與人發生衝突,並造成他人死亡的,那可就是大麻煩了。”
來不及多想,王警官已經將身邊的警用裝備扣在身上,道:“顧晨,盧薇薇,你們兩個跟我先去調查一下。”
“行!”
“沒問題!”
顧晨和盧薇薇雙雙答應道。
這時候,一名剛來芙蓉分局刑偵三組沒幾天的見習警,也湊上去說道:“我都在芙蓉批發市場蹲點抓賊好幾天了,能不能給個機會,讓我也來參與這個案子?”
“你不行。”王警官直接打斷道:“我們要先去了解下情況,如果人手不夠,再來找你們,但是現在……你,還有跟你一起進來的其他幾個人,該乾嘛都乾嘛去,明不明白?”
走路都還沒學會,就開始想要奔跑。
果然每屆見習警都一樣,小事做不了,大事天天想。
警匪片一看,就感覺自己熱血沸騰的,各種吊打各路匪徒。
“明不明白?”見幾名見習警依舊在猶豫,王警官又問了一遍。
“知……知道了。”見習警見狀,也不敢再問,隻好乖乖的退回到一邊。
“走。”王警官手臂一揮。
時不我待,三人帶好裝備,立刻出發。
幾名縮在角落裡的見習警,頓時羨慕的不要不要的。
“聽說顧晨剛加入警隊時,就可以天天跟著王師兄出任務,而其他見習警都得跟咱一個樣,苦力天天做,雜事天天有!”
“昨天那個從其他單位新調來的師兄不是說過嗎?讓咱以顧晨為模板,學習顧晨的工作習慣,他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可我也想啊,誰能給我機會啊。”
“騙人的,全是騙人的!”
見習警們此刻才意識到,理論和實踐,真的和自己理解的不太一樣啊。
另一邊,顧晨開車來到江南市精神衛生中心的大門口。
剛在大門前停下車,保安大叔就走出來,趕緊來到顧晨的身邊。
顧晨落下車窗,保安大叔直接道:“警察同誌。”
“是你們報的警,說有四名精神病患者逃出了醫院對嗎?”顧晨問。
“是的,院領導都急瘋了。”保安大叔也是焦急的不行,忙道:“院領導讓我在這等,看到警察來到現場後,第一時間帶你們過去。”
“那啥也彆說了,帶路吧。”副駕駛上的王警官也道。
“行。”保安大叔點點頭,趕緊往大樓辦公室走去。
而顧晨停好車後,也是跟著盧薇薇與王警官,一路小跑著過去。
大家一直坐電梯,來到了辦公樓的三樓,保安大叔將三人帶到院長辦公室。
“篤篤篤!”敲了三下門,保安大叔道:“鄒院長,警察來了。”
話音剛落,顧晨、王警官和盧薇薇,就已經走進了房間。
此刻的院長辦公室裡,除了保安大叔所說的鄒院長,還有幾名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
所有人臉上都掛著一副焦躁的神情,似乎在商討著對策。
見警察來到現場,鄒院長也是趕緊走上前迎接道:“警察同誌,你們可來了。”
“到底什麼情況?”顧晨打開執法記錄儀,掏出筆錄本。
“是這樣的。”鄒院長臉色焦急,將四張患者的照片遞給顧晨。
“我們也是在中午的時候,接到值班護士的通報,說住院樓裡的四名患者集體失蹤,我們起先還認為這四人,肯定是躲在院裡的某處角落,畢竟你也知道,精神病人嘛,總喜歡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而且之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所以我們就派人去找,結果發現找遍整個衛生中心,都沒有發現這四人的蹤跡。”
“我一想這怎麼行呢,得趕緊找到這四人,就去問把守住院大樓的保安,結果保安告訴我們,中午有病人出院,是家屬接出去的,我一想這下糟糕了。”
“因為這裡的病人出院,必須要有我親自簽字才可以,我一想這幾天根本就沒有病人要出院,就趕緊問保安,他們到底有幾個人。”
“結果保安告訴我有四個人,我當時就傻眼了,趕緊去監控室調監控,結果發現,其中一個人裝成出院的病人,有兩名男子左右攙扶,還有一名跟班的。”
“他們就這樣化妝成病人的家屬,帶著病人出院的模樣,騙過了正在吃午飯的住院樓保安。”
“最可氣的是,他們當時都穿著拖鞋,保安也沒有詳細詢問由我親自簽字的放行條,就這麼直接讓他們出去了。”
“這幫人也太聰明了吧?”盧薇薇聽到這樣的情況時,也是大為驚訝:“這幾人的智商可不低呀,會不會是已經康複了,而你又不給他們批準出院?”
“不存在這種情況的。”鄒院長也是擺擺手,直接否定掉:“我們這裡要出院,都要經過一係列病情的觀察和測試,達到要求方可出院,可這四名患者,顯然都沒有達到相關標準。”
顧晨記錄完畢後,抬頭問道:“那你們這裡出院的方式,隻有通過病情觀察和測試這唯一的方式嗎?”
“並不是。”鄒院長搖了搖頭,繼續說道:“通常情況下,精神病醫院出院有兩種方式,一種是自動出院,另一種是醫囑出院。”
“這兩種方式有什麼區彆嗎?”一旁的王警官也問道。
“區彆當然是有的。”鄒院長來回走動了幾步後,來到王警官麵前道:“我們醫囑出院,主要是醫生通過對患者住院期間的病情觀察,評估患者當前不存在明顯的傷人及自傷風險,服用的藥物目前沒有嚴重影響生活的不良反應。”
想了想之後,鄒院長又道:“至於其他的標準,不同性質的疾病和醫院,肯定都有不同。”
“就比如初發抑鬱症的患者,在住院期間,肯定是要爭取達到不影響正常生活的。”
“幾十年的老精神分裂患者,治療目標隻是降低風險,和讓患者儘量自理,這個差的很遠。”
“那自動出院呢?”顧晨也問。
“自動出院就簡單了。”鄒院長歎息道:“自動出院……就是在醫生認為,患者當前仍有治療餘地,或者仍存在明顯的風險,出院後可能導致自身或他人危險的情況下,監護人堅持要求接患者出院。”
“由於咱們國家的相關規定,這個也是可以存在的,但就這種情況而言,監護人需要對此後發生的風險承擔全部責任。”
“而另外一種比較尷尬的情況,就是現在精神專科醫院,普遍沒有太多對嚴重軀體疾病的救治措施。”
“如果發生嚴重的軀體情況需要轉院治療,這個一般也算在自動出院裡麵。”
隨後鄒院長又拿出了四份檔案,交到顧晨、盧薇薇和王警官手裡,道:
“這幾人並不符合出院條例,但是,這次逃出去的四人中,有一人會三國語言,可能這次逃出精神院的策劃者,或許就是這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