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姬在十日之後便會作為離月祭的祭品,神魂俱滅,一旦魂魄消散,雲姬便再也無法轉世。巫闕說雲姬是自願的,但我覺得事情絕非如此簡單。”
“不論雲姬是不是自願,巫闕來浮玉國的目的絕不會是拯救這個國家的百姓這麼簡單,他不是那種會在乎凡人生死的人。”
巫闕了解江閒的性格,江閒自然也對巫闕的為人如何知根知底。
巫闕此人陰鷙乖張,心腸毒辣,不是個善茬,為達天道的旨意不擇手段,帝君對巫闕這人所作所為無論善惡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縱容巫闕為非作歹。
嘴上說著這是天道的旨意,實際上動手的人卻是他們。
真是可笑至極。
帝君從不親自出手去執行天道的旨意,因為天道的規則就是帝君不能殺生,不能產生憐憫之心。
他是帝君,天道之下,帝君手上不能沾染殺孽之罪,若是沾染上了殺孽,即使他是帝君,也會遭受來自天道的懲罰。
江閒和巫闕就是他的刀,他的刃。
江閒好歹還有原則,隻斬妖除魔,巫闕下手卻是從不留餘地,無論人妖魔,甚至是神仙都能下手。
早在千年前江閒就見過此人的心狠手辣。
狐姝早就聽聞巫闕此人不是個好東西,秀眉微皺:“巫闕不是在天外雲鏡嗎?他這個老東西怎麼下凡來了……難道是帝君派他來的?”
江閒搖了搖頭:“不一定,帝君隻會聽從天道的旨意,若非天道要他救浮玉國百姓,他絕不會派巫闕下凡,天道要浮玉國亡,那他就會和巫闕一起看著浮玉國眾生死於天道之下。”
方才江閒已經將雲姬行為異常,似是被巫闕控製的事說與狐姝聽了,狐姝同雲姬一同生活了上千年,自然也是清楚雲姬的性格。
雲姬確實是像為了黎民百姓會犧牲的人。
“就算神女會為了浮玉國百姓奉獻生命,但是……”狐姝忽然想起了什麼,聲線猛然提高,“她不會丟下昆侖山的生靈而去拯救他人!”
狐姝情緒逐漸激動起來了:“對、對,就算她要救浮玉國百姓,那她也會安排好自己的後事。她死了,昆侖山沒了神女自會大亂,神女從未和我說過此事……她並未安排好昆侖山的一切就隻身一人下凡曆劫去了,隻是告訴我她此次曆劫塵緣未了,生死難料。”
塵緣未了……
那麼雲姬的“塵緣”到底是什麼?
雲姬的前世天外雲鏡裡無人知曉,就連狐姝與她相伴了千年,她也並未提起過半句自己的前世。
江閒也隻知曉雲姬是從無間地獄飛升至天外雲鏡而位列仙班的,至於雲姬的“塵緣”,大抵是她上天外雲鏡之前在人界所發生的事,若是能知曉雲姬的“塵緣”到底是什麼,那雲姬在十日之後的離月祭還有一線生機。
他無法眼睜睜看著雲姬死在巫闕的手上。
江閒自知現在去皇宮去找巫闕和雲姬也無濟於事。
雲姬現在聽從巫闕的話,不會與他多言,隻會拔劍相向,巫闕這個小人就更不必提了,江閒看他就覺得惡心。
雲姬是從無間地獄來的。
無間地獄在鬼界祟都之內,由玄冥鬼官看守,一般死狀慘烈不成人形或者生前犯下滔天罪孽之人死後會化為鬼魂,直接入無間地獄由玄冥鬼官進行審判,尋常的鬼魂才會像上次江閒那般在奈何橋上遊蕩,登記入祟都。
一般玄冥鬼官審判完無間地獄的鬼魂之後,若是無罪便會放出無間地獄,在祟都裡當個鬼民或者投胎成人都行,罪孽深重的會直接被帶去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雲姬則是因為死狀慘烈,死後入了無間地獄,又因為功德無量被玄冥鬼官破例向閻王稟告,在鬼界飛升至天外雲鏡成為了神仙。
玄冥鬼官有著無間地獄的無間生死簿,記錄著無間地獄所有進出的鬼魂生平事跡。
如果入了無間地獄,找到玄冥鬼官查詢無間生死簿,或許就能解開雲姬前世“塵緣”之謎了。
進鬼界倒是沒什麼問題,他也是進過鬼界兩次的人了,問題是那麼該如何找玄冥鬼官要生死簿呢?
江閒與玄冥鬼官不熟,連麵都沒見過,生死簿這種鬼界私密法器肯定不能輕易給他人看,難道他要用武力強迫玄冥鬼官把生死簿給他看嗎?
想了想那個畫麵,江閒歎氣。
他做不出來這種事。
都是苦命打工人,萬一他搶了生死簿,玄冥鬼官因為看守生死簿失責被閻王處罰乃至革職了怎麼辦?
打工人何必為難打工人呢?雖然說他現在已經不替帝君打工了。
那在鬼界還有什麼認識的朋友嗎?江閒絞儘腦汁地想著。
閻王肯定是不行的,這老頭最記仇了,現在估計還耿耿於懷呢。
那麼就隻有……
江閒想起了一個人。
他道:“狐姝,這幾日你觀察下皇宮和浮玉國的情況,閒暇之際可以再去阿薩家套話,皇宮裡有巫闕,你儘量小心行事,勿要被巫闕發現。”
“我要去鬼界一趟,在離月祭之前就會趕回來。”
狐姝信任江閒,點頭如搗蒜,接下了江閒交予給她的任務:“嗯嗯,我知道了,江道長你就放心去吧!”
聽聞江閒要去鬼界,二人定要分開好幾日,她旋即從自己的儲物袋裡掏出了一兩黃金和一個傳音玉符,放在了桌上。
“江道長,若有急事可憑玉符告知於我,我在玉符中注入了靈力,要是我發生何事你也會感知到的,你若出意外我也能感知到,這幾日我會悄悄觀察皇宮,不會出差錯!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她雖在萬千狐族之中算是翹楚,但始終還是隻妖獸,敵不過巫闕。
狐姝對自己實力有認知,巫闕也不是吃素的,能跟在帝君身邊自然也有幾分實力,她不會為了神女衝動去擅闖皇宮,與巫闕正麵碰上。
權衡了一下自己和巫闕的實力,她覺得自己打不過巫闕。
為了保險還是留了個傳音玉符以免雙方出什麼意外。
江閒看到那閃閃發光的黃金和傳音玉符,最終還是不動聲色地收下了。
從前的他視錢財為身外之物,在離開天外雲鏡後才知道了錢的重要性。
他沒辦法拒絕送上門來的錢。
隨後起身收拾起了行李,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也就長訣和荷包。
現在荷包裡沉甸甸的,可安心了。
這是江閒三千年來最有錢的一次。
……
江閒以為自己與鬼冥賭場的玄主再見麵是玄主再次神出鬼沒在自己麵前,卻沒想到是自己上門去尋玄主,和玄主做交易。
“也不知他會不會答應。”
江閒是抱著賭的心態來鬼界的,玄主隻和他見過一麵,他自認為自己和玄主不算熟悉,也不知玄主會不會答應他。
他又站在那熟悉的奈何橋上了,耳邊飄蕩著的無數鬼魂的歎息聲。
同第一次一樣,他順著奈何橋走了良久。
眼前的乳白的迷霧逐漸消散,迷霧散去,周遭變得清晰,一座偌大的祟都城顯現在眼前,城門口依然站著兩個麵熟的鬼差。
江閒為了不打草驚蛇,遂做了偽裝,戴了一條三指寬的白布遮掩自己的眼睛,白布遮去大半張臉,好讓那鬼差不察覺到他的身份。
他麵不改色地走了上去,鬼差也攔住了他。
“鬼魂進鬼城要登記,叫什麼?”鬼差掏出了登記冊。
江閒還未回答,鬼差就盯著江閒那張被白布掩去大半的臉,狐疑道:“不對啊,等等,我瞧你怎麼有點眼熟?”
能做祟都守門鬼差的目力和記憶力自然是過人,江閒沒想到自己戴了白布,換了身衣服也能被察覺到不對。
現在情況不太妙,如果被發現自己是第二次進城的鬼魂,鬼差肯定會帶他去閻王殿交由閻王老頭處置,他同閻王有過糾葛,是不願意去閻王殿走一遭的。
江閒隻好敷衍答道:“我是修仙之人,可能修仙的都長一個樣吧。”
鬼差皺起了眉:“說這些沒用,把眼上的白布摘下來!”
江閒後退了一步:“我有眼疾,摘下怕是會嚇到大人。”
鬼差道:“我在祟都乾鬼差這麼多年了,什麼鬼沒見過?頭都被砍下來提著頭來登記的我都見過!摘下來!這麼遮遮掩掩的作甚?怕不是有貓膩!”
江閒指尖運出一道靈力,藏於身後,這次不像第一次那樣,沒法使用靈力,但是他不好在鬼界動手,若是打起來,那肯定會把他來鬼界的事情鬨大,此事一鬨大,估計天外雲鏡之上也會知曉他靠蠻力闖鬼城的事。
二人就如此僵持著,鬼差等得不耐煩了,大步上前,想直接衝上去把江閒臉上的白布摘下來一探究竟。
江閒正欲躲開鬼差那隻手,隻見城牆上飛下一隻烏鴉。
“且慢。”
烏鴉扇了扇翅膀,隔開了二人,在二人中間化為人形。
見到烏鴉出現,鬼差很明顯臉色一變,收回了自己已經伸出的手,完全沒有了剛才囂張的氣焰,彎了彎腰,語氣中帶著一絲尊敬:“夜羽大人,您這是?”
“來接人入城。”
夜羽回頭看了一眼江閒,對著鬼差開口道:“這位道長是玄主大人的友人,玄主大人派我來接他入城。”
鬼差臉上做出難為情的表情,他搓了搓手:“可是鬼魂進祟都必須登記啊,這是閻王大人規定的,小的不好違背閻王大人的命令,這……”
夜羽打斷了他的話,似是威脅般,慢悠悠道:“閻王自是不好招惹的,可是玄主大人急著見這位道長,若是晚了幾分,玄主大人等得心急了,我也隻能如實稟告是有鬼差攔路,才讓道長來晚了……唉,這可怎麼辦呢?你說是吧?”
那雙漆黑的眼眸往鬼差臉上一看,眼神銳利,像是一根針一樣,戳得鬼差心臟直跳跳。
“額……這……”
鬼差急得額頭冒出了絲絲冷汗,喉嚨一咕嚕,咽了咽口水。
“嗯?”夜羽雙眼一眯。
權衡了一下閻王和鬼冥賭坊那位主兒實力,自然是那位主兒不好招惹一些,而且閻王沒過問,他也可以不說有陌生鬼魂進城了,閻王整日裡有那麼多鬼界瑣事要處理,顧不上一個陌生鬼魂……
“哈哈,看來都是誤會!早說道長是玄主大人的友人嘛,玄主大人的友人想進祟都自然不用登記!都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二位大人請進,請進。”
鬼差打著哈哈推開了城門,放二人入城。
“做鬼差還是要有點眼力見,下次若再發生這種事,玄主大人把你挫骨揚灰了閻王都不會過問兩句。”
夜羽帶著江閒進了城,撂下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