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跟你彆來無恙?這麼多年未見,沒想到你居然也舍得委身下凡來浮玉國當大祭司,怎麼,你來此是又想和帝君殺哪個無辜之人嗎?”
江閒見到這人就生厭,嘴上毫不掩飾地諷刺。
他勾唇冷笑,不多費口舌,長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衝男人麵門而去!
劍出如龍,他將渾厚的靈力附於劍上,長訣劍意沒有絲毫留情自劍上而出刺向男人麵門,可男人卻猶如鬼魅一般化作一團虛無的雲霧躲開了江閒致命的攻擊。
“還真是衝動啊……”
男人消失在了江閒麵前。
取之代替的是原本擋在雲月瑤麵前的雲姬,她像是得到了某種指令一般,沒有任何思考,沒有任何猶豫,動作迅速衝了過來。
江閒雙眼一瞪大,他不能傷了雲姬!
他強行收回劍上的靈力。
靈力回到了身體裡,江閒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狠狠碾壓了一番。
強行收回靈力會遭反噬。
靈力在他的經脈裡橫衝直撞,喉嚨裡充斥著一股血腥味。
不過還好,靈力收回了些許,雲姬雖會受傷,但不會喪命。
哢嚓——
金劍與長訣相撞,發出金戈之間碰撞聲,金劍被擊飛,劍身險些碎裂,雲姬手腕一發麻,也被江閒殘餘的強大靈力擊退數十步。
雲月瑤見到自己的皇姐跟不要命一樣上去為大祭司擋住那看起來就很強悍的攻擊,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驚惶失措地提著裙子跑了過去,扶住了因為慣性被擊退快倒下的雲姬,路上差點絆倒腳下的石子摔倒,頭上的金簪都插不穩,搖搖欲墜,發絲淩亂,不複方才那副端莊的模樣。
“哈……”
江閒咽下嘴裡的鮮血,閉上眼,壓下了脈裡亂竄的靈力,調整著自己已經紊亂的氣息。
怪他。
他一時見到憎恨之人,失了分寸,險些傷了雲姬。
江閒沒想到雲姬會衝上來。
為何雲姬會不要命地衝上來替這人擋住自己這致命一擊?
江閒望向那對雙生公主。
雲月瑤抱著雲姬,滿臉淚痕,雲姬撫摸了一下她的臉,輕聲道:“我沒事。”
儘管雲姬這副軀體是神女轉世,也是抵擋不住江閒一劍的,幸好江閒反應快收了靈力,不然不用等到離月祭,雲姬今晚就會被抹殺。
“怎麼一見麵就發這麼大火?看來讓你在玄霜雪山冰封一千年也沒有消磨掉你的脾氣啊。你不過才下凡了幾年,脾氣還真是見長。”
眼前濃重的霧氣消散,白發男子出現在江閒麵前,他平淡的語氣中帶著嘲諷,微微一挑眉,用挑釁的神情看向想殺他,卻把自己傷著的江閒。
“我早跟你說了心軟成不了大事,帝君也跟你說過,你不聽我話就算了,看來你也沒把帝君的話聽進去。”
“你還真是,從未變過。”
倘若江閒沒收回那道靈力,白發男子即使是躲開了,靈力波動也會重傷到白發男子。
這可是天外雲鏡最強大的仙君的劍意,世上隻有帝君能夠抵擋住。
當然,雲姬也會因為他那道劍意而喪命。
白發男子太了解江閒的性格了,江閒一定會為了不傷及無辜而收回自己的劍意,即使是會反噬到江閒自己。
“你也是跟從前一樣讓人惡心,巫闕。”
江閒收起長訣劍,臉色在月輝之下有些慘白,身軀卻仍站得挺直,宛如高山之上立著的雪鬆,夜風吹拂著他的道袍,黑白色的暗紋在月光的輝映下熠熠生輝。
他麵無表情看著麵前這張讓他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的臉。
天外雲鏡之上掌管星象的危淵仙君——巫闕。
是當年和他一起當帝君左膀右臂的仙君。
也是……
帝君的走狗。
……
“我昨日在星宿台夜觀天象,見天外雲鏡南方七殺星入命宮,血月蔽日,乃有破壞三界平衡之勢,若不斬除恐三界大亂。”巫闕撥動著手中的星淵羅盤。
他看向帝君:“天道言——誅之。”
“吾記得,一千年前你也這麼說過。”帝君闔眼養神,平淡無波,神性的光輝在他周圍如雲霧般繚繞。
他睜開了雙眼,金色的眸子淡然又無情:“當時不是已經誅殺了嗎?”
還是他親自動的手。
“是漏網之魚。”巫闕道。
“嗯?”
巫闕轉動命盤,滿天繁星在星淵羅盤上顯現:“氣未絕。”
“北方的華蓋星有隱隱包庇七殺星的趨勢,大抵是千年前就把七殺星的氣給遮住了,有華蓋星在,天道自未察覺到,如今七殺星愈來愈強,單憑華蓋星已經掩不住他的氣勢了,天道下了指令——”巫闕停頓了一下,“我想帝君應該知道如何做了。”
“吾知道了。”
天外雲鏡南方正是——龍之穀。
而巫闕口中的漏網之魚,也正是回到了龍之穀的謝九霄。
巫闕自言能與天道交流,他單憑星象的占卜,就覺得這是天道的旨意,而讓帝君將謝九霄誅殺。
帝君與巫闕,皆是冷漠無情的劊子手。
江閒對巫闕的厭惡不亞於帝君,從三千年前開始,他就憑借著占卜的星象傳達天道的旨意。
他先前也因有帝君的洗腦,認為天道是主宰三界的神,天道是不可違背的。
直到他遇到謝九霄。
謝九霄從來不信什麼天道。
比起天道,江閒更信任謝九霄。
謝九霄不信,那他也不信。
……
“你是殺不掉我的,我也不想傷你,傷你對我沒什麼好處,況且此事你也插手不了。”巫闕想了想,又諷刺道,“就像千年前你插手不了謝九霄的死一樣,這一切都是天道的旨意。”
江閒手指捏得哢哢作響,輕蔑一笑,看向那對雙生公主:“若不是你,她們也不會死。”
巫闕好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一樣,陰鷙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江閒,你在說什麼笑話呢?就算我不來,她們也會死。不僅是她們,整個浮玉國、浮玉國的百姓都會因九星連珠天象而灰飛煙滅!”
巫闕猖狂地笑了起來,笑得囂張跋扈,尖銳的笑聲刺破了寂靜的夜。
他笑完了,擦去眼角笑出來的淚花:“這哪兒是我的問題啊,我隻是傳達天道的旨意罷了,江閒你怎麼可以如此冤枉我。”
江閒又想起了千年前他曾見過的那因九星連珠而滅國的安夔國。
屍橫遍野,生靈塗炭,如今國家已被黃沙淹沒,無人知曉這片黃沙之上曾經存在過一個安夔國。
巫闕來這個國家當祭司當真是為了拯救這群無辜百姓嗎?
犧牲一個神女換一國免受滅頂之災,一個神便能換千萬條百姓性命,看起來是不錯的交易。
也不知是不是帝君聽了天道的旨意,才派巫闕來的。
江閒不信巫闕如此好心,也不信天道和帝君能憐憫眾生,犧牲一個神女隻為換一人界的平凡國家安穩。
“不管你們目的如何,雲姬她千年來從未犯過錯,她不應該成為九星連珠的犧牲品。”
雲姬是在他進了天外雲鏡一千三百年後才進的天外雲鏡,畢竟能因為功德無量,而從無間地獄飛升天外雲鏡,位列神女的人實在罕見,江閒也注意過她兩眼。
她也從未說過自己人界的事,領了帝君賜予的仙位之後就去了昆侖山當神女,千年來恪儘職守,守護著這世間一切的動物生靈,普度著眾生。
憑什麼她什麼差錯都沒犯,就要因為這所謂的九星連珠而犧牲!
江閒看著那躺在雲月瑤懷中的雲姬,不由得想到了謝九霄。
“你怎麼就知道雲姬她是否是自願的呢?”巫闕道,“傻孩子,雲姬她是自願的啊,她自願為了凡人犧牲,自願為了她妹妹犧牲啊——”
“我又沒強迫雲姬讓她為祭品,江閒,是雲姬求著我把她獻祭的啊,她甘願為祭品,犧牲性命,隻為守護一個小小的國家,守護她的妹妹。”
“一個神女犧牲性命保護凡人,你說這可笑不可笑。”
在雲姬身邊的雲月瑤聽著他們前麵的對話原本雲裡霧裡的,直到聽到雲姬犧牲四字,表情逐漸慌亂起來。
雲月瑤看向自己懷中的雲姬,淚眼蒙矓,顫抖著聲音問:“皇姐……他們說的可是真的?什麼犧牲?什麼祭品……皇姐怎麼可能會犧牲呢?明明過了離月祭我就可以和皇姐永遠在一起了……”
雲姬那帶著夜間涼意的手溫和地撫上雲月瑤的臉頰,將那臉上的淚珠拂去,她擦了個乾淨,可雲月瑤卻仍是止不住那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
“阿瑤。”
冰冷的指尖在落溫熱的臉頰上,涼涼的。
雲月瑤仿佛看到了皇姐那麵具後麵與自己相同的容貌帶著笑意,皇姐並未回答她的話,但是雲月瑤心裡已經知道了答案。
皇姐的聲音還是和往常一樣溫柔。
“阿瑤,你哭了不好看。”
次日清晨。
江閒不知道自己是懷揣著何種心情回到客棧的,或許是看到雲姬與雲月瑤分彆前的留戀不舍,他的情緒被感染,也覺得心臟刺痛。
難道雲姬真的是為了浮玉國的人自願犧牲嗎……
雲姬看起來也確實是那種會為世人犧牲,大愛無私的神女。
除了讓雲姬犧牲,難道真的沒有其他讓這個國家免除滅頂之災的辦法嗎?
“我從不信天道,你瞧,從我認識仙君你之前天道就要誅殺我,現在我還不是坐在這裡跟仙君好好說話。”
謝九霄的身影在腦海中浮現。
江閒站起身來,他找到答案了。
此時。
“江道長——”狐姝在他房間前敲著門。
江閒推開了木門,狐姝笑吟吟地看著他。
江閒昨晚去了皇宮,她沒跟著去,卻激動得一晚上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不知道江閒是否見到了雲姬,也不知江閒與雲姬交談了什麼。
不過狐姝在見到江閒的那一瞬間,很明顯能感覺到江閒似乎是受了點傷,身體有點不對勁。
“江道長,你們……打起來了?”狐姝有些疑惑,猶疑開口。
她對雲姬的實力了如指掌,知道憑雲姬的實力是不可能傷到江閒分毫的,江閒受傷這件事,其中必有隱情。
昨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江閒在想著怎麼整合一下昨天的一切,該如何複述出來給狐姝聽。
沉寂片刻,江閒才說道。
“雲姬就是月姬聖女,並且你先前在輪回鏡中看到的人並不是雲姬,而是浮玉國二公主,雲月瑤。”
他的眸色陰暗了下來,語氣中淬了絲絲寒意。
“昨晚我見到了浮玉國的大祭司,浮玉國大祭司——就是巫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