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 中午趁空,何思淇把備忘……(1 / 1)

中午趁空,何思淇把備忘錄翻過一遍,偶爾刪改,手指在太陽穴處打圈,越是投入越沒思緒。

“思淇,有客戶要會麵商討新項目。”

單夢莎手裡揣袋速衝奶茶,坐在空出的位置,抖落幾下,奶茶粉一點沒落在杯壁之外。

腕表上兩針重合指向十二點,何思淇又覺太陽穴跳動,出聲提醒:“現在是下班時間。”

“客戶已經在會議室了,上部給通知讓十分鐘之內趕過去。”

“上部?這正午來的是哪尊大佛?”

何思淇早已習慣突然安排的加班,嘴裡說著,手上的動作卻沒怠慢一分,再多的怨氣也在走進電梯那刻咽進了肚子。

稍有背景的客戶大多拖拽兩三人,在會議室裡圍坐一圈,每一秒都像在審訊。

可會議室裡,單薄身影一人坐在窗前。

那人沒穿西服,大衣不合適地裹在身上,顯得臃腫,他四處張望看來有些緊張。

何思淇走進會議室前又返回看了門牌,沒走錯。

她在心裡暗自鬆口氣,看起來是位好溝通的。

剛走進門,那男生先起身迎接,一步一個鞠躬,一點不像她所想的大佛模樣。

他的身形消瘦,看著年輕,一點沒有想象中“大佛”的模樣,未曾預見的熱情更是讓何思淇有些招架不住。

“您好,我是來……”

“實習生集合在三樓。”

她帶著禮貌微笑,向左挪步,始終垂頭在屏幕上敲擊,訊問單夢莎是不是記錯了會議室。

嘉映往來人員雜多,這是常發生的事。

“我是受邀約來合作的。”

在他說話之時,何思淇恰巧收到消息:6樓策案二組會議室。

看來眼前這位男生真是哪位上部邀請的大佛。

“不好意思我以為你是實習生。”

她伸出手掌後那男生回握,晃悠三下兩人同時收回,默契得像是已定流程。

“請問您有什麼辦展訴求或是限製?”

訴求單移至他麵前,何思淇雙手覆在鍵盤上,嘴角職業性地牽起恰到好處的微笑。

那男生左右張望,掌心癱在桌麵。

“不用筆寫,口頭描述一下就好,我會負責記錄的。”

“我沒什麼想法……”

何思淇已然在文檔中打出這句話,意識到不對後選中刪除。

“嘉映邀請我的,我對這些流程不太熟悉。”

他怯生生,說話聲愈來愈小,何思淇總覺這人眼熟,“請問怎麼稱呼您?”

“曲逸,你叫我全名就好。”

手指微小顫動,她的嘴角不受控地抽動幾下,手懸著沒敲擊出一個字符。

曲逸把屏幕露出,消息框裡他打出自己的名字,何思淇不信邪地瞥一眼。

還真是舉報視頻那人。

“你可以先對展覽做個規劃,稍等我一下。”

何思淇離開時,順勢關閉會議室的錄音設備,她躲在過道後,在瀏覽器中搜索。

關於曲逸的新聞層出,最新幾條就在昨天發布。

“嘉善藝術獎......”

她不自覺念出,在不同新聞間來回刷新,昨日是嘉善藝術獎公布入圍名單的日子。

入圍名單中排在第一的便是曲逸。

嘉善獎是新人畫師中最有權威的證明,數以萬計的報名中隻有一位能夠奪獎,僅是入圍都已鍍上一層厚實的金邊。

儘管每兩年一舉辦,評委卻更傾向於首次參加的新人畫師,拿此獎的新人會一夜改命、名利雙收。

何思淇曾熱切關注每一屆的頒獎,直到嘉善藝術獎開始限製年齡,不斷宣揚強調畫師的年齡。

年輕似乎與潛力掛邊,但她認為這項獎項初心已變,如她所猜想的近幾年得獎的畫師最終都奔赴名利場。

“嘉映也太心切了。”

可以說這次合作,嘉映是在站隊曲逸。

她再次回到會議室,錄音設備叮得一響。

“我們的談話還要錄音嗎?”

“是的,我們談話的內容會轉化成文字記錄,之後我會整理成文檔,方便之後的合作。”

會議寥寥收場,曲逸沒有輸出什麼有用的想法,何思淇也隻是隨意記錄幾句無關緊要的話。

回到策案組,她在郵件中不停歇地寫了份報告。

“思淇,會議都開完了還不歇歇,真敬業。”

“我在寫辭職報告你信嗎?”

單夢莎腿一軟,差點摔倒,拉著她的衣角開始哽咽,“不行,你是我負責接待的,你要是走了我這實習提前退場了。”

辦公位變得擁擠,單夢莎把腦袋湊去,一目十行,掃完了郵件。

確實不是辭職報告,但何思淇要真這麼寫,沒準會被開除。

“思淇,這到手的項目為啥不接啊。”

何思淇絲毫沒猶豫,發送給主管,她拍拍掌心,“二組項目太多,接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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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不是翻到這條新聞,她怎也不會孤身站在濱城的街頭,貼靠涼意刺骨的路燈,借身後便利店的光亮,時不時望向十字路口。

何思淇含著香煙,手罩那簇火光,分不清呼出的是寒氣還是煙氣,街頭身影隱現,火光驟滅。

“大冬天不嫌凍嘴?”

她搖頭卻把衣服裹得更緊,出門得急,睡衣外隻套了層大衣。

陳桉手一撐,緊隔著風的口袋露出條縫,他暖了一路的口袋幾秒就被寒風占據,出聲催促,“很冷的。”

“不用,我不怕冷。”說著就把手揣進自己的兜,不給陳桉一點機會。

馬路上汽車鳴笛穿過這街,周圍的住宅立馬罵聲一片,隻有在這樣混亂的環境裡,她才有勇氣提起這事。

“你應該了解嘉善藝術獎吧。”

陳桉繞身走到靠馬路的那邊,這動作惹來何思淇的一眼,“怎麼不回話?”

“沒聽說過。”

“裝。”

手上剛沾熱氣又迅速暴露在空氣裡,何思淇翻出一條截圖,阻隔在陳桉看向她的目光間。

“你入圍決賽了。”

在這屆入圍名單中有陳桉,隻不過名字之後標著小字,“自願放棄競賽資格”。

他沉默了一下,伸手在何思淇的頭上輕蹭,“超出年齡限製了。”

“沒有,沒超過。”

麵對他的舉動,何思淇既不退卻也不迎合,不作回應,陳桉的手收回,微微側頭就被風淩亂了發。

“你放棄嘉善競賽資格是因為我的展覽邀約?”

他的默不作聲印證了何思淇的想法,寒意肆虐,迎麵的風加劇了她的感傷,轉身那瞬鼻子發酸,眼周的紅意微微遣散了風吹的乾澀。

何思淇隻怪自己發出的那條消息,在陳桉回國之前,她曾試著詢問合作事宜,對此不抱任何期待。

畢竟那時的他們已五年未見,沒有收到回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與他回國的消息間隔一段時間,何思淇未曾想過陳桉回國與此事有所關聯,可嘉善的活動與展覽的時間相撞,而他放棄了最具權威的新人獎。

兩種相對的情緒在心底交織,她感到自責卻無法避免地生出些類似期待的情緒,而這會加劇她的愧疚。

她的情緒在陳桉麵前無法遮掩,即使隻是背影,仍舊被看得切切實實。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這話伴隨著呼嘯而過的風聲,像是子彈穿過何思淇的耳邊劃過一條平直線,尤為清晰。

她想她這輩子都難以忘懷此刻。

“我做出了自認為正確的選擇,我很慶幸,直到現在我依然覺得這個選擇正確。”

何思淇感到溫熱從脖間蔓延,帶著陳桉獨特香味的圍巾貼在臉側,即使氣氛並不適合。

她心中難抑地感到雀躍又在下一瞬壓製這個想法。

陳桉輕聲詢問:“怎麼找到這條新聞的?”

“嘉映的新項目是和曲逸的合作。”何思淇沒明說,怕影響他的心情。

先是拆解畫作,再是入圍嘉善。

乍一聽似乎沒有關聯,陳桉唇線抿得平直,思慮幾秒後發聲:“曲逸入圍決賽了吧?”

她的語氣迫切,“你們見過?”

“沒有,我和他不在同一場次,但當時入選名單已經滿員。”

“那他是怎麼入圍的?”問出這話的瞬間,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虛虛靠在路燈旁,“是因為你的退賽。”

陳桉默認了這個回答,“你沒覺得這個劇情熟悉?”

他向何思淇走近,聲音輕柔卻細細刺著她的耳朵,“一樣是新人,一樣進入決賽,一樣與時寂他們相關,曲逸是培育計劃的退路。”

細細想過,不管是高義、陳桉還是呂依柔都已不站在時寂一方,更直接地說,曲逸在逐步替代陳桉的位置。

隻是從上午的會麵看來,曲逸對周身環境全然不知。

“陳桉,我覺得嘉映和曲逸的合作不隻是為了站隊,而是通過他來遮蓋曾與你合作的事,畢竟在輿論四起的時候嘉映極力想要與你撇清關係。”

抬眸發現陳桉與她靠得極近,那聲音像是貼在耳邊。

“可能吧,但是你忘了最根本的一點,他們是為了盈利。”

倘若這些猜想全都屬實,倘若曲逸真的是被利用,她竟也對曲逸生出些同情,因為會議室裡的他謹慎小心的模樣像極18歲的陳桉。

也正是因為這點,何思淇暗暗發誓絕不會接手此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