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井1 他們很喜歡喝水吧,這麼多的……(1 / 1)

夕陽西下,黃昏降臨。淡色光暈籠罩起孤落的村莊,絢爛的雲霞被一團黑霧染色。整個村子裡最多的東西,是井。

一口漆黑的井位於村子的中央,小孩被告誡不敢靠近,終於有一天,村裡人抬起巨大的石頭,堵住了井口。

黑羽烏鴉繞著井口飛了幾圈,停在了石頭上。那雙黑豆似的眼睛裡充斥著無限惡意,慘絕人寰的叫聲裡似乎充滿了對世人的嘲笑。

烏鴉飛走了,天色再也沒有開明過。

*

二人相伴數月,一路上載歌載舞,性情十分投的來,轉眼間寒冬臘月,溫行止怕冷,穿上了厚重的裘衣,倒是蘇邪雪,仍然是一襲單薄的紅衣。

“阿雪,你當真不冷?我不信。”溫行止抓過蘇邪雪的手,所觸儘是一片清冷,那雙手卻瑩白如玉,十指纖長,沒有絲毫被凍壞的紅腫。

“不冷。”蘇邪雪抽回了手,不料透明的指甲過長,劃過溫行止的手背時,痛的她驚呼一聲,隨即又是一陣抱怨,“阿雪,你這指甲也該剪了,又不是個女人,留那麼長做什麼。”

蘇邪雪輕輕的按了眉心,一時不知是惆悵還是困擾,以前竟沒發覺,行止嘮叨起來真是要了他的半條命了。

尋思著轉移話題,蘇邪雪懶洋洋半眯著眼,抬手取下狐妖麵具,擱置在一旁,輕聲一笑,“行止,這天寒地凍的,想不想聽個故事?”

溫行止正閒得無聊,聞言立刻起了興趣,湊了過來,問道:“你還會講故事嗎?”

“自然。你可知,我這麵具的來曆?”他指尖輕點了桌子上的麵具,唇角微彎。

“不知道啊,有什麼特彆的嗎?我隻記得你說過它能隔絕妖氣,但那青城山的靳楊道長不是照舊發現你了嗎?”溫行止搖頭晃腦說出了心底的疑惑。即便蘇邪雪說過靳楊是看著相貌認出的。

蘇邪雪神色不明的低聲笑了一聲,眼底似乎閃過一絲奇特的意味,“行止,若有一日,你見到一個異瞳男子,可要當心了,千萬離他遠點。”

“異瞳……男子?哈哈,怎麼可能!”溫行止聽得一頭霧水,半晌才反應過來。“等下,你不是說要給我講故事的嗎?故事呢?哎,阿雪……”

隻見蘇邪雪變成了狐狸模樣蜷縮在客棧床上,打哈欠道:“彆吵了行止,我困了,要冬眠的。等會兒,還要趕路的。”

溫行止:“嗯……?”她完全不明白蘇邪雪在說什麼,無奈歎氣,脫了靴子上榻,睡在小狐狸身邊,戳了戳它的耳朵,“阿雪,你把那個蘇嫣然弄哪兒去啦?”

然而蘇邪雪翻了個身,已經睡著了,沒有理睬她。

喊了幾聲都不理睬,溫行止索性翻了個身,拎著蘇邪雪的,袖子自己翻找起來,嘀咕道:“那麼大的一隻狐狸,怎麼說沒就沒了呢,到底藏哪兒了……”

正在她尋找的時候,蘇邪雪忽然睜開清明的雙眼,注視著溫行止。

溫行止一愣,訕訕縮回了手,“哈哈”尬笑了兩聲,“我打擾到你了嗎?對不起啊阿雪……”

蘇邪雪卻坐了起來,扣上了擱置在一旁的麵具,起身有出去的動作。

“怎麼了?”溫行止也突然覺得有些反常,跟了上去。

隻見蘇邪雪凝眸望著遠方,站在窗前,寒風凜冽吹起了他的發梢,但他的眼神疏離淡漠,仿佛透過這皚皚白雪在看彆的東西。

“風中,有一股不祥的氣息。”蘇邪雪道。

“走吧,行止,隨我去看看,是妖魔,還是鬼怪。”蘇邪雪淡淡一笑。

“啊?這天寒地凍的……”溫行止不太情願。“你又不是除妖師,何況哪兒來的那麼多妖魔鬼怪啊。”

這樣嘴上抱怨著,身體卻很誠實的跟了過去。

外麵很冷,二人頂著風雪走了許久,但似乎已迷失了方向,周圍不知何時起了霧氣,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路。

“怎麼停住了?”溫行止撞到了前麵人的後背,“哎呦”一聲,包裹掉在地上。

蘇邪雪不動聲色,抬手敲了敲麵前的空氣,道:“這裡有一堵看不見的牆,我們在剛才好像誤入了一個特殊的空間。”

溫行止聞言,抬頭望天,隻看見烏蒙蒙的一片,不知何時已經天黑了。

“上麵,好濃的瘴氣。”蘇邪雪道,“既來之則安之,行止,跟緊我,我們去看看這瘴氣的源頭。”

溫行止其實是不願多管閒事的,不過心知無法說服阿雪,隻好由著他任性妄為,跟著他朝著村莊深處走去。

正常情況下,村莊外麵都該立個牌子,上麵寫著這莊的名字,但這裡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甚至田地裡看不到任何農作物。

溫行止想起之前遇到的鬼村,不由打了個哆嗦。扯了扯阿雪的袖子,“這裡該不會也是……”

“不是,我聞到了人的氣息。”蘇邪雪道,眸色有一瞬間變得血紅,流露出冷冽。

整個村莊寂靜無比,仿若無人之境。家家戶戶房門緊閉,沒有一絲燈火。奇怪的是,家家戶戶門前似乎都有著一口井,井裡有清冽的水波在流動,證明裡麵是活水,應該有人居住。

正在疑惑村莊的人在何處時,藏在暗處的箭矢密密麻麻射了出來。

蘇邪雪迅速抽出折扇脫手而出,自動飛轉一周,打掉了那些箭矢。

溫行止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的發生,什麼也來不及阻止,隻是本能的朝著蘇邪雪貼近。

場麵再度寂靜,溫行止又撞在了蘇邪雪身上,被他一把攙扶住,空氣中隻餘有鐵製的箭頭摔落在地麵上碰撞的聲音。

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睜開,偷覷著擅闖村莊的不速之客。

“還要繼續麼?”微笑間,村民手中的弓箭已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震斷,蘇邪雪用一種漠視的目光掃視全場。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有個男子躲在黑暗裡發問。

“可能來救你們,也可能來殺你們的人。”蘇邪雪輕聲一笑。

也許是他的笑意太過張揚,一襲紅衣卓而不凡,村民們對他表現出忌憚,不敢上前,也不敢輕易采取行動。

“你想救我們,首先自己出的去再說。”那名男子道。“任何進入村子的外來人,最終都是這裡的困獸,無一例外。”

蘇邪雪斜看他一眼,並不搭話,隻是用法術挑起地上的行李,扔在溫行止懷裡,邁步道:“走吧,行止。”

雖捉摸不透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她全心全意相信著蘇邪雪,也不多言,隻是跟了上去。

“這是什麼村子?看起來怪詭異的。這裡的人人也……”想起方才那些瘮人的眼神,溫行止不由打了個寒顫。她更不明白的是,“阿雪,剛才你說的不詳,是指這個村子?”

溫行止抱緊懷裡一團包袱,戳了戳,好奇裡麵裝著什麼,又軟又熱。

她也注意到了,這裡氣溫比剛才要熱。外麵是冰天雪地,這裡地麵很乾淨。

“此地未知,尚在人間。行止不必憂心,萬事有我在。”蘇邪雪語氣中的不避鋒芒,似乎當真沒將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在前麵慢悠悠逛著。

“哦……”溫行止心不在焉,四處張望。

這個村子不大,但好像與世隔絕,走了一路,四處聳立著黑洞洞的井口,每隔幾家就有一個,好像不是口井,而是墳堆。

“他們很喜歡喝水吧,這麼多的井口。”溫行止略微驚奇,走過去壓了壓把手,“沒水?”

“觀其四周草木枯榮,有水才不正常。何況……這裡有鳥!”蘇邪雪忽然探手,袖中出現一根紅線,從一旁枯樹上拉扯了隻烏鴉過來。

“誒,你做什麼?”溫行止嚇了一跳,痛心疾首的表情,“我理解你喜歡吃烤雞的心情,但這是隻烏鴉。”

“無妨,不重要。”蘇邪雪唇角勾起,掌心猝然竄出狐火,把烏鴉放在上麵烤。

溫行止不忍直視,捂著眼睛。略微艱難的,“哎,阿雪,這是……烏、鴉。”

“烏鴉怎麼的?”蘇邪雪斜乜她。

“烏鴉在民間代表不詳,你吃了它,豈不是把晦氣都吃掉了?”溫行止想了想,還是得去阻止蘇邪雪,抓著他的手腕,連哄帶騙,“聽話,咱把烏鴉放下,我們回頭出去吃烤雞。”

“我不是人,不必遵守人的習俗。”蘇邪雪辯解道,還是乖順地滅了狐火。

溫行止上前去一根根扳開他的手指,沒想到這看似修長纖細的手指力氣有這麼大。溫行止隻好哀求似的無奈看著蘇邪雪,歎氣,“阿雪啊……”

“你看這天高雲淡,看這長河落日,何必為隻烏鴉掃了興?”

“天高雲淡?長河落日?”蘇邪雪微眯起眼,眸光幽魅。

“咳!打個比方啦。”溫行止嘿嘿一笑。

最終蘇邪雪還是鬆了手,烏鴉似受驚般猛地振翅飛起,卻是朝著井口飛下去,跌跌撞撞,消失在裡麵。

溫行止一時無語,“它,沒必要這麼想不開吧?去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