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1)

從假山下來,阿時隻覺此處陰森,不願多待,且這山間井邊亦確認無妖氣,眾人便出了園子繼續前行。

花園東門向東行不多遠,又是一處院落。

“各位,此處乃我家陋院。請隨意查驗。”張戍邊說著帶幾人進了院子。

院中一位姿容端麗的少婦正帶著個七八歲的孩童在院中玩耍。孩童見到張戍邊進了院子,喊了聲“父親。”奔了過來,停在他跟前鞠躬行禮,舉止成熟穩重,竟一點不像是七八歲的孩童。

鹿黎在旁細細端詳,這孩子許是隨了母親,身形瘦高,麵容白淨,在身材圓潤的張戍邊身前更顯得清瘦挺拔。

麵對幼子問安,張戍邊隻是略略點頭應下,引夫人幼子與眾人一番介紹。

此院落不大,眾人很快轉完,未發現異常,正欲向夫人告辭,見一高大男子走進院中。

“三哥,這幾位是?”男子一進院子便急急問道。

張戍邊將他招到身邊與眾人一番介紹。原來此人正是老侯爺四子張季疆,就是在張仲定院中見到鬼影那位。

之前聽聞四子見鬼影後險些被嚇瘋癲一事,鹿黎已在心裡將他勾勒成膽怯懦弱的模樣,此刻一見,竟是身修體長,容貌清俊,眉眼自帶風流神韻,與方才在院中舞劍的張婷婉有幾分神似。想來這二人均是侯府第二位夫人所出。

聽說幾人是大理寺派來探查詭事,張季疆很是熱情,立即引眾人前往自己院中。

從張戍邊院東行,不出片刻,便到了張季疆的院子。此處已是侯府最東。

此院落寬闊些,其間亦有花草山石點綴,院中一灣湖水邊還建有涼亭,其內茶具棋具畫具齊全,很是風雅。

幾人在此院中細細轉過,亦無妖氣。

侯府院落眾多,雖隻轉了大半,已是走了半天,見張戍邊麵露疲色,張季疆主動邀幾人至涼亭飲茶歇息。

雖已在探查過程中細細觀賞過院中景致,此刻坐下來,鹿黎仍驚歎於此院中造景之精美。

“侯府中幾位公子千金關係和睦,各有所長,真是羨煞旁人。”她飲了口茶,隨意攀談起來。

張戍邊擺手道:“季疆擅文,婷婉擅武。我身無長物,不堪與他們做比。”

傅昱道:“張兄將如此大的侯府打理得當,已是十分了不起的了。”

“傅少卿謬讚。父兄病弱,弟妹又無此心。我迫不得已才披掛上陣。”張戍邊笑著端起茶盞,看得出嘴上雖這麼說,心下卻對這番誇讚十分受用。

“冒昧問一句,貴兄得的是什麼病?”墨淵問道。

“唉,兄長自幼體弱,自從母親自縊身亡後,他精神上亦頗受打擊,大病一場,從此便癱瘓在床。承蒙聖上恩惠,禦醫來府上多番診治,卻連病因都斷不清楚,隻道是精神上的問題。”提到張仲定的病,他神色微微凝重。

鹿黎見張季疆一直低頭飲茶並不搭話,便主動起了話頭:“我與你相仿,亦有一兄長,年齡頗大於我,自幼便對我十分寵溺。公子與仲定公子年紀相差頗多,想來他也一定十分喜愛公子吧?”

張季疆放了茶盞搖頭笑道:“從我記事起,二哥就待人疏遠,並不與我們親近。且二哥體弱喜靜,想來亦不願被叨擾。”

墨淵頭一回聽鹿黎主動提起兄長,側耳還想再聽詳細些,卻見她住了嘴,若有所思。

幾人歇好了腳,便繼續出發向侯府北邊去。

張季疆說自己約了雅集,並未同行。

出了院子走了一陣,鹿黎對墨淵使了個眼色,二人故意放慢腳步,走在最後,與前麵拉開一段距離。

“二月二日院中鬼影一事,我總覺得有些古怪。”她眉心蹙起,低聲道。

“哪裡古怪?”

“據張戍邊說,那日家宴後,一家人各自散去回了自己的院子。這張季疆的院子在侯府最東,他卻於深夜在最西邊院子裡見到鬼影。我原以為他與二哥交情深厚,那日也許是相約於院中續飲。但剛才話中,明顯並非如此。這樣看來,且不論那鬼影,單單他的出現都透著古怪。”

墨淵目露讚許,低頭小聲道:“其實我也發現了一個古怪之處。”

“什麼?”

“我在那涼亭中發現了這個。”他說著,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遞到鹿黎麵前,一臉神秘。

接過帕子打開,她見帕中包裹了一點黑色黏土,量很少,隻有小拇指半個指甲大小。

“這是?”

“這黏土方才沾在涼亭一角地麵上。”他頓了頓,又道,“同樣的土質,今日我還在另一個地方見過。”

“難道是……”鹿黎腦中靈光閃過。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假山暗道之中!”

鹿黎在暗道中注意力一直在那骸骨上,未曾注意腳下。墨淵卻留意到,那暗道中地麵土質十分特彆。

侯府花園以及幾處去過的院落,皆是用了肥厚的紅土,方便植被生長,然而那暗道中鋪得卻是與外麵不同的黑色泥土,許是為了避免生蟲與雜草。加上地道中連年潮濕,那泥土有些潮濕黏膩。

而此刻這帕子中的泥土,正是暗道裡獨有的黑色土。鹿黎伸手沾了米粒大小的土漬,在手中撚開,指尖微潮,這說明這土被從潮濕的暗道中帶出來不久,很有可能就在剛才!

“鬼影很有可能是張季疆假扮!”鹿黎瞪大了眼睛,震驚道,“這麼說那暗道中的遺骸……”

她說到這,又兀自搖頭喃喃:“不對不對,那遺骸已成白骨,死了至少有十個年頭了。張季疆十年前隻是個不到舞勺之年的孩童,要獨自殺害一個成年男子,不太可能……”

似乎想到什麼,她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墨淵點點頭,將她心裡的話說了出來:“他很可能還有幫凶。”

鹿黎不禁感到背後一寒,沒想到外表看起來風流倜儻的侯門公子,竟有可能是殺人凶手,真是人麵易識,心腸難知。

傅昱走在前麵,注意到他倆在後麵竊竊私語,頻頻回眸。

兩人交換完線索,斂了麵上神色,加快腳步跟上隊伍。

向北行便是侯府後院,東西兩側是樹林,鬆竹繁茂。中間則是老侯爺臥房,書房等。寧遠侯常年駐守邊關,很少在侯府中生活,加上妻妾均已過世,這後院少有人住,隻是偶有仆從前來打理,看起來略微荒涼。

張戍邊領著幾人到了侯爺臥房前,傅昱因父親與寧遠侯熟識,特意與張戍邊一同進了臥房探望。鹿黎幾人便在門外端詳那幾株被雷劈焦的槐樹。

這些槐樹枝乾粗壯,樹齡都有近百年。鹿黎想到它們曆經百年風雨,卻一招被雷劈去性命,不免扼腕。

小柳突然出聲道:“這樹,確是妖所為。”

這侯府轉了快一圈,沒有發現一絲妖氣,鹿黎心下正有些氣餒,此刻一聽頓時來了精神,“竟有妖可以引來雷電?”

墨淵搖頭,婆娑著下巴道:“並非是真的閃電打雷,而是模仿了雷電。你仔細觀察這樹上的痕跡。”

鹿黎聞言凝神去瞧樹乾上的黑色焦痕。細看之下,發現這痕跡確實與尋常雷劈痕跡不同。

正常的閃電自上而下擊到樹上,按理說樹乾中上部焦黑是最嚴重的。然而,這幾棵樹最嚴重的燒焦部位在樹乾下端。很明顯,這是有人或妖,從樹的下半部分施了強烈電流或者是火焰。

“你是說,有妖利用妖術製造出了樹被雷劈了的假象?”

墨淵點頭道:“閃電和雷聲都好說,妖力稍微高一點的妖都可以製造閃光和模擬聲音。隻是這樹焦黑之狀,隻有一種妖做得到。”

小柳麵色凝重道:“鰻妖。”

墨淵點頭,神色亦嚴肅起來。

“這種妖很危險?”鹿黎見他二人神態,便知此妖不善。

“鰻妖為東海鰻魚修成,擅施電術。電術傷人,不分仙妖。若遇上有殺心的鰻妖,確實非常危險。”墨淵道。

能讓妖界太子如此緊張,看來此妖確實危險,鹿黎一邊心道這侯府中當真是危機四伏,一邊安慰道:“這妖隻是電焦了幾棵樹。不一定就是有殺意的。”

幾人正說著,見傅昱和張戍邊一同出了侯爺臥房。

待走近了些,鹿黎聽傅昱對張戍邊道:“侯爺一直如此狀態?”

張戍邊歎氣點頭道:“唉,自昏迷後就再未蘇醒。”

“可知是什麼病?”

“禦醫說是顱中血脈堵塞。”

傅昱聞言神色愈加凝重,“禦醫可曾說大概何時能有好轉?”

張戍邊搖頭道:“父親一直身體康健精神矍鑠,因此一直駐守邊疆。此番身在邊塞突發此症,待將其送回府中,已是多日之後。禦醫說情況不太樂觀,蘇醒的可能性很小。”

傅昱思索片刻,挑眉道:“這麼說,侯爺對爵位承襲之事並未有安排?”

張戍邊聞言,神情微變,眸子中一絲複雜情緒閃過,點頭道:“並未有過安排。”

傅昱未再答話,像是陷入了沉思。

待二人走近,墨淵對傅昱道:“這樹並非被雷劈焦,而是妖所為。府上雖未現妖氣,但此樁雷劈槐樹之事應是有妖作怪。”

未料到在此處能有意外收獲,傅昱聞言眼神微亮,眉間也舒展了幾分。

張戍邊聞言神色一驚,又似乎鬆了口氣,對幾人道:“沒想到竟真是妖所為,天色已晚,我這就命人清掃客院,請諸位安心住下,幫我們抓到作亂妖怪。”

阿時聞言有些不解道:“我們一路走來未見客院,不需要去客院看看有無妖氣嗎?”

張戍邊一拍掌道:“客院就在南邊,緊鄰侯府大門,我竟將它給忘了。此處沒有直接過去的路,請諸位隨我往西繞行。”

其實進府時,鹿黎墨淵曾特彆留意過,府門附近並無異常,幾人雖心知並不用再查,還是跟著他一齊往西去。

走了片刻,鹿黎墨淵突然齊齊停了腳步。

“此處林間有妖氣!”二人一同向那竹林看去。